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等待 |
很晚了我还和他坐在街边,看街道慢慢安静下去。店铺一家家关门。路面留着许多垃圾,荒芜得像洪水过后。我晃晃手里的啤酒罐子,里边有很温柔的声响,绵密泡沫一串串破灭的细腻声响。我转头对他说知道吗很久以来我就想在深夜路旁和喜欢的男孩一起喝啤酒,然后让空的易拉罐滚到路中央,铿锵无比。他说,小孩子。晚上上哪过去,明天我还得坐车回去哪小姐。的确他看上去有些困倦,我把头靠到他肩上去,看通宵电影吧。
自选碟片。陈旧或鄙陋的碟片在手里翻来翻去。我失望至极。他说亲爱的如果你想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刻过小资瘾的话是不是难度大了点,想找《发条橙》还是《八部半》?天真得发傻。
最后在小小的包间里看《花样年华》和《指环王》。叫人困顿。忽明忽暗的光线里不经意一回头发现他正那么关注地看着我,灼热又温柔。
他走了出去,空旷的天台。我跟着他,问为什么。
装傻,他冲我微笑,难道你想让我犯错误?
抬头是漫天的星星,感谢周围低矮的房子,给我们这样完整的天空。夜风从我们身边吹过去,有一点点清澈的凉。《花样年华》里不断重复的爵士乐传过来,在耳边低徊不已。“
Quiazs,Quiazs,Quiazs…”呵真是无所不能的音乐背景。一直仰着头到脖子发酸,他伺机亲吻我的嘴唇,然后在沙发上睡得东倒西歪。睡醒时天只是微微的亮,他沉睡中的脸,让我心安又隐隐作痛。
然后,然后他走了。车子走远后我拆开手里的纸包,是一条围巾,我的生日礼物。还有纸条。他说,天气转凉,不要感冒了。
我到底还是感冒了。秋天为什么还不过去。我那样着急地等着第一阵北风刮起,欢喜地看气温一度一度下降,可真正的寒冷迟迟不来。我没能围上围巾,只是孤单单擤着鼻子,在没人的地方用伤风的嗓子唱歌。拼命咽下色彩缤纷的药丸。
我在电话里嘲笑他送的礼物如此不合时宜。他叹口气说我就知道你会感冒,吃完药还不好就该去看医生了,要懂得照顾自己。我说我不,留点小病生着玩也挺好,还有理由装可怜任性撒娇不讲理。阿甲阿甲你是不是不会再来看我了。
看来他是不会再来看我了,不然怎么会留下一条围巾打发我的冬天。
爬上床背单词。阿甲到另一个城市读研之前把他的四级参考书都搬到了我的床上。那天我扯着他汗湿的衣服,安静的跟着他四处乱走,没有哭。我说从现在起我就不是你女朋友了,不想患得患失,但你要继续喜欢我,给我写信打电话。他拍拍我的头说傻不傻啊你,小孩子胡思乱想。我说才不是小孩子,我是成熟的女人。一边装出凛冽沧桑的眼神看他。阿甲看了我一秒钟后狂笑不已,他说我真爱你阿错,就爱你这副傻傻的又自以为是的样子。 学校了大操场还没修好,中午我就坐在旁边的石阶上,想起他说过等铺好塑胶跑道和草皮,他就能在上边踢球了。比赛时要我坐在第一排,为他神智不清地大呼小叫。恍恍惚惚看见他穿着球衣的样子,张扬又帅气。电台开始播音,听自己做的节目真是有点自恋的沉迷。手机响,听见阿甲极快地说话,说我舍友看见咱俩的大头贴后痛心疾首,他说人间悲剧啊这样的女孩子怎么落到你的手里。呵呵,没别的事就是和你反映一下群众意见你要照顾好自己吃饭了没?快去吃吧不然胃又坏掉,BYE。
