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叫她阿阮。阿阮每次喝醉以后总会缠着每个人问：“我到底是不是一个好人？”
　　
　　忘不掉的两个镜头。第一个镜头：她演一个尼姑，跪在佛像前，导演要她流泪。她流泪。眼泪断了线般。但无声。戏拍得非常成功。导演喊CUT，她却仍跪在那里流泪。双肩颤抖，哭到不能抑制，哭出了声音。第二个镜头：她演一个被小报记者污蔑被社会迫害致死的女人，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导演要求她做垂死前的挣扎，要她呼告出台词“我要活！我要活！”她做到了。做得非常好。可是收工以后她依然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她在里面啜泣。没人敢靠近她，没人知道如何安慰她，听凭她在那里痛苦地哭。
　　
　　她是善感并且软弱的。却被那样的社会，被以怨报德的前夫逼上了绝路。当终于决定自杀后她变得快乐，绝望的快乐。她在PARTY上穿最光鲜的衣裳，笑最灿烂的笑，跳最艳丽的舞蹈。她陶醉地旋转，她很快乐。是的。她很快乐。在她终于明白自己将要解脱的时候。
　　
　　她用干净的碗盛好喝的粥，然后放上足可以让自己死的药。优雅地用调羹和好，一口一口地吃掉。她永远是那么优雅，即使是死的时候。
　　
　　我相信她在死的那一刻是快乐而平静的，因为她终于可以躲开那些纷扰，去寻找她想要安全。那个世界也许没有这么多尔虞我诈，单纯如一个孩子的她总可以幸福了吧？
　　
　　她死的时候25岁。她死的时候依然有许多男人深爱着她。
　　
　　张曼玉主演的《阮玲玉》。中间穿插着许多制片时的现场录象。戏如人生，人生如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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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行道上的跳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