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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公司离我不远，我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她的公司门口，打电话给她：“出来一下好
吗？我想见你。”打开门看到我，她愣了几秒钟，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走上前伸开双臂，
她一下扑到我怀里，哭着说对不起，“我试过好多次想要忘掉你，可我实在是忍不住不去想
你。”你可以想象那一瞬间我是多么地欣喜若狂，并且为自己的诡计得逞颇为自得。在我发
动引擎准备离开的时刻，她终于鼓起勇气跳上了我的救生艇。
我们一起去了北极会堂，抗日纪念碑后面的那个小山坡。吻她之前，我使出全身力气把
她抱紧，她说：“你抱得我喘不过气来了”。我说：“是呀，我怕你再从我身边溜走。”她
说不会的，再给我一些时间吧，最多一个月，我会让自己完完整整来到你身边，在此之前我
们还是少见面为好，我不想让他觉得我欠他太多。你会等我吗?
“傻孩子，你说呢？”我轻轻吻住她的唇，好像先试试水温，然后……然后就有了生命
里又一次不会轻易忘记的吻。彼此深爱的人之间尽情的亲吻是多么令人迷醉呀，至少比和不
怎么爱的人上床要爽很多。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老天爷如此缺乏创意，连细节都懒得更新——和上次一样，这也是
我和她之间的倒数第四个吻。
随后的日子，我很听话，不去找她，但心里快乐而满足，我知道幸福就在离我不远的前
方，我所有的努力都到了收获的季节。
最开心的是中国队世界杯出线的那天，她在我家陪我看球，于根伟打进致胜球的那一
刻，是我第二次吻她。看完比赛，送她上车，结果被欢庆出线的游行队伍堵在了新街口，她
打电话给我，说一起出来游行吧。我打车过去，跟着游行队伍，和她手牵手从新街口一直走
到鼓楼广场，再走到山西路……那真是我和她最快乐的时光，仿佛满天绽放的焰火也是为我
们的相爱而祝福，却忘记了美丽烟花瞬间的绚烂之后就是永恒的幻灭。
国庆在家看《恋爱世纪》，只记住了一句话：True love never runs smooth，真爱从
不一帆风顺。我在心底对自己发誓：无论还要经受什么样的挫折，我都要坚持下去。
记忆里美好的片断还有在江苏路后面的那一片深宅大院，解放前是国民党高官的府邸，
后来变成部队的指挥部。那里晚上人很少，我们在小路上不断的走，绕圈子，握着她温润的
小手，就有说不完的话。给她听我最喜欢的电台节目片头：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写到这里，骤然想起《无间道》系列里那句经典的台词：“过了明天就好了。”无论是
陈永仁还是刘建明，说了这句话之后都没能过到明天。难道把希望寄托于明天的人都会受到
诅咒？
我清晰地记得第二天中午再见她时，她毫无血色苍白的脸颊。似乎连笑的精神都没有
了，我还逗她说：“怎么今天像个受了委屈的怨妇？是不是生病啦？”她说没关系，只是有
点不舒服，休息一下就好了。我也没往心里去。
可是随后的几天发现情况不对劲：她对我的态度忽然有了很大的转变。不再主动联络，
也不再提起和男友分手的进展。
十天以后，她忽然说要去天津出差，临行前请我吃饭，那天她的态度让我很欣慰：她说
他们的事很麻烦，她也不想再拖了，了结之后会给我一个交代，让我耐心再等她一段时间。
她到了天津也常和我在网上聊天，觉得她那些天情绪波动特别大，一会儿说想我，一会儿又
说抱歉分手太难了。我的神经也被折磨地很脆弱，直觉告诉我那边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但到
底是什么事会让她这样呢？
有一天她向我坦白说，她“未婚夫”的爸爸从北京去看她了，也就是她未来的老公公，
那时候看到这样的字眼我就会抓狂，感觉自己快要疯掉了，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二天我请了假，买了去天津的火车票，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去哪里。卧铺买不到我就买
硬座，15个小时颠簸跋涉1100公里，一路没吃东西，忍受着满车的汗臭脚臭，终于在发疯之
前站在了她的面前。快到站时，我才给她打电话，听得出来她的惊惶和恼火，我却以为见到
她时她至少会给我一个拥抱，体谅我一路的辛苦。
没想到她第一句话就那么绝情：“有什么话快说吧，我40分钟后要赶最后一班火车去北
京。”天，我以为自己听错了，40分钟？我奔波了15个小时就只有这40分钟说话的机会？
到旁边的肯德基坐下，要了两杯可乐，我恳求她明天再去北京好不好？有什么事迟一天
办不行呢？看在我们的情分上，就陪我24个小时难道都不可以吗？我还威胁她说，哪怕回去
我们就分手，我也不让你走，或者，我跟你一起去北京……她说不行，就算现在就分手，她
也要一个人去北京。
我在关键时刻的冲动和不冷静又爆发了，不知不觉间手里的纸杯已经被捏成纸团，可乐
顺着桌子流到腿上，湿凉湿凉的，像擦不干的泪。
周围桌上的人都往这边看，我脸上扭曲的表情把他们吓坏了，Ellen的脸色愈发苍白，
她咬了咬嘴唇终于下定了决心坦白：“你不要逼我，如果你非要知道原因，我会告诉你的，
你可不要后悔。”我点了点头，她说：“我必须现在做火车去北京，因为在医院定好了明天
上午9点的手术台，做人流。”
那一刹那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人流？人流是干什么用的？……哦，怀孕了——怀孕？对
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之前的一切像电影片断在脑海里快速闪回，联系到Ellen的表现，
她的脸色，她的态度转变，怀孕几乎是唯一合理的答案。一切都变得合乎逻辑，所有的疑点
都有了正确的解释。
唯一不可挽回的错误就是：我自作聪明逼问到了我永远不该知道的真相。这便注定了我
们除了分手再没有其它任何选择。我怎么会愚蠢到这个地步？亲手葬送了自己的幸福。也让
她后来惋惜地对我说：我们曾经那么接近幸福。
以我当时的心态，别说她只是怀了未婚夫的孩子，就算她已经生过两个孩子，我也不会
放弃和她在一起的机会。可是就算自己什么都可以接受，却不能逼迫别人和你一样不顾一
切。
她的家庭比较传统，不敢想像让父母知道未婚先孕会有什么后果，因此只有趁出差的机
会妥善解决，刚好她男友的父亲在北京工作，帮她安排好了一切。
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对别人的事说三道四，但还是忍不住要在这里表明立场：我对她男
友处理这件事情的方式表示严重鄙薄：在我看来，发生了这样的事，女孩子本身就要承受精
神肉体双重的痛苦，而作为共同的肇事者，你没有任何理由置身事外。如果必须手术，那么
手术前和手术后，她最想握住的就是你的手，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你。在最需要的时刻，分
担你为她带来的痛楚，这是男人最起码的责任，就算没有感情也不该逃避，更何况她是你的
未婚妻。——起码我是这样想的，后来碰上同样的情况，也是这么做的。
如果说Ellen拼命瞒住我这件事之后，她还有可能了结他们的关系和我在一起，那么被
我这么一搅和，她已经别无选择，她说她没有信心和知道一切的我继续在一起，况且经过这
一次，她未婚夫的家庭对她照顾很多，她必须得报答长辈……冷静下来想一想，当时狂热的
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但如果在一起走一辈子呢？这件事难保以后不成为阴影。虽然直到现
在，要是她离婚的话，我还是愿意娶她，但毕竟一辈子还长着呢。所以说到底，她还是比我
成熟，冷静。我冲动，我白痴，我活该受罪。
在送她进站的时候，我坚持在人潮中吻了她，告诉她：别害怕，我回去等着你。与其说
是给她信心，不如说是给自己壮胆。第二天打了几次她的手机都被挂断，然后就关机了，后
来她解释说那样的时候她不想让别的男人也来关心她。说得我又是一阵羞愧：我怎么就那么
多余？
失魂落魄地走在陌生的天津街头，著名的狗不理包子吃在嘴里也味同嚼蜡，幸好我还有
个初中的同学兼好友在南开读研，可以去投靠，否则没准我早就跳进海河喂了鱼。
回去之后，在煎熬和希望中又过了三天，才联系上她。邀请她到我家里来，无论如何总
要做个了断。她极其坚决地表明了和我分手的态度，并且说一年之内就会结婚了。
痛到滴血的心已经无力做任何争辩，学不会在付出感情时有所保留，只好在不得不失去
时自私地选择一种最容易承受的方式：毁灭彼此间美好的一切。我在她面前烧掉了我们的照
片，她送我的书签，还有一张纸：上面按顺序记录了我们一共五十多次见面的时间，地点，
事件，原本以为会是几十年后箱子底下温馨的回忆，却在还未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化为灰烬。
那时最常用来安慰自己的一句话就是：“如果你觉得有一个人是你的一切，那么当你失
去她的时候，并不是失去了一切，而是世界上的一切又重新回到了你身边。”确实有道理，
慢慢的，工作的乐趣，网上的好友，还有亲爱的姐妹又都逐渐回到我的生活里。但是，醒在
无梦的深秋，注定了那一年冬天成为我在南京最寒冷的记忆。
在冷酷的季节里，一个人游游荡荡，孤寂带来的冰冷远远盖过了低温的不适。只好让自