我笑,打开钱包看大头贴。阿甲和阿错头碰头地一起傻笑。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包里还有他给我准备的胃药。阿甲坚信我是个没人看着就会百病丛生的笨蛋。所以以前他提醒我的一日三餐,拖着我在操场上跑步,有点头疼脑热就送来一堆稀奇古怪的药,最后把我培养成了一个有恃无恐对自己身体漠不关心的小孩子。下雨天不带伞,雨势太猛了就找个角落藏好给阿甲发短信,等着他撑着伞来恶狠狠地凶我。我扁着嘴一脸无辜,心里是被驯服的欢喜,好像狐狸遇见了小王子。
阿甲阿甲,没有他我只能一个人游荡,再也没有任性的理由。
我告诉他我们搬宿舍的时候我自己大包小包扛了五趟,从这幢七楼到那幢七楼。阿甲问我为什么不找他的朋友帮忙。我说怕人家看上我你后院失火呗。阿甲不屑说就你那点小姿色和臭脾气——倒不是我兄弟道德多高尚,但我相信哥儿几个还是有基本的判断力的。
啊哈。
阿甲波光荡漾地对我说以后嫁给我吧。好呀,我矜持地笑,到时你要身穿燕尾服脚踏运动鞋手捧鸡冠花在交通高峰期到路上截我,然后单膝跪地掏出十枚巨大的金戒指用标准的闽南口音对我说——
你杀了我吧。他接口。
有时候想阿甲,想着想着就自己突兀地笑起来,走路的时候,吃饭的时候,快入睡的时候。实在有点吓人。
开始学着打发一个人的时间。周六睡到中午,然后带着我的凤凰相机去逛破街烂巷。遇见过卖核桃的英俊的新疆小伙子,镜头里笑容羞涩有明亮。还有推着木版车收旧家电的一家子,那个头发短短脸蛋脏脏的小孩子眼睛清澈快乐纯粹。答应过照片洗好后送给他们,却没有任何联系方式。我看着那些忧伤或明媚的脸在摄影课上被放大评点,心里有些黯淡,不能再遇见他们了吧。
自己去看电影,售票窗前轻轻回答:一个人。电影散场时灯光大亮,音乐响起,恋爱中的人一对对离开。我不知道自己的表情会不会显出落寞。有时走进大商场,流连,那么昂贵的化妆品,珠宝,漂亮衣服,看得心都痛起来。大电话说啊甲我要去傍大款买一大堆东西扔着玩。阿甲说我今天刚收到三十八块五的稿费不如你考虑一下?
阿甲给报社画插图。他曾经很沉痛地对我说,阿错,我制造了一星期的视觉垃圾,我对不起自己,我在心里把我的艺术理想吐得一片狼籍。在我为他的忧郁眼神心折时他牵了我的手边走边说拿了三百五十块稿费咱找家饭馆好好花天酒地一下。我侧着头看他的脸想着跟了你我永远也吃不到哈根达斯,可和你在一起一支一块五的和露雪就能让我幸福得傻掉。我还疑心阿甲说的那段话是不是经过排练的,不然怎么这样压韵。
学校了大操场还没修好,中午我就坐在旁边的石阶上,想起他说过等铺好塑胶跑道和草皮,他就能在上边踢球了。比赛时要我坐在第一排,为他神智不清地大呼小叫。恍恍惚惚看见他穿着球衣的样子,张扬又帅气。电台开始播音,听自己做的节目真是有点自恋的沉迷。手机响,听见阿甲极快地说话,说我舍友看见咱俩的大头贴后痛心疾首,他说人间悲剧啊这样的女孩子怎么落到你的手里。呵呵,没别的事就是和你反映一下群众意见你要照顾好自己吃饭了没?快去吃吧不然胃又坏掉,BYE。
