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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罗先德 收藏:0 回复:3 点击:6408 发表时间: 2004.02.03 23:50:11

我的十年铁窗(十七)涔泹农场炸堤转岳阳


  据官方报道,1979年长江中下游干流水位持续上涨。当年7月21日,长江监利站洪峰水位38.30米,仅低于1998年的历史最高水位0.01米。随后水位一直持续上涨,湖南洞庭湖一带的堤垸受洪水威胁的形势越来越严重,湖南的洪水达到百年未遇的最高水位。
  
  政府为了保障涔泹农场边缘地区若干大堤内农民的生命财产的安全,决定将涔泹监狱大堤炸开用以蓄水,减轻洪水的日益严重的威胁。
  
  当时情况十分危急,上级向农场场部领导下达了命令,但是谁忍心将多年犯人的劳动成果毁之一旦啊,整个农场已经被建设得像一个大花园。所以农场没有及时转达命令,也没有做好转移疏散的准备工作。
  
  省里看到农场迟迟不作出反映,发了脾气,就派部队将炸药包在大堤上装好,命令农场二十四小时内将犯人及其干部家属等一切人员撤到大堤上面。
  
  炸药包都装好了,就要准备炸堤,这下农场干部可忙开啦。赶忙安排一部分犯人帮干部搬家,一部分犯人将农场里能够转移地物质转移到大堤,最难处理的就是将那些肥猪赶至大堤,它们可不知道即将来临的灾难,那些较为听话的被赶到堤上,而行动迟缓的肥猪和那些尚未成年的仔猪,就只能各安天命了。
  
  随着一阵巨大的响声,大堤在东面提段上被炸开了一个大缺口,像猛兽一般的洪水似闪电般的速度向农场直扑过来。我们站在两头设有全副武装部队看守的大堤上,亲眼看到了洪水的力量。它以不可阻挡的摧枯拉朽的气势,吞没了所有的水田旱地,冲垮了一幢幢监房、猪舍、工棚。
  
  特别是看到那些漂浮在洪水漩涡中挣扎的我曾经亲手喂大的生猪,我的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哀,它们也是生命啊!
  
  大概一天时间,堤外的水位明显下降,堤内的水位与外面持平,我们原来生活过数年的农场被洪水淹没得没有留下一点痕迹。我们被四面的洪水包围着,在大堤上生活了整整三天。
  
  时值盛夏,烈日在头顶上炙烤出我们的汗水,我们便躲进临时帐篷里,虽然帐篷也吸收了阳光的辐射热量变得滚烫,但多少比在烈日下好得多。我们这些久经风雨和烈日的人群,并不觉得怎么难受。
  
  最难受的是吃饭。因为我们除了猪肉可以作为菜食以外,没有一根蔬菜。这些年来,犯人们都想吃一餐饱饭,一餐饱肉,也不枉度此生。
  
  我还清楚地记得:那是我还在农业中队的时候,一次双抢在稻田旁的大道上吃午饭,每人是一斤大米饭,半斤猪肉。我为了要吃一餐饱饭,另外一名难友要吃一餐饱肉,如是双方达成交易。我那餐吃了二斤大米饭,而那难友一餐吃了一斤猪肉。
  
  中国人饮食结构已经发生根本变化的今天,人们不敢相信这是我的真实故事。但是那些经历过上个世纪六十年代苦日子的年长者们,他们不会怀疑事情的真实性。
  
  可是在大堤上避难的现在,我们除了敞开供应的大米饭,就是敞开供应的猪肉了。那些农业中队的犯人们,借此良机,大饱饥腹。可是一连二日如此,就相信了老生常谈的言语:世界上吃不厌的还是蔬菜——那绿色的植物。
  
  到了第三日,我干脆连饭也不想吃了。但是腹中的那种说不清的感觉折磨着我,闻不得猪肉味,咽不下大米饭。我这时才知道,这种感觉比那种饥饿的感觉更加难受。饥饿能使人产生强烈的食欲,而这是一种近乎病态的感觉,无法消化高脂肪的肠胃扼杀了人所固有的食欲。
  
  终于传来了消息,我们将转移起解到岳阳的建新农场监狱。我与上文第十四章中所提到的湘西难友轮流背着下肢瘫痪的余中南爬上汽车,登上轮船。这是我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以来第二次坐在轮船上。
  
  坐在轮船低等舱的窗旁,听着轮船噗噗的响声,望着远处苍茫的山岳,看着船外匆忙向后逝去的碧绿色的流水,我的思绪沉浸在回忆中:
  
  第一次坐轮船是带着手铐,面对着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命运的变化,成为了文革时代的“犯人”,任由轮船将我送往远离家乡的涔泹监狱。
  
  我还记得我入狱后自己编词编曲的一首哀歌:
  
  妈妈呀,
  我亲爱的妈妈,
  您的儿子远离家乡。
  他在遥远的孤岛上,
  他想念着您,
  亲爱的妈妈。
  他的心,
  飞到了您的身旁,
  飞到了您的身旁。
  
  我经常地低声吟唱着这首歌曲,思念着我那可怜的妈妈。那天,我那妈妈单痩的身躯,带着一副高度近视眼镜,呆呆地倚靠在门前,眼巴巴地看到学校造反派将我抓走。我相信她的那双眼镜后面,是噙着泪水的眼睛;她那患有冠心病的心脏,是一阵阵揪心地痛楚。我不知道文革中妈妈是如何忍受丧夫子痛,接着又是离子之情的。
  
  还记得我被关押在学校反省的时候,妈妈给我送来一包香肠。看着那一节节切断地香肠,那分明是在告诉我:想儿想断肠啊!
  
  时隔八年,回过头去,我不知道那八年是如何度过来的。特别是那年冬修,我差一点就没有了现在的故事。是上帝的怜悯,是生存的意志,使我走过了八个年头,我还将继续要走完二年。
  
  我的妈妈呢,她这八年是如何度过的?在那极左的岁月中,在那阶级斗争扩大化的时代里,在那“二十一种人”被专政的日日夜夜里,妈妈活得比我还要艰难啊!想起那可怜的妈妈,我的心在流淌着血……
  
  呜!——轮船的汽笛声将我从对母亲的思念中拉回来现实,我们快到目的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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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帖


回复人: 意外的内伤 Re:我的十年铁窗 回复时间: 2004.02.04 21:51

    可怜慈母心,都是断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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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fruit Re:我的十年铁窗 回复时间: 2004.02.06 09:43

    算的上经典,本来以为是转载,但看了您的照片以及简历,才感觉到是真实的,的确很感人,文革。。。我们这代人无法想象和捉摸的东西。只有靠您们这一代老前辈转述给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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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枯涩的泪水 Re:我的十年铁窗 回复时间: 2004.02.06 17:10

    好伤心啊~55555555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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