己变成一个旋转的陀螺，忙到没空思考，累到醒不了……那些失眠的夜晚，听得最多的是一
首悲伤的情歌：《蝴蝶来过这世界》
“或许该感谢 你的决裂 有时幸福只看刹那交叠
有缘爱的真切，无缘失恋也美，不该逼迫谁来为谁弥补心碎
我痛到心好灰 你走的那一夜 时间凝固我的孤独 爱变成一只蝴蝶
蝴蝶它不再飞 它来过这世界 曾绚烂就别说一切是枉费
我终于能走出你走的那一夜 也许你能给的珍贵 就只是那个季节”
12月连绵的阴雨，最适合听Gun & Rose《November Rain》、《Don't cry》，撕裂的声
音痛到彻底，才可以忘记现实中的伤。
也不是没有温暖的歌：喜欢阿妹那首《永远的画面》：就要离别，勇敢的流泪。你的眼
神超越了语言，不说再见，我们却了解，分开了不代表会改变。芳草碧连天——那是不放弃
梦想的心里永远的画面。
让软弱的我们，懂得残忍，狠狠面对人生每次寒冷。依依不舍的爱过的人，往往有缘没
有份。周华健的《忘忧草》也是那一季不会忘记的声音。还有那首《美丽心情》：
“只有曾天真给过的心 才了解等待中的甜蜜。
也只有被辜负而长夜流过泪的心 才能明白这也是种运气
让他永远记得 曾经有一个人 给过完完整整的爱情
那曾经爱着他的心情 有一股傻傻的勇气
那深爱过他 却受伤的心 丰富了人生的记忆
当我安安心心的走在明天里 有不后悔美丽的心情”
总之有太多的熨贴心事的歌陪伴我度过那个难熬的冬天，几个季节流转过去，Ellen结
婚的前夕，我也要离开南京了，除了遗憾已经不再那么伤痛，我才敢答应她再陪她去唱一次
歌。跟她合唱谭咏麟的《也曾相识》：
“我俩到底认识过 心底要说话有许多 这暖暖眼神一碰 却要顾及后果
冷却了内心灼热 身躯已在茫然跌坐 猜算你冷冷心里 又有没有再忆起我
可会恨我 那一次做错 没法飞奔于当年从头识过
想抱着你 去解释经过 为你分担心中无穷痛楚
怀着千般失望 千般失落 一再去流浪 怀着一分激动 一分希望 匆匆再次回望
毕竟算是曾经努力过 分手也是曾经相识过 知否爱若遗失所得几多”
她说我是和她唱这首歌最合拍的人，我了解她的意思，但只能装做不明白，因为心里的
伤疤又在隐隐作痛。临别的门口，禁不住最后一次吻了她，嘴唇碰触的瞬间有些晕眩，我再
一次听到伤口迸裂的声音。
怕自己忍不住，我让她先走，在窗口看着她的背影逐渐消失，我对着夜空说：“BYE-
BYE BABY。我依然爱你。”
又过了几个季节，最后一次见她是在杭州，我们碰巧都去杭州出差，约在武林门广场见
面，又是“星巴克”——连最后释怀的场景都安排得一模一样：一杯咖啡，终于可以告别一
段苦涩的回忆。
故事就是这样简单轮回，不断重复。太阳底下无新事，冷暖自知。
七、恋恋风尘
开始这一段回忆之前，先来讲个段子：有个教授在台上演讲，谈到性爱频率和人精神状
态的关系。他说：请每个星期做爱两次以上的人举手。果然台下举手的人个个精神饱满；他
又说：请每个月只做爱一次的人举手。这次举手的人看上去确实精神不太好，有点萎靡不
振。最后他又问：请问有没有一年才做爱一次的人？台下一片沉寂，忽然有个人站了起来，
只见这个人精神焕发，红光满面。教授就很奇怪了：为什么你一年才做一次爱精神还这么好
呢？只听这个人兴奋地叫道：“就在今晚！就在今晚！”
用蒋方舟小朋友的总结方式：这个故事至少告诉了我们两个道理：
1、性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性爱是万万不能的。
2、如果你一年才做一次爱，你就会变成神经质——或者干脆去掉那个质。
在和倩彻底失去联系之后，我大约有两年多的时间，基本上保持了一年做一次爱这个频
率。对于未曾体验过性的乐趣的人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是对于曾经性福美满过的我来说，
不啻是一种煎熬。
任何欲望都会在得不到满足的时候被放大到无限大，而且会随着欲求的升高而降低要求
的标准。三天没喝水的人绝对不会在乎喝到嘴里的是可乐还是凉白开，六天没吃饭的人也不
会在意你给他的是鱼翅燕窝还是一个剩馒头。同样对于一个一年没做爱的人，体内积蓄的荷
尔蒙也足以高到让他分不清恐龙和美女的区别。
当然我们不会那么傻，活人不能让尿憋死，尤其是如今的网络上到处都有黄澄澄的无
码、高清晰小电影，你大可以看着它们“幸福靠手”。但那感觉是不一样的，我相信有人会
说自慰有时比真实性交还要爽，因为可以自由幻想，但是大多数自慰都无法产生做爱带来的
舒缓、亲密、愉悦等一系列感受。如果你硬要坚持说每次自慰都比做爱更舒服，你可能很快
将会收到国家863计划单性繁殖研究小组寄来的邀请函。
我承认我曾经一度比较频繁地用勤劳的双手来解决问题，且并不为此感到羞愧，可能是
因为家长学医的缘故，能够相对科学地看待手淫的利弊，从生理角度而言，只是一种排泄而
已，经济环保安全，至少可以让我减少犯错误的几率。当然这件事情，必须保证它的私密
性，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如果交给别人来操作，实在是一件无趣而尴尬的事情。
第一次碰上这种事，是在一家桑拿中心，跟一个很铁的哥们去洗桑拿，洗完之后去“推
油”，小包间里就我们两个人，分别有一个小姐服务，开始的半小时并没什么异常，随便聊
几句，都没往那方面想。按腿的时候，小姐的动作就有些暧昧了，手指有意无意碰到中间的
敏感部位，还若有若无地用胸部在你膝盖上蹭来蹭去……大概看到我们其中某一位时机比较
成熟了，小姐说：“两位老板，要不要打手枪啊？”
说实话当时好奇远远超过需要，就问她们怎么收费？说是只要加半个钟就行，我跟哥们
那时都有点儿嫩，又不想露怯，就说那就试试吧。于是小姐就开始忙活，那个过程实在是没
啥好说的，我们俩都紧张的要命，真是花钱买罪受。帮我做的那个小姐粗壮有力，可能业务
水平相对高些，可看着她实在是兴趣全无，另外一个身材不错，也年轻些，但显然技术不过
关。终于经过一番主动配合我总算先出来了，一点也不爽，只觉得松了口气。后来两个小姐
不得不换岗，才把我哥们也摆平。想想那时候我们也真够傻的，任人摆布，也不知道吃个豆
腐什么的。最后结账时还给人宰了一刀，除了加钟之外多收了100元“特殊服务费”。总之
那次感觉非常糟糕，以至于后来再不肯将此事付与他人之手，哪怕是女友也不行。
我其实很想知道，现在奔三的单身男人当中，有过买春经验的比例到底有多少？好让我
减轻一点心里的羞愧或者继续羞愧。
我也曾认真思考过“黄赌毒”为什么会几千年屡禁不止？首先，这三样东西都是满足了
发自人性本身的某种需求，而这些需求的共同点都是一旦被放纵就会成瘾成性；其次，被禁
止本身往往会成为一种很具诱惑力的因素，所谓“雪夜读禁书”乃一大乐事，如果书不被
禁，也就没那么大乐趣了。可见逆反心理也是人之天性。
这两点颇为矛盾，从第一点出发，以防人们沉溺于此，确实需要严加禁止，但从第二点
来看，这种禁止恰恰激发了更多人去尝试的欲望，这个平衡点几乎不可能找到，所以这些现
象还会一直存在，所谓存在既是合理，这也算是人类社会特殊的生态平衡吧。
对于人类的整体来说，黄赌毒很难消除，但作为个体的人，性格千差万别，际遇各自不
同，有的人就是免疫力强，而有些则沾上就很难脱身。对我自己而言，毒是绝不敢去碰的，
药物上瘾是一种生理性的反应，几乎是意志力不可控的东西，我相信自己没有免疫力。而
赌，以我的性格因素，绝对有免疫力，各类彩票以小博大我一概都不感兴趣，麻将牌局更是
对我没有吸引力，曾经有一度因为是球迷的缘故，经常参与博球，但无论输赢给我带来的刺
激和乐趣甚至还不如球赛本身。我想我没有赌博的天分。
那么只剩下“黄”了，如今的社会已经比较宽容，非婚性行为或者看点儿A片之类以前
属于黄色范畴的，只要不伤害他人，已经不太会有人去严厉谴责。比较敏感的是“嫖”。
作为一个身体发育完全的成年男人，而不是女人、人妖或者太监，我不得不承认肉体的
交易对我有着某种奇怪的诱惑力。不仅仅是发泄的问题，或许雄性动物的天性里就有尽可能
多地与异性发生关系的倾向。在不涉及到感情的情况下，我绝对相信男人会比女人更乐于发
生单纯的肉体关系。这就是为什么鸭比鸡的生意难做的原因。若不是男女的心理因素差别，
其实说起来男妓才是真正的“服务行业”，妓女则大多是被动地服务。
我同样相信大多数从来没试过性交易的男同胞，要么是还没有机会，要么是责任、道义
或者情感暂时压制住了这种原望，而并非是完全没有这种需求。一旦条件具备，大多数男
人，包括我，还是乐于去尝试一下的。当然，也可能是我小人之心，天下还是有真正的好男
人坚决信奉：“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如果这种人是发自内心而非扭捏作态，我也只
能表示钦佩了。
我说过在我心里还有感情的时候，我不会放纵自己，因为责任和诚实是爱一个人的前
提，如果我真的在乎这份爱，就不会用行动去玷污它。背叛爱的人也就是背叛你自己。可是
一旦当爱不存在了，不再需要对谁负责时，天性里的劣根就像瓶子里放出来的魔鬼，堵也堵
不住了。我唯一的一次买春经历，就是发生在心里的爱猛然被人抽空之后……当时的感觉，
甚至有种自暴自弃作践自己的报复快感。
就在我严重失恋的那个冬天，公司接下了一笔大单，正好可以用忙碌麻痹自己，一个多
月时间开发完成那个系统，是公司成立以来收益最高的一笔单子，项目差不多完成时，我跟
老大商量，打算请甲方的负责人去好好HAPPY一下，好让最后的验收和付款过程中能顺利一
些。负责人老周是个将近40岁离了婚的单身男人，此类经验显然比我们丰富地多。对于我们
的邀请欣然接受——然后就变成了我们买单，他领着我们长见识。
那时南京周边地区最有名的“桑拿胜地”是马鞍山，其一整套洗浴文化已经自成一派，
享誉华东。雨山路那边有家出名的洗浴中心，每到周末门口停的都是外地车，皖A，苏A，沪