我笑,打开钱包看大头贴。阿甲和阿错头碰头地一起傻笑。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包里还有他给我准备的胃药。阿甲坚信我是个没人看着就会百病丛生的笨蛋。所以以前他提醒我的一日三餐,拖着我在操场上跑步,有点头疼脑热就送来一堆稀奇古怪的药,最后把我培养成了一个有恃无恐对自己身体漠不关心的小孩子。下雨天不带伞,雨势太猛了就找个角落藏好给阿甲发短信,等着他撑着伞来恶狠狠地凶我。我扁着嘴一脸无辜,心里是被驯服的欢喜,好像狐狸遇见了小王子。
阿甲阿甲,没有他我只能一个人游荡,再也没有任性的理由。
我告诉他我们搬宿舍的时候我自己大包小包扛了五趟,从这幢七楼到那幢七楼。阿甲问我为什么不找他的朋友帮忙。我说怕人家看上我你后院失火呗。阿甲不屑说就你那点小姿色和臭脾气——倒不是我兄弟道德多高尚,但我相信哥儿几个还是有基本的判断力的。
啊哈。
阿甲波光荡漾地对我说以后嫁给我吧。好呀,我矜持地笑,到时你要身穿燕尾服脚踏运动鞋手捧鸡冠花在交通高峰期到路上截我,然后单膝跪地掏出十枚巨大的金戒指用标准的闽南口音对我说——
你杀了我吧。他接口。
有时候想阿甲,想着想着就自己突兀地笑起来,走路的时候,吃饭的时候,快入睡的时候。实在有点吓人。
开始学着打发一个人的时间。周六睡到中午,然后带着我的凤凰相机去逛破街烂巷。遇见过卖核桃的英俊的新疆小伙子,镜头里笑容羞涩有明亮。还有推着木版车收旧家电的一家子,那个头发短短脸蛋脏脏的小孩子眼睛清澈快乐纯粹。答应过照片洗好后送给他们,却没有任何联系方式。我看着那些忧伤或明媚的脸在摄影课上被放大评点,心里有些黯淡,不能再遇见他们了吧。
自己去看电影,售票窗前轻轻回答:一个人。电影散场时灯光大亮,音乐响起,恋爱中的人一对对离开。我不知道自己的表情会不会显出落寞。有时走进大商场,流连,那么昂贵的化妆品,珠宝,漂亮衣服,看得心都痛起来。大电话说啊甲我要去傍大款买一大堆东西扔着玩。阿甲说我今天刚收到三十八块五的稿费不如你考虑一下?
阿甲给报社画插图。他曾经很沉痛地对我说,阿错,我制造了一星期的视觉垃圾,我对不起自己,我在心里把我的艺术理想吐得一片狼籍。在我为他的忧郁眼神心折时他牵了我的手边走边说拿了三百五十块稿费咱找家饭馆好好花天酒地一下。我侧着头看他的脸想着跟了你我永远也吃不到哈根达斯,可和你在一起一支一块五的和露雪就能让我幸福得傻掉。我还疑心阿甲说的那段话是不是经过排练的,不然怎么这样压韵。
学校了大操场还没修好,中午我就坐在旁边的石阶上,想起他说过等铺好塑胶跑道和草皮,他就能在上边踢球了。比赛时要我坐在第一排,为他神智不清地大呼小叫。恍恍惚惚看见他穿着球衣的样子,张扬又帅气。电台开始播音,听自己做的节目真是有点自恋的沉迷。手机响,听见阿甲极快地说话,说我舍友看见咱俩的大头贴后痛心疾首,他说人间悲剧啊这样的女孩子怎么落到你的手里。呵呵,没别的事就是和你反映一下群众意见你要照顾好自己吃饭了没?快去吃吧不然胃又坏掉,BYE。
我笑,打开钱包看大头贴。阿甲和阿错头碰头地一起傻笑。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包里还有他给我准备的胃药。阿甲坚信我是个没人看着就会百病丛生的笨蛋。所以以前他提醒我的一日三餐,拖着我在操场上跑步,有点头疼脑热就送来一堆稀奇古怪的药,最后把我培养成了一个有恃无恐对自己身体漠不关心的小孩子。下雨天不带伞,雨势太猛了就找个角落藏好给阿甲发短信,等着他撑着伞来恶狠狠地凶我。我扁着嘴一脸无辜,心里是被驯服的欢喜,好像狐狸遇见了小王子。
