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北方感受秋天，四年来，还是头一回。
　　不是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吗？这个秋天，雨没怎么下，却好象格外冷了似的。风，是一天比一天吹得人脸发干了，却始终有明媚得刺眼的阳光。
　　风刮得紧了，沙尘就跟着来了。若是遇到了沙尘暴，着实是让人受不了的。但我留恋着北方平常日子里土蒙蒙干燥的天气，风挟带着细微的尘土扑在身上，脸上，脏里面透着熟悉和亲切，常常一不小心，就被故乡的沙迷了眼睛。
　　春天的地气是上升的，是放风筝的大好季节。我却偏偏被秋天窗外的阳光诱惑着，拿出了我的彩色风筝。风吹得疾，找不到固定的风向。忽悠一下子，我手中的线被拽得长长的，风筝跟着风窜了个高。又一阵乱风吹过，风筝打着旋儿，不上不下地左右乱冲，猛地一个倒栽葱，狠狠地摔了下来。周围有孩子在争先恐后地抢我的风筝。七嘴八舌教我如何才能把风筝放高。索性把风筝交给他们。五、六个孩子手忙脚乱地扯着，拉着，快乐地大叫着，拖着风筝跑了很远，却始终没能让它飞高。总是飞不了三、四米高就掉下来，彩色的布被那些小脚踩得脏脏的。孩子们的笑声和叫声在草坪周围回荡着——“啊！飞机！看这个风筝多像飞机！”“阿姨，你从哪儿买的风筝？真好看啊！”“飞起来了！飞起来了！！快跑啊！哎呀！掉下来了！”“我来放！你给我，我来放！”“哈哈！又掉了！”……简单的快乐在飞扬……
　　一个人在家的深夜，打开所有的窗。浮躁的城市在夜色中变得安详。
　　家中有一台老旧的留声机，一张厚实的黑色胶盘。昏黄的灯光下，唱针不动声色地走着，胶盘悠然地转着，音乐是很旧的舞曲。胶盘的年代太久，音乐不那么连贯了，伴着沙沙的声响。我把自己陷在沙发里，感觉时光在头顶发出嘶嘶的声响，倒退，前进，前进，倒退……回到阮玲玉的时代，张爱玲的时代……那些幽雅美丽的女子，那些灿烂绽放又凋零的烟花……
　　对面的楼，还有一盏灯静静地亮着。幽暗的蓝色灯光照着窗帘上的雪景，暗夜中让我看到幻象。
　　CD唱机中，REPEAT键让同一首歌翻来覆去地唱。我的幻想，总在秋天的阳光下飞翔，我的绝望，总在秋天的夜晚生长。我想到这城市中的每个陌生人，他们是不是和我一样？想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神，想到那些奋力生长的青草，想到希望，想到死亡。
　　我的面孔呆呆对着电脑，它灼热。我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它们冰凉。我感冒了。嗓子哑了。妈妈告诉我，秋天到了，得多穿些衣服，北方的秋天凉。
　　我在北方。我想起海子，北方有一只小手，他曾经从远远的地方望着北方。
　　我那么幸福，幸福着空荡。
　　我属于这个城市。它在北方。（2002年10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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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