A甚至还有山东浙江的车。不过那里的桑拿房还是挺正规的，很少提供什么特殊服务，有需
要的顾客可以去附近的KTV、发廊一条街先行解决，再来洗浴中心按摩推拿，泡上一夜。我
们也是这么安排的，三个人傍晚开车到马鞍山，先找地方饱餐一顿，然后去唱KTV，进包房
就一人叫了一个小姐。昏暗的房间里，也看不太清长得怎么样，反正身材过得去，凑合就
行，我们不挑剔。在七八个小姐里，我们一人选了一个，我挑的那个有点老，可能跟我差不
多大，看上去不那么招摇，还挺清秀的。
第一次叫小姐，可能都不太会把握分寸，以为真的只是让她陪你唱歌喝酒呢？老周算让
我们开了眼，从进门起，手就没从人家小姐衣服里出来过，小姐也半推半就坐在他腿上跟他
打屁，姜还是老的辣，最后就差裤子没给他扒下来，要不是妈咪再三声明过包房的小姐“只
卖艺不卖身”，老周恐怕早就就地解决了。
我们老大可能是刚开始一段恋爱的缘故，比较放不开，只是让小姐坐在怀里陪他唱歌，
手脚还算规矩。我呢，其实挺想放肆一点，但年轻人脸皮薄，抹不开面子，就开始跟她聊
天：哪里人啦，姓什么，多大年龄，做这个多久啦之类的，我知道得到的答案十有八九都是
假的，但不问这些问什么呢？
稍微熟悉了点，我把她揽在怀里逗她说：你身上好香啊，不会还是处女吧？她说：哎
呀，给你猜中了，你怎么知道的？“美不美，看大腿；纯不纯，看嘴唇嘛”——我真佩服自
己说得出口：那嘴唇，红得都快赶上猪八戒大师兄的屁股了。说着捏了一把她的大腿，还挺
丰腴的。我说我们去跳舞吧，旁边有个小隔间。
跳着贴面舞，我的手开始“衣内历险记”：看来她们着装还挺讲究的，穿超紧身的牛仔
裤，还是那种特难解的皮带，没有一定毅力你绝对弄不开。上衣也深深扎在裤子里，好不容
易解开两个扣子伸手进去，才发现胸罩它是个难题，让人目眩神迷……后面居然没有扣子，
可能开口在前面的罩杯之间。但是要想从前面解开，小姐不配合是很难做到的——算了，麻
烦就不折腾了，反正隔着衣服摸过也不是多么挺拔。俺不稀罕。
出来之后，老周还跟我们炫耀说，刚才差一点就把那个小姐给办了，下次过来一定要跟
老板娘打好招呼，点名要那个小姐来回彻底的。我们都嘲笑他：你丫还真是情深意重，叫鸡
居然还认人？你以为你是吴梅村冒辟疆呀，可惜人家秦淮八艳早就香消玉陨了。
本来打算唱完K就去桑拿，可是老周说不行，刚才把火给惹上来了，得找地方去泻泻
火。我是没什么意见，反正打定了主意要放纵一回，玩什么我都奉陪到底！老大刚才叫小姐
已经接近了底线，说什么也不肯动真格的，说是在楼下给我们“站岗”。
我还记得那家发廊叫“花样年华”，进门之前心里怦怦直跳，虽然存心放纵，但一想到
要玩真的，心里还是直打鼓。推门一看，喝！这阵势，十来个小姐挤在四十平方不到的大厅
里，几十只眼睛齐刷刷地看着我们。我估计当时我肯定脸红了，还好喝了点酒本来脸就红。
要不是有老周这个老江湖出马，我怀疑我还没上楼就给吓跑了。
经受过小姐们的目光洗礼，该轮到我们挑肥拣瘦了。说实在的，看上去都差不多，我叫
的那个记不清长什么样子了，只记得红衣白裙颇有风尘的味道。上了楼，各自进房间，除了
一张床和一个床头柜别无他物，小姐进了门二话不说，就开始脱衣服，那架势真是十足的生
意人，就像食堂排队打饭，喂饱了赶紧走人，好去卖下一个。
问题是这事不同于吃饭，急也急不来，你越催我越是没情绪，折腾了半天，总算到可以
带上套的程度了。没想到刚动作没几下，居然发现套子破了，想必是伪劣产品。赶紧再换上
一个，又得从头开始……结束的时候，小姐已经有点不耐烦了，我也觉得挺没劲的，这跟花
两毛钱上趟厕所有什么区别？除了收费高点，都是排泄而已，和想象中古代青楼的“青罗小
扇，红艳娇软”完全没有什么相似之处。
经过了这次以后，我觉得我对“嫖”也基本上可以免疫了，至少在现有的服务水准情况
下，我是没什么兴趣的。如果把女人训练成机器，把做爱变成纯粹的体力劳动，那我还不如
在家自慰，至少干静卫生一点。所以说有些事情，可怕就可怕在人的好奇心上，从来没尝试
过的就千方百计就想去试试看，试过了以后才知道还是小崔说得对——不过如此。
既然嫖也不能做为解决性渴求的方式，那只有这种途径了：近年来备受争议的一个话
题——“一夜情”，准确地说是“一夜性”。
一夜生情也不是没有可能，但那种情况太特别了，浪漫如徐志摩者才可以写出：“我是
天空的一片云，偶尔投映在你的波心，你不必讶异，也无须欢欣，转瞬间消逝了踪影。”那
样美丽的偶然让寻常人无可企及，或许生在大时代的背景下，还有可能如两颗擦肩的流星，
交会时互放光亮，转过身一去不回，孤绝而凄美，刹那也可以永恒。
然而现在的太平盛世，每个人都现实到锱铢必较，谁还有闲心去谈一段不计后果的恋
爱？大多数人想要的只是及时行乐，不谈感情。
刘若英演过一部很深刻的片子叫《征婚启事》：女主角因为感情受伤，在报纸上登出了
一则征婚启事，和各式各样形形色色的男人相亲：皮条客、推销员、恋足癖……各色男人的
嘴脸入木三分。其中就有一个结了婚的中年男子出来找一夜性，兜了半天圈子跟刘若英说：
“我很诚恳地邀请你跟我Make love”。
刘若英愣了半天，说：“那你怎么不去找一个妓女”。
“你知道，妓女……我很不喜欢那种感觉，你跟她做过了，还要付钱……”
“那你就是想找一个免费的妓女！”说完刘若英拂袖而去。
随便打开任何一个人气旺一点的网上聊天室，保证你能看到寻找一夜性的帖子。而且百
分之九十五都是男性发的，不知道其中有多少人能成功，但只要看到不断有人去尝试，傻瓜
也该相信此方法行之有效了。只是，下作到这个程度，像个动物似的到处去试，还不如直接
去找个妓女好了，至少是公平交易。一直以来，我对这种颇为风靡的“一夜性”抱着不屑一
顾的态度，可是没想到一不留神自己也成了其中一员。
认识小狐狸是在某著名的“同城约会”网站，那段时间公司没什么单子比较空闲，我就
想去海边走走。决定要去青岛玩，却又觉得一个人很没劲，就在网上发了个帖子，征寻玩伴
一名。本来时间紧也没抱什么希望的，临行前却收到了小狐狸的留言，她说最近在家呆得很
闷，也想出去散散心，问我有没有兴趣同行。
我查了她的资料，是81年的，心里就有点犹豫：带一个陌生的小女孩出去可不是闹着玩
的，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我可担待不起。通了电话，她倒是蛮无所谓的，说两个人一起当然
更安全些。我说，你就不怕我是坏人呀？她说，没关系，我学过跆拳道，你打不过我的。而
且，我看过你的资料和照片，我相信自己的直觉。——看来她的直觉确实有问题，我的确不
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挺佩服80年代人的胆量和那种满不在乎的勇气，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真正伤害到
她们，和我们这一代的瞻前顾后、左右为难形成了鲜明对比。
见过两次面之后，我们就结伴去了青岛，她是那种我印象里典型的叛逆女孩：抽烟、化
妆、喝酒，对什么事都无所谓，平时看上去很开心，但眉宇间似乎又藏着忧伤。按说20出头
的年纪，长得也不错，应该正是甜蜜恋爱的季节，她怎么就能这么玩世不恭呢？
夏天的青岛的确是个好地方，真正的海滨城市，浴场就在市政府广场的对面，有很多人
穿着泳装到广场上买散装的啤酒喝。虽然一路上刻意地保持着距离，但是在栈桥上吹风的时
候，看到她无意流露出符合年纪的纯真笑容，还是觉得亲近了许多，只是那个时候我已经学
会不再轻易爱上什么人了。
两个人一起报的旅行团，人家自然就把我们当成了情侣，晚上安排住宿的时候也是一个
标准间。白天玩得比较累了，回房间洗洗睡下，倒也相安无事。我估计如果我爬上的是她的
床，被拒绝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十，但我并不想去尝试——面对几乎一无所知的人，得到的
快乐和承担的风险不成比例。
在青岛的三天两夜很快就过去了，回了南京，也不是经常联系，只是偶尔她会叫我去酒
吧玩，听她干哥哥吹萨克斯风。我也经常能碰到她挂在网上，有一天夜里12点多了，她忽然
打我电话，问我有没有地方可以收留她一下，她要流落街头啦。听着电话里的声音，就知道
她肯定是喝多了，里面还有汽车喇叭的声音，应该是在街边。大半夜的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很
不安全，我就问她在哪里？我过去接你。
找到她是在金陵饭店对面的华联商场台阶上：已经醉了六七分，一见到我就趴在我肩膀
上哭了起来，说为什么世界上就她一个人不幸福？我说不会呀，我也没什么幸福的，每个人
还不都差不多。她说不是的，她身边的人都比她要幸福。晚上跟好朋友一起喝酒泡吧，本来
说好去那个朋友家住，结果人家的男朋友也喝多了，三个人回去她只好睡沙发。他们可能以
为她喝多了不知道，居然当着她的面做爱。她受不了就偷偷跑了出来，但是那么晚又不敢回
家，就想到了给我打电话。
“带我去你家吧”——这样的要求我不忍拒绝，也不想拒绝，有什么大不了的？她都不
怕我怕什么？其实那个时候已经盼着要发生点儿什么，体内的荷尔蒙早就蠢蠢欲动。
果然到了我家，一进门，我们就开始互相摸索……经过短暂地思想斗争，在我确认她不
是因为喝醉了才想跟我上床之后，我开始“精神焕发、红光满面”——我知道今年的那次就
是今晚了！
我跟她说，先去洗个澡吧，帮她找了一件我的T恤换上，然后趁她洗澡的工夫到楼下的
便利店买了套上来。
看过一个调查，说中国人首次与性伙伴发生关系时使用安全套的比例是30%，而发达国
家这个数字是80%，我想造成这个差别的原因不会是因为国外的性疾病比中国多那么多吧？
应该还是性观念的问题，国人的传统一贯视性事为偷偷摸摸之举，因此是故意去“偷”，还
是情非得已顺手牵羊，那区别可就大了!