阿甲阿甲,没有他我只能一个人游荡,再也没有任性的理由。
我告诉他我们搬宿舍的时候我自己大包小包扛了五趟,从这幢七楼到那幢七楼。阿甲问我为什么不找他的朋友帮忙。我说怕人家看上我你后院失火呗。阿甲不屑说就你那点小姿色和臭脾气——倒不是我兄弟道德多高尚,但我相信哥儿几个还是有基本的判断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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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甲波光荡漾地对我说以后嫁给我吧。好呀,我矜持地笑,到时你要身穿燕尾服脚踏运动鞋手捧鸡冠花在交通高峰期到路上截我,然后单膝跪地掏出十枚巨大的金戒指用标准的闽南口音对我说——
你杀了我吧。他接口。
有时候想阿甲,想着想着就自己突兀地笑起来,走路的时候,吃饭的时候,快入睡的时候。实在有点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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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去看电影,售票窗前轻轻回答:一个人。电影散场时灯光大亮,音乐响起,恋爱中的人一对对离开。我不知道自己的表情会不会显出落寞。有时走进大商场,流连,那么昂贵的化妆品,珠宝,漂亮衣服,看得心都痛起来。大电话说啊甲我要去傍大款买一大堆东西扔着玩。阿甲说我今天刚收到三十八块五的稿费不如你考虑一下?
阿甲给报社画插图。他曾经很沉痛地对我说,阿错,我制造了一星期的视觉垃圾,我对不起自己,我在心里把我的艺术理想吐得一片狼籍。在我为他的忧郁眼神心折时他牵了我的手边走边说拿了三百五十块稿费咱找家饭馆好好花天酒地一下。我侧着头看他的脸想着跟了你我永远也吃不到哈根达斯,可和你在一起一支一块五的和露雪就能让我幸福得傻掉。我还疑心阿甲说的那段话是不是经过排练的,不然怎么这样压韵。
天气终于变得寒冷。我围上围巾的那天阿甲在电话里咳嗽。我问他感冒了吗。他说没事没事死不了,你看好自己就给我省心了。话说完又咳得惊天动地。我忽然觉得心疼。他生病了受伤了总是对我说死不了死不了。他踢球伤了腿,看他额头上汗不断地渗出来我只是哭得不知所措。阿甲就把我揽在怀里说不哭不哭,再哭老妖精就来抓你了。
阿甲,围巾很温暖。忘了带手套时我用围巾的尾巴裹住手指,我的指甲不会再冻成黯淡的紫色。我不会生病的,你也要好好的。
阿甲说,我的小孩子长大了哎,感动得我鼻涕都流下来。
天灰灰的,有时阳光出奇的好。这时候一整楼的阳台上都会晒着棉被,花花绿绿的有些喜气洋洋。眯起眼睛就看见许多丝絮在阳光里浮着,空气像旧旧的棉布一样柔软平和,让人心安。
我在那些半生不熟的人面前越来越沉默,找不到话说。害怕集体活动,我总是缩在角落了一言不发,或者僵硬地笑着僵硬地说话。没有自由,不快乐。也许我有社交恐惧症。所以我那么依赖阿甲。
