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来家里作客,说笑着检阅了凌乱的书桌,顺便揶揄一下久不叠被,就发现了我的布娃娃。
“丫头,你几岁了,还玩布娃娃?”姐姐笑我,顺手将娃娃扔回原处,砰的一声落在床上。
我的心像被蛰了一下,但没喊出声。
不是小孩子了,早过了玩布娃娃的年纪,可是,舍不得扔,或送人,总觉得这娃娃要是离开我,就再也没有好日子,虽然只是一个娃娃。
布娃娃静静躺在床角,紧挨着我的枕头。胶皮做的脸和手,已经蒙了很久的灰尘,黑黝黝的,似乎再也洗不干净,身上却很整洁,穿着我亲手缝制的小上衣和裤子,也还有袜子的,只是不记得哪一年遗失掉,就没再穿过。娃娃的一只眼睛已经坏掉,睡下时要我帮忙才闭得上。
娃娃的年头不少,我3岁那年,把它从商店领回家,从此我是姐姐她是小妹妹,过家家时,偶尔客串我的宝宝。我得了新棉袄,一定缠着妈妈再给娃娃做一件;冬天换上毛袜,也想到娃娃的脚会冷……我有的衣服,她真是都有,那堆不太合身的小衣服上,满是我笨拙稚嫩的针脚。小时侯晚上睡觉,我一定要搂着娃娃,否则便睡不着。慢慢长大了,不再过分依恋,却仍要它躺在旁边,睡下时冲它微笑,然后安然入梦。
去外地读书前,对妈妈千叮万嘱,一定把娃娃藏在柜子里,盖好我做的被子,以免让无心的孩子玩耍。真的不想自私,只是忍受不了娃娃在别人手下变成纯粹的玩物。她们捏娃娃的脚,冷漠的折它的手,拨弄它的眼睛,我受不了。
说不清这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娃娃对于我,早已超出了玩具的意义。
在它身上,我倾注了童年时代最纯洁的感情,而也从它身沙锅内,我获得了无法付诸文字的慰藉。相信很多人都有委屈时抱着娃娃默默流泪的经历。这样的依赖一直聚集、升华,日久天长,便成为根深蒂固的寄托和信赖罢。抱着这份感觉,感到安全和平静。一副柔软脆弱的小身躯,竟承载起那么多春秋的欢笑和泪水。我的梦里有谁,被我紧贴在心上抱紧的娃娃,就记住了谁。那些踏着成长的足迹一路走来的回忆,在娃娃的身上闪烁不停。
青春只有那么短。没有谁,会任凭时光流逝,而不纵身抓住,那些记忆的片段。努力是无声的,谁的心事谁的往事藏在哪一个角落,也许只有谁的布娃娃才知道。看到娃娃,我们想起很久很久。
我突然又想到妈妈看我的眼神,专注、深情,似乎看的是当年的她?
黑夜里我再次抱紧了布娃娃,楼下响去小婴儿的啼哭声,带着浓重的倦意,也有享受着呵护的满足。不久哭声渐弱,伴有不知曲调的哼鸣。
楼下的灯暗了,我微笑着睡去。也许会梦见我的小时候吧,梦见还是婴儿的我,做着谁的布娃娃。
------------------------ 我仰天长啸,世俗的美纷纷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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