试想金风玉露一相逢，天雷勾动地火之时，一切都美好地像是天作之合……你忽然停下
来说，我得去买套，是何等的煞风景。而如果此时你顺手从包里摸出个安全套来，又显得早
有预谋，其心不正。没准别人还会把你当成“专业人士”，揣下床去。
不过尴尬归尴尬，这件事实在马虎不得，尤其是对对方的背景还不充分了解时，不穿上
“小雨衣”，简直就是把性命直接交于他人之手，也会给别人带来危险和恐慌。真主安拉宽
恕我们吧。如果你的子民不得不堕落，也请你教导他们抛开一些面子问题，尽量把危害减到
最低。
后面的细节我想不必细述了，你想象一下一个饿了三天的流浪汉如何对付一只香喷喷的
刚出炉的烤鸭就知道了——我的意思是，我就是那只烤鸭。而狐狸是烤鸭的天敌，我不得不
承认，跟她比我是那种比较乖的老一辈的人，她的手段多得让我应接不暇。当我把脸埋进她
深得有些不象话的乳沟里时，不由得感叹了一声：“天哪！”她问我怎么了，我说：“我好
久都没尝过女人的滋味了”，她哈哈大笑，笑得我很惭愧。那一夜，我们做了三次……
当然，办事的间歇还是要聊聊天的，无意间也知道了她忧伤的根源：她技校毕业就去了
南方打工，在广州遇上了一个对她不错的老板，就跟他好上了，可是对方又不肯为她离
婚……哦，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二奶”呀？她最近回南京来就是因为跟“男朋友”闹翻
了，不过最近那边又天天催着她回去。她说：“烦不了了，就是要让他跟老婆过过，才能想
起我的好”。
那天我觉得自己的表现已经算是不错了，她还没忘了打击我：别看我男朋友三十多，在
床上可比你强多了。弄得我又一次很惭愧，不得不相信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那天之后跟她联系过几次，也产生过把一夜性整成多夜情的念头，可每次都不凑巧，她
有空时我很忙，我有了兴致她又没时间，慢慢地也就算了。没过多久，她就彻底消失了，不
知道是回了广州还是浪子回头重新做人了？
无论是出于精神还是肉体上的感谢，我都想跟她说一声：一路走好。我知道她的本质上
并不坏，只是环境和性格造就了她那样的经历。
其实我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呢？自己还不是一样，有情时想要海誓山盟，无情时只想共
度春宵。万丈红尘，十里洋场，连和尚都想还俗，谁还能做到无欲无求，质本洁来还本去？
欲望是个无底洞，而人生来有罪——因为贪婪。
很遗憾把“恋恋风尘”这么美好的标题，放在一段不那么美好的往事上。可是不管美好
不美好，这就是我们的生活，我们的青春，你可以背弃它，但你不能遗忘。
好在忧伤的时候，还可以听听老狼那一把苍凉的声音：
“那天黄昏，开始飘起了白雪，忧伤开满山岗，等青春散场。
午夜的电影，写满青春的恋情，在黑暗中为年轻歌唱。
当岁月和美丽已成风尘中的叹息。你感伤的眼里，有旧时泪滴。
相爱的年纪，没能唱给你的歌曲，让我一生中常常追忆。”
八、失恋创可贴
失恋，并非是不可承受的伤痛，但是痛起来会象牙痛一样如影随形，明明不愿意想起那
个人，但想不想时已是想，你根本来不及阻止那个影子萦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更可怕的
是那些症状经常会发生反复，几个月或者半年下来，你以为已经可以告别那段伤心的往事，
但偶尔被某个细节触动的瞬间，曾经有过的心痛又会变本加厉排山倒海地压过来，让你发现
想要忘记一个人的努力，根本就是白费。
分手的恋人间，最爱说一句话就是：“你一定会找到比我更好的”——我当然相信这个
世界上肯定有人比你好，但是已经心痛成那样，怎么去找呢？事实上，治疗心痛最好的办法
就是找到这么一个人，不一定要比原来的好，只要能填补那个空白的位置，陪在你身边就够
了，失恋的人最需要一个随时可以依靠的肩膀。
只是，这对于被依靠的那个人实在有点不公平：看透了他的心，演的全是他和她的电
影……尽管如此，他还是赢走了我的心。明知道对方不是很爱你，只是需要疗伤止痛。心甘
情愿做一个失恋创可贴，那种苦涩也是难以形容的——等到伤口愈合，创可贴的命运就是被
扔进垃圾筒。
和小妖分手半年以后，我曾有过这样一个女朋友，当然开始并没有那么卑鄙，存心把人
家当成创可贴，只是觉得孤单了那么久，很想有一个人陪伴，或许牵了手就真的能一起走。
可是开始了没多久，就发现是个错误，我总是会情不自禁地拿她和小妖比，越发地想念起小
妖的好来，徒增心痛。
下决心离开，是在一次亲昵地举动之后，她应该是第一次，而我也很有些饥渴，然而到
了最后的一步，我忽然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勇气和愿望去拥有她的处子之身——从头到尾她
只是小妖在我心里的影子，我要的只是精神上的依靠，一旦延续到肉体，就强烈地感觉到那
并不是我想要的，根本就进行不下去。
这个发现让我很沮丧，也对她很愧疚，然而长痛不如短痛，两天后我就提出了分手。她
哭着对我说三个月来已经习惯了有我在身边，不知道该怎么一个人生活了。我对她说了一句
经典而残酷的解释：“三个月积累的感情再怎么刻骨铭心，大不了再花三个月去把它忘
掉。”——后来也完完整整地应验到我自己身上。
有人说，失恋是失去了生命中的一种生趣，而失业则是失去了生命中大部分的生趣，那
么失恋加上失业是不是就要失去生命中所有的生趣？2002年的春天刚刚到来，我就进入了这
样了无生趣的状态。
离开又一段心碎的感情还不到半年，时间还远远不足以抹去心底的疼痛，以及对情感的
恐惧。这时候公司的运作也碰上了一些问题，电信部门的改组使得我们的很多老客户不复存
在，公司的业务锐减，合作伙伴之间也开始有了摩擦。
四五月份的时候，我已经决定了离开南京这个伤心之地，四年的青春洒在古都沉郁的土
壤里，像一朵开败的花，想不起曾经的绚烂，也结不出可以收获的果实……离开应该是最好
的选择了，至少让我还可以怀念这座城市。
从公司撤股之后，办理各种手续需要一定的时间，拿到分红也至少要三四个月。反正我
也不急着走，就报了一个IT认证的培训班，考系统工程师，也算给自己充充电。从上班跳回
到上课的日子，紧张有序又乏味无聊，每两周要考一门试，有一大堆的习题要做。那种感
觉，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在学校里的最后时光，只是，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好在，还有一样东西不会离开我——初夏的时候，如火如荼的世界杯又开幕了。
我是一个很幸运的球迷，98年世界杯赶上毕业，狂热的足球风暴冲淡了各奔前程的离愁
别绪。02年的韩日世界杯刚好又赶上了失业，原本担心在亚洲举行的比赛没有时差，很多白
天的比赛就只好看延播了，没想到适时地失业让这一切迎刃而解。
我记得从5月31号法国对塞内加尔的揭幕战开始到小组赛结束，差不多二十天时间里，
我的生活里除了足球就再没有别的什么了。搬了一箱啤酒回家，晚饭随便吃点儿面，买些鸡
腿鸭翅之类的卤菜，看球的时候可以啃上几个小时。偶尔下午会去地质学院踢踢球，过后很
吃惊地发现：那几个星期里，除了买东西我居然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一句话。
原本以为在南京的最后一段日子，就会在这样的寂寥里平静地度过了，没想到由一封邮
件引起的这场意外，差点儿让我又一次不忍远离。
很久以前看朱天心的小说《时移事往》，深有感触，就写了一篇读后感，发在网上。那
天在邮箱里收到一封邮件，署名叫做“你知道我是谁”，提到了《时移事往》、心爱的MD随
身听，还有在南京大厂的时光，她说这些经历都和我一样，只是刚好晚了一年，也许就再也
没有认识的可能了。还特别说起了我最喜欢的那一句：
“我不得不相信世事真的会擦身而去不回，绝不因你的特别钟爱不舍而改变甚至多停驻
一两秒！仿佛一个记得且难忘前世的人，如何去走完那么遥远不可知的今生今世……”
那样一个百无聊赖的夜晚，看着来自陌生人贴心写意的字句，心底的感动像一株柔软的
水草在黑夜里默默成长，我并不想知道她是谁——只想知道谁是我前世的知己。
前后写给她的十八封邮件，至今还躺在我的发件夹里不舍得删除。写给她的第一封信的
标题是：不必知道你是谁。
“无意间在很久没去的新浪邮箱里看到60多封信中唯一让我讶异的这封……难免有些欢
欣鼓舞。如果我说，这封信让我在这个初夏的夜晚感觉到一种自己还没有完全游离于人群之
外的安心，你是不是会骄傲?