还有四级考试。我努力读英语,有时听英语磁带会神思恍惚,飘飘飘,飘到阿甲面前听到他说话。夜半还有女生在楼道口背单词,急速的忙乱的。楼下有人唱歌。猫在追逐尖叫。广播传来流离失所的音乐碎片。错错杂杂的声音让我无法安然入睡。只能裹着毛毯趴在阳台上吹冷风,着急着想让自己犯困,急得眼泪一滴滴掉下来。一塌糊涂。
终于习惯。晚上十点吃一个苹果,冲一杯雀巢咖啡。躲在床上拉严床帘。阿甲还留了一堆杂书给我,一本一本翻翻看。在《随园食单》里发现一张十块钱人民币,估计是他随手夹在书里又忘了的。笑。这真是普天同庆的事。食单里记着蜜火腿烧羊肉白片鸡竹叶棕合欢饼……让我陷在饥饿的绝望里不可自拔,夜那么长。在古龙的小说里翻到阿甲的超市购物清单,女孩背影速写,还有一小片写着字的纸条。
“还没吃午饭就被阿错拽去听广播。只听到音乐和一些不清楚的文字。太阳底下晒了半小时,眼睛都花掉,怎么也不懂找个凉快地方。最后听见主持人谁谁代表编辑阿错什么什么。低头看她笑得有点小得意又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特别想死命搂着她亲她。没有。真亏。”
一年多前的事了。
咖啡很香,香得漫长迂缓。喝完后不再双目灼灼,感到很妥帖的疲倦,睡下。多奇妙。
下雨。一个人的时候会对天气敏感,还有天空的颜色。文科楼旁的桂花散发着湿漉漉的香甜气味,我受不了诱惑吃了一点点,很清甜。香味留在手心里。我不住地去嗅。
接了一份家教。初二的小女孩,不是很漂亮,但看上去饱满新鲜。做题时老是心不在焉的。有一次突然抬头问我,姐姐,以后会不会有人来爱我。我在她眼睛里看到初恋时的透明感伤。笑着对她说,当然。
姐姐,你有男朋友吗?
有。
他帅不帅?
他很好看。
他有没有亲过你?
有。呵呵,你这个小孩子。
然后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说,我要能快点长到二十岁就好了。
似曾相识。这句话。
坐在公车上我一直回忆着我十四岁的时候想象的爱情。是不是每一个小女孩都在急切地等待着二十岁,盼望着被另一个男孩的眼睛照亮,像花朵一样骄傲,自怜,水分丰盈地绽开。
告诉阿甲这边下雨了。他马上急起来对我吼是不是又不带伞。我说有的有的我今天很乖,还领了一笔稿费和家教报酬,我很能干吧。阿甲就装出很慈爱的声音说恩,这孩子前途光明目标远大秀外慧中,我打算让我妈把你骗过来当童养媳。这时候我小小的虚荣心就像刚出炉的面包那样膨胀起来,装满了芳香温暖的空气。想着二十岁了还能被他叫做小孩子是不是很幸福。车到站时雨还在绵密地下。一路上我从一个遮雨棚蹦到另一个遮雨棚,头发衣服还是湿了。我还是没有带伞。
早上醒来。阳光斜斜照在腿上,脚踝晶莹。刷牙洗脸照镜子,一脸的痘痘。沉沉地叹口气说生活真是叫人无力面对。
太阳只出来一瞬间,雨又开始下。
下午逛大街。买下一款飞利浦剃须刀,给阿甲刮下巴上的杂草。在香水柜台前转啊转,嗅那些复杂的香味,心里痒痒的,却买不起。最后挑了阿迪达斯的男用香水回来,阿甲肯定要笑我,没关系,我可以自己用。
晚上,打阿甲的手机,不通。打宿舍电话,知道他出去了。
22:00。打阿甲的手机,不通。打宿舍电话,他还没回来。
23:00。不通。没回来。
00:00我看见一天轻轻巧巧地跳过去,变成四个零。
有些慌乱。
很久以后,收到他的短信,睡了没?