最近处在一段非常状态之中，几乎三个月完全只面对自己一个人（放心啦，不是坐
牢），好在现在有世界杯做伴，可还是发疯似的想找人说说话——如果你能收到这封信，可
不可以保持联络？（感觉好像不是在发E-mail，而是要把这信塞进瓶子放进海里，等人来救
我：）
ps：很巧，这两天一直在听STING的金色田野和脆弱(英文我忘了怎么写)，你也喜欢这
个老男人吗？”
她回信的内容我记不清了，不过通了三四次的邮件和电话之后我们打算要见见面，因为
我们都很好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能和自己如此相似？就像两只蚂蚁爬到了一起，什
么也不用说，轻轻碰碰触角就知道彼此是同类。
那时世界杯踢到了四分之一决赛，我跟她商量邀请她来我家看韩国对西班牙的比赛，她
说：好吧，我也想看看韩国的红和斗牛士的红到底哪一个更正宗？
娅娅和我想象中的样子很像很像，亚麻色的头发比想象中短一些，身材比较纤细，眼神
带点狡黠，笑起来会有小小的酒窝——是个聪颖的姑娘。她只比我小一岁，却像个没来得及
长大的孩子。不过这个孩子非常懂事，第一次见面我们就没有任何陌生拘束的感觉，像很久
不见的老朋友。看球、听歌、聊天，后来肚子饿了，她看了看我家的冰箱，说：“我给你做
个紫菜蛋花汤吧。”
后来的日子依然奇妙，我和她正好都要考试，经常在一起温书，她考计算机正好可以问
我，我的习题都是英文的也可以请教她。有一天，在她的书上看到两行字：
“天空越蔚蓝，越不敢抬头看；电影越圆满，越觉得伤感。”
后来才知道是刘若英“一辈子孤单”里面的两句，原来她也是个孤单到有点自闭的孩
子，有着丰富敏感的内心世界，难怪我们的交流没有任何障碍，往往一句话说到一半，对方
就明白你要表达什么意思了。
喜欢的东西也很相似：一起看搞笑的《六人行》，笑到流眼泪；晚上看《X档案》，吓
得她不敢回家；还有《野蛮女友》、《恋风恋歌》、《情书》……那时的日风韩流。不过最
喜欢的还是布拉德·彼特的《Met Joe Black》，情约今生，是讲死神化身为一个年轻人爱
上人间女子的故事，连死神都逃不开情关的劫——那时的我也越来越惶恐。
做了很久的“感情动物”，习惯了追逐却委屈了自己，爱爱爱，爱到要吐。终于在这一
年工作与生活陷入最低谷的时候，以为自己懂得了什么叫心如止水。“世情冷暖我尽知，喜
怒哀乐别冲我”。可是短短一封信，简单的几句话，就轻易泛起波澜。是我太敏感多愁，还
是孤单的人太需要陪伴？
你不在我预料，扰乱我平静的步调，怕爱了找苦恼，怕不爱睡不着……娅娅的出现于我
完全是个意外。不是没有犹豫的，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才让自己平静下来，就这样回到爱恨纠
结里？更重要的是，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在南京的日子不多了，如果真的在一起，有很多棘
手的事情必须解决，可是我们简单的小幸福经得起这样消磨吗？
一边是透进骨子里的孤单，一边是相见甚欢的陪伴，如何选择其实已经没有选择。我们
彼此间的依恋在巴西队捧起大力神杯的时候，已经有些化解不开。
“老实说：对你的出现我是真的满心欢喜——就这么蹦出来，没有多余的试探徘徊，
在最孤单的时候忽然有了一个默契合拍的伙伴，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奢求什么。南京的夏天一
直给我最不好的印象，而这一次，或许我们会有一个难忘的夏日时光。”
“我不想孤独，也不怕辜负，只要计算着幸福就好。你是真的准备好喜欢一个人了
吗？”牵起手的时候，娅娅这样问我。
“其实和你一样，对待感情我也缺乏信心，甚至是迷惑，况且处在这样一个生活与工作
的十字路口，未来会怎样，一点儿也看不清楚……所以你问我的问题，我真不知该怎么回
答，只知道和你在一起很开心很自然，我喜欢这种状态。”
我知道这样的回答无法让任何人满意，但我们还是一步一步走到了一起，就像电视里唱
的：情非得已。
南大广州路门口，有家很好的书店，先锋——在南京很有名气，也很有特色。里面有宽
敞的空间，摆了几圈座椅，任你坐在那儿看多久的书，不打烊就不会有人赶你，另外还有免
费茶水供应。不过看得久了，一般人都会顺手买上几本，对于真正爱书的人，书店的大方绝
不会吃亏。可惜来了深圳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么大方的书店了。
不考试的时候，去那儿看书是我们最大的乐趣，带着随身听，拿几本书面对面坐着或者
依偎在沙发里看上半天，中午去楼下街角的小店吃鸭血粉丝汤，还有小笼汤包。没事还可以
去三楼的网吧里上上网。那一段日子真是毕业以后最悠闲惬意的时光，可惜“世事绝不因你
的特别钟爱不舍而改变甚至多停驻一两秒”，美好的时光会过得更快。
有一天晚上，我们说好夜游紫金山，傍晚坐车到白马公园，从植物园的那条路上山，过
中山陵、明孝陵到灵谷寺，再一路下山绕到中山门外。十几公里的山路走得轻松愉快，仲夏
的夜晚月朗星稀，夏虫呢喃，空气里尽是泥土混合了青草味的气息，路边的草丛里不断有萤
火虫闪动。
子夜时分在中山陵高高的台阶下亲吻的时候，一点儿也没觉得亵渎先烈，反而心下一片
澄明。或许这样简单纯粹，没有苦恋纠缠的感情，才真正适合历经磨难后的我吧。那晚我们
相约，等天气凉快一点，再去夜游望江楼，凭江临风，看孤舟渔火。可是夏天还没过完，就
再也没有实现的可能了。
八月底的时候，我确定了要去深圳，因为父母马上要退休，全家都要移居深圳了。因为
娅娅的缘故，之前两个月我一直在寻求留在南京的可能性，可是在自己开过公司了解了本行
业的状况之后，让我留在南京打工，实在是没有合适的位置和心态。也很理智地分析过让她
离开南京跟我走的可能：她是家中独女，有一份大型国企的稳定工作，不很忙，收入也不
错，年纪不小了又不是刚毕业的学生，凭什么要求她放弃一切跟我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打
拼？
我在信里跟她摊牌：
“不是不爱你，只是爱与不爱在如何立足于生活面前太过苍白。而我们的感情显然还没
有到可以不顾一切的程度。距离是个很现实的问题，为你留在南京，可能有一天我会后悔，
而如果我去深圳，你又怎么可能舍弃现在的一切？
现在说这些都太像是借口，知道你不想听，不说也罢。只想让你明白：如果现在你比我
难过，仅仅是因为我比你早知道结果。相信我对你的喜爱和你对我的感觉是一样的，在一起
时的快乐做不了假。
很清楚你现在的感受，我也曾经体验过忽然间掉下谷底的无助，只想把带来痛楚的一切
彻底的抹去。因此并不请求你原谅我的自私，只希望你相信时间会带走伤痛，或许还能留下
些什么，比如默契，比如牵挂。
在我心里，无论未来怎样，关于你的记忆，一定是快乐大过失落，真的谢谢你陪我走过
这一段，把灰暗变成闪亮的日子。世事多无奈，际遇难安排，我们又能执著些什么呢。”
分手的那个夜晚，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我家过夜，躺在床上没有星星可以数，我们
就聊天，聊了一整夜，聊到抚掌大笑，笑到泪流满面……她用手指轻轻抚过我的脸颊，缓慢
而细致，仿佛要用触觉记住我的样子。她叹了口气，幽幽地说：“你很聪明，是很多女孩都
会喜欢的那种男生，可是每个女孩喜欢的只是你的一个侧面。很多时候，你太温柔多情，这
样的人很难得到幸福，因为不容易满足……你瞧，你很难再找到像我这么懂你的人了。”
我抬起头，感觉到有一颗眼泪，滑过眼底，溜出眼眶，溜过下巴，凌空掉落进娅娅伸出
的空空的手掌心里。
九、南方天空下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是我最喜欢的诗句，也是深圳这座滨海的城市带给我最深的
印象。十月中旬，江南已经是萧瑟的深秋，一踏上深圳的土地，扑面而来却是海风温润的气
息，沿着熟悉的深南大道一路向东，有种挣脱束缚的轻快，我知道——大海就在不远的前
方。
来深圳之前，早就知道这是个有故事的城市，无数怀抱梦想的年轻人，告别家乡、挥别
亲人来到这块火热的土地上，为理想而奋斗，为成长而挣扎。年轻的心彼此相遇、碰撞，发
酵出无数的偶然，把这里变成盛产悲情的土壤。连一贯比我成熟稳重的哥哥都现身说法：用
感情生活里几段离奇的经历，告诫我在深圳遇事一定要慎重。甚至连前几天有朋友的跟贴里
也说：在深圳的两年，发生的事情或许比在家乡十年都要多——然而，这一切和我又有什么
关系呢？想看故事的人，怕是要失望了。
深圳于我，可能和许多前辈的感觉不同，你们的青春和汗水洒在这片土地上，不管长出
的是欢喜还是伤痛，那都是你的成长与收获。而我的年少轻狂早已耗尽在那座江南的古城。
什么样的年纪就玩什么样的游戏，花儿谢了明年会再开，我的青春小鸟一去不回来。
27岁的我像一只候鸟来到温暖的南方，发现这里才是适合我停驻安家的地方，与大多数
深圳人相比，我更快地在这个城市找到了归属感，只想在四季如春的气候里让心情也安定下
来。工作还算顺利地接上来，是我喜欢做的事，也许现在还没有很理想的收入，但我对它的
前景充满信心。
只是在结束了一天的忙碌之后，夜晚偶尔独自面对自我时，还是会想起在南京时的种
种：初夏的东郊夜晚，清凉的紫金山道，幽静的子夜中山陵……那些是记忆里抹不去的印
记，任凭这座南方都市的大小梧桐、东冲西冲，再美丽的无敌海景也无法替代的东西——因
为，它们不再属于我了。
有时候听一些老歌，会想起那几年里的一幕幕悲喜，就像从车窗里望出去的风景，不断
地倒退、远离，永不回头。亲切的感觉蔓延上来，融化了忙碌生活磨出的厚厚的壳……蓦然
发现，自己的心思好像浮躁了许多，不再轻易感动和回忆，不再刻意追求心底的交流。或许
这样比较容易获得快乐吧，哪怕这快乐是肤浅的。肤浅的快乐也好过深刻的孤单。
说到孤单，实在有些矫情，身边朋友同事一大堆，也并不缺少陪伴，但就是会在静不下
心面对自己的时候，感觉到某种惶恐般的孤寂。一个人怕孤独，两个人怕辜负，感情经历得
太多会变得麻木，折腾了那么久，也该累了。相遇总有缘起缘落，与其辜负或被辜负，宁愿
选择一个人的孤单。喜怒哀愁都不必对谁掩饰，体恤自己孤零零一个，于是从不吝啬任何一
点小小的快乐，难过的时候也不必闪躲探寻的目光，悲喜都是自己的。
然而，人终究不能只为自己而活，到了这样的年纪，十年前语重心长教导你不要早恋的
父母又开始同样语重心长地提醒你：年纪不小了，到了该考虑终身大事的时候。哥哥嫂子的
女儿已经在呀呀学语，你从高中就开始谈恋爱，到现在还是孤零零一个。
其实自己的心态也在悄悄变化，不想再陷入激烈的感情，但还是渴望有个温馨的家庭和
一个相互支撑的伴侣。如果能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避风港，关于成长的岁月里所有的遗憾和
荒唐，我都会努力试着遗忘。于是在碰到每一个看上去有可能的异性朋友时，都会在心里用
相亲的眼光重新打量，以前在乎的是彼此间能否燃烧激情，现在看重的是娶回家能不能煲一
锅老火靓汤。
转年的时候，因为租房子的缘故，认识了一个大眼睛的云南MM——苏颜。她在网上发帖
子，要找一个合租两室一厅的伙伴，男女不限。吸引我目光的是她的要求：一定要喜欢小动
物，不得嫌弃她的猫咪。想起离开南京时依依不舍送了人的小弯，我给她留了言，探讨合租
的可能性。
后来房子没租成，我和她却因为猫猫的缘故认识了：她有两只一个多月大的小猫：皮皮
和坏坏，皮皮是女生，坏坏是男生。猫咪几个月大时需要定时去打几次防疫针，有一天周末
下午，她打电话给我，说她一个人没法带着两只猫去医院，问我有没有空。我说乐意效劳。
于是就见了面，一人抱一只猫去防疫站。
当时皮皮有些拉肚子，她回家细心地把捣碎的药片拌在猫食里，然后就着水一点点喂猫
咪吃下去，看着她耐心专注的神情，心里就有些感动：能这样悉心照料小动物的女孩，也应
该会在生活里用心照顾身边的人吧？
苏颜和我逐渐熟络起来，她性格直率，有点大大咧咧，没有一般女生的小家子气，除了
对猫的痴迷，工作上也很努力用心，属于深圳街头你随处可以看到走起路风风火火的那种白
领女性。她家住在八楼，有一次意外事故，坏坏从楼上摔了下去。刚好我去她家，到处找不
到坏坏，就到楼下附近去看看，结果在阳台下面发现了坏坏已经僵直的尸体。她难过地躲进
我怀里哭，我安慰她说没关系，猫有九条命的，坏坏那么乖，它只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和
她一起用报纸裹住坏坏的尸体，找个建筑工地埋了。想起当年也曾和小妖一起埋葬过一只她
送我的小白鼠，只是这次换成了猫，但愿它们地下有知，不会相遇。
出了这事之后，皮皮再也不敢养在她家，而我住的房子是二楼。颜颜就说要把她“女
儿”寄养在我家里，我说好啊，我来当她的继父吧——结果过了没多久，皮皮的“妈妈”也
搬过来一起住了。似乎在深圳，这样的事情十分稀松平常，大家都是只身在外地无牵无挂，
感觉对了就搬到一起，还省了一份房租的钱，何乐而不为，至于结婚，倒是没时间去想的问
题。
刚开始同居生涯，还觉得挺有趣的，两个人在同一屋檐下，除了属于无照驾驶之外，什
么都跟一家人似的，衣服脏了有人洗，电视坏了有人修，周末还可以一起去买买菜，煲一大
锅浓浓的萝卜排骨汤。
可惜好景不长，人说相爱容易相处难，更何况我们之间也谈不上有多深相爱的基础。我
不知道真实的婚姻生活是否也是如此容易消磨两个人之间的包容和耐心，还是没有任何保障
的同居关系会让彼此更加不懂得尊重与珍惜？
我们变得经常吵架，就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有时从起床开始翻脸，气鼓鼓地上班，
如果等下班回家还没消气，就继续接着吵。我有一个很不好的毛病，就是跟一个人特别熟了
之后，不太在意自己的光辉形象了，就会有意无意暴露出一些“恶习”：比如很响地打嗝放
屁啦，偶尔抠抠鼻屎再抠抠脚丫之类的，惹对方生厌，连自己都觉得很讨厌。
本来就没打算长长久久的关系，很容易迅速消磨掉两个人在一起的耐心。我原本想要的
是一段最终能走入婚姻的关系，怎么会一开始，就走到了这样难以为继的地步？如果让我们
重新选择一次，我还想要这段感情生根发芽的话，我一定不会选择那么仓促的同居。
苏颜对我说：这样的日子还不如一个人呢，至少一个人的时候还有对未来的憧憬。我心
里也是这么想的，好吧，那就分开试试咯，要是觉得还是两个人好，大不了再搬回来一起
住。于是她就在公司附近又找了房子。几个月下来，两个人都觉得这样挺好，那就没有搬到
一起的必要了，这年头谁离了谁不能过日子呢？那就好好过吧。
不到半年的时间，一场深圳男女间最寻常的分分合合，就这么悄无声息踏雪无痕地偃旗
息鼓无疾而终了。没有太多纠缠的分手，至少还能做朋友，有空的时候我还是会买上几包
“妙鲜包”去看皮皮——我的“女儿”。
如果说这段经历带有鲜明的深圳特色，那么03年夏天的一场相遇又打上了“十年”特有
的烙印，充满戏剧性和悲情色彩。真是江山易改，秉性难移。
到了深圳之后，十年，也就是我，迷上了摄影。定了多份摄影杂志，买了个不错的数码
相机，拍人、拍风景、拍微距，还急吼吼地找“模特”来拍人像——当然我没有天份拍男
人，拍美女的时候也禁不住趁机从取景框里多瞄上几眼。听说深圳的美女像鱼市里的鱼一样
多，但当她们还在河里时，我一条也找不到。
在网上约过拍照片的几个网友，要么是“贝多芬”，不堪回首，要么是照片和本人南辕
北辙，让我不得不佩服影楼里的师傅。虽说每个人都有动人的一面，照片拍出来不好看只能
是摄影师的责任，可是以我那三脚猫的水平，只有那种从各个角度看上去都很好看的真正的
美女，我才能拍出美女图来。
那时候还开始学打羽毛球——虽说没上学就在家边空地上打过，但正正规规在场馆里找
师傅操练，还是在来到深圳之后。羽毛球可谓是深圳独具特色的全民休闲运动，场馆多如牛
毛，还是经常供不应求，约会打打羽毛球不啻是靓仔“抠女”或者美女“抠仔”的绝佳方
式。
田雪儿就是我在打羽毛球的时候认识的，一见之下，惊为天人——我自信不是一个没见
过世面，看到美女就晕菜的人，但是第一次见到她，还是被她的“美力”所震慑，就像吴三
桂见了陈圆圆，韦小宝见了阿珂，段誉见了神仙姐姐……我甚至觉得她比央视新版天龙八部
里面演王语嫣的刘奕菲还要漂亮。印象里只有十七岁正当最好年纪的阿眉才能和她有一比，
难能可贵的是她已经过了本命年，还能有那样纯真的笑容和婴儿般滑腻的肌肤。
记得有一次去广州，在一个活动现场碰到经常主持选美活动的凤凰卫视的梁冬，找他合
影留念之后，说起对美女的看法，听他的谆谆教诲：“对待美女就要像对待出土文物，要隔
岸观火，眼观手勿摸。”可我对这个“出土文物”不仅眼观手摸，还想要据为己有，难怪会
死得很惨。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一切都是很顺利的，打完羽毛球一起吃宵夜，然后送她回家。当时
就觉得她对我的印象也不错，就厚着脸皮约她出去拍照片，没想到这一招正中下怀，她是那
种特喜欢在镜头前绽放自我的女孩，用她自己的话，那叫“臭美”。刚好和我这个臭皮匠臭
味相投。在网上看了很多她发给我的以前的照片，深感责任重大，那些照片拍摄水平虽然不
怎么样，但年轻时不施粉黛的她有种摄人心魄的美丽。好在她绝对属于从各个角度看上去都
很美的女孩，我有信心把这些美真实纪录下来，不必修饰，已足够迷人。
过了几天，深圳一个著名的驴友网站组织了一次千人大型海滨活动：龙舟赛。比赛的间
歇有多支网友组成的类似NBA串场秀的拉拉队表演，正好雪儿也是其中某支的一员，而且是
全场最火爆的一支：泳装热舞秀。彩排的时候，她就叫了我去给她拍照片，她说第一次穿泳
装在这么多人面前亮相，还挺不好意思的。
正式演出那天，六月的碧海蓝天沙滩上，我成了她的御用摄影师和摄像师。镜头追着她
翻飞舞动，一颦一笑怎么构图都是完美的画面。还好数码相机不需要胶卷——我足足拍满了
两张128M的SD卡。傍晚的时候开始文艺演出和篝火晚会，我跟她牵起手走到远离会场的海
边，坐在沙滩上听海潮起落，略带海藻咸味的海风扬起她的发丝，拂过我的脸颊，弄得心里
也痒痒的……她唱起王菲的流年，我跟着哼齐秦原来的我，那一刻仿佛回到了十七岁。
晚上在海边的小树林里露营，我和她睡一个帐篷，夜里有点冷，迷迷糊糊发现她靠在我
的怀里，睡得正香：娇甜的面容，小巧的鼻子和嘴，有点瑟缩的小身躯……我紧了紧怀抱，
偷偷吻了一下她的额头，那种怜惜，像抱着自己可爱的小女儿。
回来之后，我把给她拍的照片冲印出了我认为最好的二十几张，去书城买了一个精美的
影集，做了一个可以媲美任何影楼写真的相册给她——我相信那是最好的，因为我最用心。
还把用DV拍的她们的舞蹈片断刻成了VCD送给她。看到她惊喜迷醉的表情，我知道，我又一
次接近了我自以为是的幸福。
我不是一个狗窝里放不住剩馒头，暴敛天物的饕餮之徒，碰到好吃的我会小口小口慢慢
尝，Save the best for last，把最好的留到最后，把享受的过程拉长。所以我并不急于拥
有她，小心翼翼慢慢地靠近，请她吃饭，看黑客2，去现场看健力宝的比赛，七夕的时候送
她十二朵玫瑰……
有天夜里玩得太晚，她就在我家里住下，炎热的夏天清凉的竹席上衣服穿得都不多，但
我没有一丝邪念。她跟我聊小时候的事情，说那些男生怎么追她，从初中开始收到的情书隔
一段就能卖一次废纸……聊累了，她把头贴在我的胸前，说为什么我一听到你的心跳自己也
心跳得厉害？我无声地笑了，我不是榆木疙瘩，当然明白她的暗示，低下头一小口一小口地
吻她，不想吻得太深太快，因为我想用一生的时间来完成这个吻。
那时候以为，有了这样一个夜还需要什么约定？爱上一个人有时就是命运，该是你的跑
也跑不掉。可后面发生的事情显然证明了：不是我的追也追不着。
或许我和她都属于在过往的感情里被宠坏的那一方，不太习惯改变自己去适应对方，尤
其是她还有一些独生子女特有的娇惯自私，从来不会从别人的角度考虑问题。经常是约好了
时间被她随意改动，甚至干脆放我鸽子……这些我都能忍，谁让我迷恋她的美丽呢？女人是
用来宠的，只要宠的那个人心甘情愿。我甚至仅仅因为听她抱怨了一句，现在住在亲戚家很
不方便，就立刻改变了先买车后买房的预想，很快去付了首期，开始供自己的房子。
然而我做的一切在她眼里都是自作多情，或许从一开始我们的出发点就完全不同：我想
要一段能走入婚姻的感情，用一生去呵护一个人，而她只想在众多的追求者里挑一个最顺眼
的一起走走看，根本不去想未来会怎样。是不是深圳的美丽女孩都很懂得自己的美丽是最大
的资本，要把最好的留到最后，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置换最高的价值？
我丝毫不能怪她，但还是恨她为什么会选中现在的我？如果是几年前，我也会和她一样
毫不在意，爱了就爱了，和一个美丽女子有过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还有什么不满足？可今