于是跳下床到阳台上给阿甲打电话。他说有个朋友失恋了,让他陪着喝酒。我问男的女的。他说女的。我觉得心被气得炸起来,眼泪不可收拾地涌出来,所有的语言都堵在喉咙里,哽咽。我说很好呀失恋了跑到你这来找慰藉,然后呢?梨花带雨了?酒入愁肠了?再然后呢?我行侠仗义的阿甲是拔刀相助了还是软语温存了?结果她就春暖花开了不是?我怎么办我在这等了你几小时郁闷得要撞墙我找谁陪我喝酒啊我。
……我记得那天自己像是说了许多不聪明的话。阿甲解释完安慰,安慰完劝说,试着逗我开心,低声下气赔不是。最后阿甲有些恼了,说不要想太多,快去睡。挂断。
我愣在那里。哭累了才感觉到脚冻得冰冷,疼。
第二天逃了课。四处转悠。看到献血车很热闹就凑了过去。然后在车里头半躺着听音乐,始终不敢看血怎么从身体里流出来。旁边的男生和我聊起天来,他说普通话一律不翘舌,听上去很单薄。我看着他,很清楚的一张脸。想起阿甲又失落到极点。
我要给自己买红枣吃,阿甲不要我,只能自己对自己好。
傍边的男生说他打算组一个乐队,问我喜欢音乐吗?我不知道。在校电台做了一年音乐编辑,音乐却始终不能流到我血液里来。在我迷迷糊糊的生活里音乐可有可无,我的DICSMAN坏了一直不去修,买回来的CD都搬回家去以节省床铺上的空间。或晴或雨的闲散时光里偶尔听听,漫无目的的伤感一阵,然后遗忘。还有摄影,除了拍摄影作业外我懒得动一动相机,在街上瞎转那么沉的相机吊在脖子上会阻碍我自由地抬头看风景。不爱运动,篮球排球羽毛球一概不会,游泳技术不至于让我溺死我就心满意足,为了减小腹才做了一个月的仰卧起坐。……想想自己真是贫乏。
献完血男生和我一起走。两个人都按住肘部静脉厚厚的冬衣推到手臂上,这么走。有让人舒适的距离感。说起他只喜欢素食只穿棉布衣服耳朵里永远塞着音乐的女朋友,和我的阿甲。我慢慢淡得没有了表情。男生说其实你这种有点遗憾却很柏拉图的恋爱是很美好的呀。唯美的伤感。
我不要。唯美的伤感?柏拉图的爱情?很有审美价值,可没有人想看自己的悲剧。我喜欢的是,饱满的世俗的欢喜的没心没肺的快乐。
路边的乐器行里,谁在弹《爱的罗曼斯》。唯美的吉他声,很柏拉图。
在岔路口相互笑着说再见。陌生人带来的片刻温暖。
照例在睡前接到阿甲的电话。没有解释和质问,嘻嘻哈哈。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再过一个月就是阿甲生日,魔羯座的老实人。我得尽快让自己漂亮起来,因为我准备光鲜水灵地跑去找他。选修营养与保健的舍友向我传道授业解惑,我照做不误。
一天一盒高钙奶,一个鸡蛋,一个苹果,香蕉也要多吃(虽然我一向讨厌这种软不拉塌的水果)。多喝水多吃鱼甚至买了一包枸杞每天泡着喝,跑步跳绳打篮球。晚上英语读到十一点准时上床睡觉。呵我成了标准的好孩子,健康勤奋天天向上。
阿甲生日的前一天,星期五。在随身背的挎包里塞剃须刀,内衣,香水,一小瓶润肤露,两包纸巾。买在车上充饥的全麦面包和矿泉水。带了一本经常翻的书,《克莱因蓝》,讲的是爵士乐,语言风格很有点村上春树。多取了一百块带在身上,交待好舍友有情况帮我挡一挡。走了。
其实阿甲离我不远。坐汽车四五个小时就该到了。靠窗坐着,可以看风景,田地,山丘,隧道,平房小楼。累了把头靠在窗沿上打瞌睡,偶一颠簸就撞得生疼。车上的人看VCD,发短信,读报。我旁边坐的是戴眼镜的男生,衣着干净,一直闭着眼听MP3。这让我感到轻松。
在阿甲的大学附近车停了一次。下车。天气阴冷。我紧了紧围巾。还好,没有晕车。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阿甲上课的教学楼。时间是下午两点五十。阿甲周五下午有两节课,那么我还得等一段时间,所以在楼前找了个地方坐下,耐心把面包啃完。
学校漂亮干净,不远就是海。我这么古怪地坐着也不会有人多扫我一眼。多自在。想想我那面孔灰暗的大学,简直嫉妒阿甲。再想想过几天就考四级,心里哆嗦了一下。寒冷。
下课铃响。凌乱繁复的脚步声。
我看见阿甲走到我面前,一脸的笑意,伸出手臂抱了抱我,牵了我的手走。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和阿甲打招呼,嗨阿甲。眼睛转过来看我。阿甲往他身边拉了拉我,说这是我女朋友。
HI?HI?