天的我真的做不到如此潇洒，我会不断想到这是一个我一辈子想在一起的人，她有什么优点
和缺点都会伴随一生，甚至传给共同的后代……越是这样想就越难以包容。我对她说：“如
果你和我在一起只是想证明你的魅力，那么很明显，你已经证明了。”
她在发现了我的急迫和不满之后，很快明白了我不是能跟她玩得起游戏的伙伴，很“善
良”地开始疏远我。你知道我是那种不服输的人，越是困难越会迎难而上，迷恋上什么就会
很上瘾，不到黄河不死心，不撞南墙不回头。我试图改变自己也改变她，为相知相守做最后
的努力。可是女人一旦打定主意往往比男人还要坚决，无论我怎样努力，还是感觉到她无可
挽回地一天天在远离我。
有段时间她丢了手机，我就把自己的一个手机给她用。有天晚上她放了我四五个小时鸽
子，我把她叫到我家，两个人大吵了一架。后来我又实在不忍心，抱着她说对不起，再给彼
此一个机会，她不置可否。
那时很晚了，让她留在我家休息，我冲完凉出来她已经睡着了，看到她用的手机在桌
上，就鬼迷心窍拿起来看短信：看完之后，满脸是无奈的苦笑。
原来她一天的短信就有几十条，全是不同男士的口吻，“想你了，睡了吗？吻你，宝
贝”之类的比我还要亲昵的问候语，有几个号码还是一天发好几条。难怪我偶尔发条短信给
她，还经常被她很无辜地问回来：“你是谁？”
至少我在爱一个人的时候，可以把她的手机号倒背如流，一眼就认出来——或许只有在
我心里，她才算是我的女朋友吧。又想起黄舒骏：“我知道我的女朋友是谁，却不知道她的
男朋友是哪个小鬼，这世界悲惨的事很多，却没什么比这一件更可怜。”上次好歹还有个对
手，这次面对的却是无数个“假想敌”。
古人曾经说过，越美的女人越多神秘的行为，不是常常爽约，就是要你改天。不是手机
没电，就是睡得太甜。越美的女人越多神秘的拒绝，不是你没智慧，只是她太熟练，总显得
难以琢磨，其实她只是难得有空。她就是让你难以捕捉，却还是要飞蛾扑火。到最后，你发
现她的世界不只你在穿越。
“我的朋友对我说：美丽的女子容易变……我所见过最美丽的容颜，为何推我向痛苦深
渊？”苦笑僵硬在嘴边，好吧，让我忘记你的脸。
我靠在床边看着熟睡的她，美丽的胸脯随着均匀的呼吸上下起伏，睡梦里嘴角还露出一
丝微笑……一如那晚在帐篷里的心情，我依然想给她一生的呵护，却知道那只能是自己的幻
想罢了。为什么我的生命里总有那么多的依依不舍却不得不舍？是我要得太多吗？
我俯下身，亲吻她紧闭的眼睛、嘴唇、下巴、脖子……一路吻下去，轻柔地像吻一个睡
美人。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苏醒过来，但没有睁开眼睛，也许一时分不清是梦还是真。我
听到干燥的空气里两个人的呼吸慢慢变得湿润。她不仅长得甜，声音甜，连滑嫩的肌肤上都
有淡淡的甜味。当我的手抚摸到那个温润的部位，房间里开始飘荡着她甜美的呻吟……时间
又过去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她的手也开始朝我下面摸索，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了两个字，是
我听过最美妙的两个字：“我要”。
后面的一切，我想我不能再叙述下去了，因为即使我认为我只是平白地描述了当时的情
景，也会被善良的您认为是故意夸大，煽情露骨。我只是不能相信，她看似单薄的小身体里
面居然可以爆发出那样大的力量和激情，也不相信已经不再年轻的我，真的可以一夜只做一
次，但一做就是一夜。即使真的要离开，也请你用最慢的速度……
难以用言语描述的那夜之后，我很悲哀地发现了一件事：原来我错了，十年来我都错
了！我一直以为我的灵与肉是可以分开的，可以疯狂地爱上一个人，也可以与另一个人享受
单纯的肉体快乐，直到那天我才知道：产生这个错觉只是因为以前从来没有机会在很爱一个
人的时候跟她上床。
自以为修炼成了情场老手，我其实一直都还是10年前那个心里爱着一个人却只会为自慰
而羞愧的中学生。十年了，我该长大了！
我应该明白：爱情和肉体是互动的，单纯的性关系是肤浅、乏味的。只有融合了爱情的
性生活，才能带给人真正的快感和美感，发自内心的愉悦。爱情能使肉体关系具有灵魂和生
命力，肉体关系能让爱情得到人性的升华。我也更加明白：为什么大多数女人都只愿意和自
己心爱的男人上床——因为女人比男人更懂得珍惜生命的本质。
如果一个男人说，他和不爱的女人做爱同样有快感，那么可以建议他去找所爱的女人，
比较一下两者的差别；如果他又说，他跟女朋友做爱的感觉和其他女人没什么不同，那么我
说，一定是你不够爱她；如果他还是坚持说，他觉得不管爱与不爱，和女人做爱的感觉都一
样，那么很显然，他一定是禽兽不如的那种。
更让我感到悲哀的是，让我明白这些道理的，竟然是一个不会爱上我的女人。我只是在
心中对她有爱的时候与她上床，就可以体验到十年痴狂里从未有过的激情。那么，如果——
我是说假如，有人可以在彼此深深相爱的时候，走上红地毯，在洞房之夜共享云雨之欢，是
不是他们体验到的幸福我一辈子也无可企及？……我不敢再想下去了，也许我已经永远地失
去了这个资格。
我也曾经以为完美的性爱有可能挽回雪儿不爱我的心，可未曾想到，那一次之后，她似
乎更觉得不欠我什么了，越发地绝情。直到有一天我在她家里苦苦恳求做一次促膝长谈，她
却什么也不想说，只是转过身不看我，然后下了逐客令——我虽然皮厚，但不是无赖，我也
有自尊。转身下楼，坐车回家，坐在靠窗的位子有风吹进来，沙眼的老毛病又犯了，浊泪横
流……发短信给她，是那句温习过好几次已经很熟稔的：“再见了，最爱的人。”
故事讲到这里，原本就该结束了，即使把它当成小说看，也有了足够的戏剧性和矛盾冲
突。然而，你不得不承认，真实的生活永远比作家的想象力更富有戏剧性，好莱坞那么多的
知名编剧，有哪一位可以编得出“9.11”飞机撞世贸的惊天大行动？
在我决心彻底告别雪儿的第二天晚上，忽然接到她的电话，她说：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
惩罚我？我怀孕了。
如果是一出肥皂剧，安排这样的情节，我都会骂导演白痴，哪里有这么巧的事？
我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和当年听到小静说她怀孕时一样惊愕，怎么可能？虽然那天
意乱情迷，确实是没有采取避孕措施，但后来她说：是月经后的四五天，应该还在安全期，
而且，当时我也想到可能会危险，特意做了体外的处理，当然这并不保险。我只是不太敢相
信，我和她唯一一次做爱，也是我唯一一次和真正心爱的女孩儿做爱，就让她怀孕了？难道
女人受孕的成功率和男人对她的钟爱程度成正比？（这个课题可以命名为“十年猜想”。）
当时的情形可容不得我多想：我定了定神，叫她不要哭，告诉她：既然事情已经发生
了，而且是我们俩共同造成的，那就一起把它承担起来。现在有两个选择：一，结婚，把孩
子生下来……还没说完，本来已经不哭的她又哭了起来，说你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呢？
我只好接着说二，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只是一个小手术而已，而且除了我们俩，不会有
人知道的。你请几天假，我陪你去医院。我还说马上就过去陪她，她说不必了，你过来我心
里更乱。
随后的二十多天里，我清楚地记得，前后陪她去了妇幼保健院七趟，因为有感染要先消
炎，加上买药一共花了千把块钱，总算顺利地做完了人流手术。跑七趟妇产科也不是没有收
获，至少能长知识：宣传栏里说，即使是在排卵期间男女不做任何防护地性交，受孕的几率
也只有20%，而受精卵能过着床的比例也只有70%，也就是说再加上安全期边缘以及我有所顾
忌等等因素，这件事情能够发生的几率决不超过5%！百分之五的可能都被我们撞上，用来买
彩票早就发财了。
我还居心叵测地问过给她做B超的医生，受孕的时间大概是什么时候，医生说根据胚胎
着床的情况推算，应该是某某天——的确是我们在一起的那天。
这种事情对女孩子的身体和精神都是极大的打击，我还能要求些什么呢？那段时间她特
别虚弱，我天天陪在她身边。尤其是手术后三天，我每天像个家庭妇男，去菜场和超市买乌
鸡、排骨、红枣、淮山之类，回来煲汤给她喝。喂她喝完汤，握着手逗她说，要是以后你生
不了孩子，我一定娶你！她说你这个乌鸦嘴，医生都说不会有事的。我又说，要是你转一圈
还是发现我比较好，那你能嫁我吗？她眼圈红了，说不可能，就算以前可能现在也不可能
了，她不想有阴影。
我就真的搞不明白了：上一次是别人怀孕，他们不得不结婚，这一次是我们出事，却不
得不分手，为什么同样的事到了我这里就会有相反的结果，而且都不利于我呢？难道这就是
他们说的恶有恶报？有报应也应该冲着我来嘛，为什么要牵连无辜呢？
掐指算算，从认识她那天到分手那晚，刚好是90天——“三个月积累的感情再怎么刻骨
铭心，大不了再花三个月去把它忘掉。”嘿嘿，我自己说的，我再把它咽回去。只是，不知
该抱怨老天跟我开了这么大的玩笑，还是感谢他为我争取到多一点时间陪在爱的人身边？
往事如同一场飘雪，下过了就是下过了，万般不舍，终须挥别。对于不爱你的人，再多
的爱也只能是负担——这道理我懂。
我想，她的多情碰上我的滥情，总算是棋逢对手，两不相欠，只是可惜了那个稍纵即逝
四十天的小生命。
每次看到小侄女黑豆般发亮的眼睛，我总是禁不住幻想，如果他有幸来到这世界上，会
有着怎样的眼神呢？而在那遥远灿烂的星空下，又有哪一缕星光，是他投向我哀怨的目光？
十、回忆之前忘记之后（完结篇）
突然我又想起你的脸 突然我又想起你当天的叮咛
点点滴滴往日的眷恋 寻寻觅觅又再回到我的身边
苦苦安顿抚平的回忆 骤然散落一如繁星的碎片
沉醉晚风中 我不愿回头 不舍不弃不忘 忘不掉
浮沉寒风中 我心乱如麻 一脚踏空 坠落回忆中
一见一回心底一阵痛 故人故事故情只落得一场空
回忆之前茫茫如梦醒 忘记之后方知梦中还有梦
大年初一，接到一位旧时女友的电话，那声音很久不曾出现，却在响起的瞬间让我忆起
那曾是生活里多么熟悉的声音。挂了电话，明明灭灭恍恍惚惚的记忆里某些已经渐渐模糊的
脸，又突然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在新年喜庆的气氛里，在深圳难得的寒风中，我心乱如麻，
一脚踏空，坠落回忆中……
没想到这一坠就是十八天，记忆像坏掉了阀门的水龙头，往事不断涌出来，散落在键盘
上凝成一种叫做文字的东西——我不知道它们和我的过往有着怎样的关联，只知道写出来心
里才不那么难受。平均每天3000多字的速度，回忆有时顺畅有时生涩，情绪有时激昂有时低
落，总之这个年假有了最不同以往的过法。整日抱着笔记本靠在床上敲敲打打，哥哥说我：
毛还没长齐就开始写回忆录了？我告诉他：十年前毛就长齐了。
但我没告诉他：也许我的心还年轻，但我的情感已经苍老。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因素，我会把这些原本该深埋心底的记忆都变成文字，并且
发到网上去。我不认为我是一个喜欢搬弄是非的人，也不是暴露狂，甚至连身边的人也都说
我冷漠自闭，不易沟通。也许正是因为在生活里压抑地太久，才会需要找一个出口爆发。我
很庆幸我可以躲在“十年”这个ID后面，说我想说的话，想我该想的事。这让我感觉安全、
有趣，并且爽。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一种精神上的自慰，当然也欢迎偷窥。
回忆之前茫茫如梦醒，忘记之后方知梦中还有梦。快要完成这段回忆的时候，刚好到我
的二十八岁生日，从未在生日时许过愿，这次却破天荒地许了三个愿望。这让我很安心：至
少，我依然是有梦想的人。
而且我的梦想并不遥远，实现起来也许并不那么困难，我只想让它如期而至，不想再有
任何意外。寂寞并不难耐，也不想再平白无故难过起来——因为三十岁就快来。两年的时
光，还有许多琐碎的事情要做，我是一个只有小聪明没有大智慧的人，为了更好的生存和生
活，我必须对未来作些小小的安排。
年后就要搬进自己的小窝了，也有了一份我认为值得为之奋斗的全新的工作。曾经在我
心里大过天的感情生活，只能暂时把它封存到一个触不到的角落。留一颗种子在心底，不让
它被寒冷摧毁，重重打击仍不曾放弃，Never never give up——终要让最美的花开在最适
合她的土壤里。
在每一段感情的告别与收稍，我总是习惯作一个总结，想起鲁老先生说过的：真的猛
士，要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为了不惮于前行，就当这是“为了忘却的纪念”吧。
难得打开了话匣子，抢夺到“话语权”，我不妨让自己再聒噪一些：兜售完所有的情感
往事之后，再来说说那个永恒的话题本身——关于爱情。
如果您只是想看故事的话，那么请关机上床，洗洗睡吧。
对于别人的爱情，没有谁有资格做专家，微妙的东西总是不可言说，你没有切肤之痛，
也就无法体验心跳；而对于自己的爱情，你更没有资格做专家，深陷爱中，天堂地狱只在一
线之间，当局者一定迷，旁观者未必清。
作为一个自封的爱情“伪专家”，最近我越来越觉得：所谓的爱情，与其说是一种心理
现象，不如说是一种生理反应——别想歪，我不是说肉体至上。
我的意思是，一定有一种特殊的化学成分在受到了外界刺激和自发的诱导之后，在我们
的体内悄悄生长，迅速蔓延，并且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控制和左右着我们的行为和感受。
大多数爱情近似于一场病，主要症状为：心跳加速、呼吸急促、食欲不振、眼泪阀值降
低，情绪波动大，喜怒无常、心神不定、精力涣散，却可以长时间专注于想念一个人。
我不了解医学、化学和心理学关于这方面的研究有什么进展。但我坚信确实存在这么一
种类似于激素的化学物质，直接地影响着人们的感情生活。这种“爱情激素”产生的难易程
度、剂量多少、活跃时间长短以及指向性的强弱便造成了人们千差万别的爱恨纠结。
首先，有些人产生此激素的条件比较低，只需要较弱的刺激，加上自发的引导，很容易
便陷入一段感情。而有些人则需要外界较强烈的激发，并且刻意的自我强化，才可以进入爱
的状态。也有少数人几乎可以对爱情免疫，从未体验过茶饭不思、牵肠挂肚的甜蜜与心慌。
其次，爱情激素产生剂量的多少，直接决定了爱情的强弱程度——相爱的人之间往往总
有一个爱得深些，另一个浅些，随着恋情的发展，两个人的感觉互相传递，慢慢趋向平衡。
当然也有可能越拉越远。
再次，爱情激素产生快慢、活跃时间长短，以及由此造成的时间差，是导致很多情感问
题的根源：一个已是炽热的盛夏，另一个还是萌芽的早春，当然会不协调。有种说法：真爱
持续的时间不过18个月，也就是爱情激素平均的活跃时间。如果两个人的这段时间相互重
合，彼此的习惯和默契会不地加固两人之间的感情，应该就是幸福的一对了。
如果两个成年人在相恋一到两年内去缔结一个具有稳定性的契约，比如婚姻，在爱情的
果实还没有变质之前用婚姻把它转化成类似于亲情更长久可靠的关系，再加上共同生活形成
的依恋，两个人就很难再分开了。少于一年，了解不够，多于两年，那就是拿爱情来冒险。
最后，再来看看爱情激素中最奇妙的一个属性：指向性。就像李碧华经典的那句：为什
么所有的人都给了你青眼，你最希望给你青眼的人却给了你白眼？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兜
兜转转，阴错阳差，终究意难平。而每个人的指向性也有坚定和游移之分，有些人不可能同
时爱上两个人，也有些博爱的人，自己也不清楚到底爱谁。
如果指向性出了问题，再优秀的人也会有人不爱你。想通了这一点，在恋爱中受伤的人
应该可以平和一些了：纯粹的爱情其实在被激发出来之后就与人的素质没有直接的关联了，
有时候，需要的仅仅是一点点运气。有位诗人爱上一个姑娘，决定写100封情书给她，并且
一直坚持了下去……终于，当他写完了第100封情书，姑娘嫁给了邮差。
也许有一天，我们可以发明出控制爱情的药物，有“情花”，也有“忘情水”。可以激
发爱情激素的产生，也可以抑制和清除体内的爱情激素。如果你失恋了，或者不想再爱一个
人，吃点药，或者干脆打一针就好了，不必像现在这般在煎熬中等待平复。
每个人的感情观和经历是不一样的，我很同情那些经受过长久沉重的伤痛而把自己的心
包裹起来，不敢再全心投入感情的人。也许他们才是真正安全的，按理想的标准找一个合适
的人来“爱”，没有魂牵梦绕，一样可以美满幸福。
可是，或许是受的伤还不够重，我仍然无法接受退而求其次的感情——爱就是要两个人
全心投入、互相融合，如果有一方不能或者不愿全心地付出，那就不必勉强，宁愿坚守一个
人的孤单与自由。
内心深处总渴望有一个默契合拍可以相守一生的伴侣。于是遇见了，才会不遗余力地投
入感情，尽最大的努力去争取幸福。但是付出不一定有回报，相爱也不一定有机会相守……
既然爱了，就勇敢去承担失去的痛楚，不怕谁会看出我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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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复人: |
多情应笑我！ |
Re:多情应笑我！ |
回复时间: |
2004.02.14 10: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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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过了才知道真的不可能，尽了全力，哪怕只差一步，也说明终是无缘。遗憾虽难免，
但至少不用花更长的时间去纠缠一个未知的将来，带来或许更大的遗憾与伤痛。
未来共同的生活是很繁琐的事，如果一开始的时候都没有足够的激情让彼此为对方改变
和牺牲些什么，那么这感情和婚姻的基础是否牢固就很值得怀疑。也许很多人可以依靠习惯
和道义凑合过一辈子，但那不是我要的幸福。
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等待平复的感情总有些小心翼翼，但我相信自己还没有失
去全心全意去爱一个人的能力。我还可以安心地等待在我未来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个人慢慢出
现，而她也会等着我带去全部的宠爱和关怀。也许找到了真正的归宿之后，彼此才会明白：
过去所有的伤痛与折磨都只是为了让我们学会珍惜。
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每一个爱人的梦想，却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好运。对于那
些幸运的乖孩子，爱情有时也会转几个弯再来，而对我这样不知足的坏孩子，总是九曲回
环，山路十八弯，让我无限地接近幸福，最后再无情地收走一切。
人不痴狂枉少年，青涩的年岁里总想成为某个故事的主角，恣意悲喜，痛也要痛的过
瘾。真的经过了风雨，却宁愿自己身边从来不曾有过“故事”，只是简单的拥有，最平常的
分享和交流。
就像此时此刻，多么希望有一个人能和我带着同样的心情听这首已经听了上百遍的歌，
一起分享陈小霞美妙的旋律和林夕熨贴的歌词，还有陈奕迅那一把可以下酒的声音。
跋：陈奕迅—《十年》
如果那两个字没有颤抖，我不会发现我难受，怎么说出口，也不过是分手。
如果对于明天没有要求，牵牵手就像旅游。成千上万个门口，总有一个人要先走。
怀抱既然不能逗留，何不在离开的时候，一边享受，一边泪流。
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
我们还是一样，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走过渐渐熟悉的街头。
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
只是那种温柔，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
直到和你做了多年朋友，才明白我的眼泪，不是为你而流，也为别人而流。
——如果看这些文字的某一刻你也曾落泪，那眼泪不是为我，是为你自己而流。
2004-2-8
完稿于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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