她走开。
我注意到她的表情有那么点失落。阿甲告诉我这就是那天叫他陪着喝酒的女孩。突然阿甲笑起来说你那天发起脾气来骂我还是一套一套的,什么酒入愁肠春暖花开,害我边哄你还得拼命忍住不笑。你看多痛苦。
一路上不断有人和阿甲打招呼,顺便转过眼珠子看我。阿甲就微笑介绍:我女朋友。不厌其烦。不经意发现其中之一笑起来很像我初中喜欢过的男生,恍惚了一下。抬眼看阿甲。嗅他身上温和干净的烟味儿。幸福地舒一口气。
花非花,雾非雾。
阿甲怪我不通知一声就跑过来。我学着肥皂剧里的台词扭捏着说,人家想给你个惊喜嘛。他白我一眼,惊喜?惊恐差不多。
缠着阿甲带我去看海。灰蓝灰蓝,颜色叫人沉迷不已,沙滩上没什么人。太好。以前到过辟成景区的海滩,海不怎么的,人倒是很汹涌,沙滩上都是垃圾,烧烤的游泳的拍照的叫卖的。当时我真想找处干净地方一头栽下去人事不省算了。
看够了没有,天都快黑了。阿甲催我。
阿甲我真心疼,看到不属于我的好东西我就心疼。我作西施捧心状。
走走走吃饭去,瞧把你傻的。
八点多回到阿甲租的房子里。两房一厅一厨一卫,与人合租。在门口阿甲让我等会儿,他进去嚷嚷,我女朋友来了你麻利点把见不得人的东西藏好。然后笑嘻嘻领我进去。阿甲的舍友是挺好玩的一个人,长得不好不坏,随便聊了几句就拎了外套往外走,说我就不在这碍眼了,又凑到阿甲耳朵边说兄弟别太拼命啊。阿甲捶了他一拳把他推到门外去。我听见阿甲舍友说赶明儿请我吃饭啊。阿甲满口答应。
厅里头散着画架颜料画笔,盒装的方便面,杂志,还有一股松节油的味道。一小块方桌两三把凳子。窗台上一盆观叶植物,竹编的窗帘。不是很脏,轻松随性的乱。阿甲的房间很简单,床,衣柜,宽大的书桌,放着杂七杂八的琐碎东西,一台电脑,朝北的窗。
阿甲叫我自己上网看看电影。他洗了个苹果给我,然后去洗澡。用我送的剃须刀刮胡子。我说阿甲阿甲我也要洗澡。他把头一偏说去咯。我说借我件衣服穿。他表示无可奈何。
浴室里竟有面大镜子,可以在水雾里对着自己左看右看。自恋。我笑阿甲和他舍友在这住久了怕会变成那耳喀索斯。拼命浇热水还是很冷。抖抖缩缩套上阿甲的长袖衬衫洒点香水跑出来,到阿甲面真胡闹,也不怕冻傻掉。阿甲皱着眉头扯过毛毯把我裹起来,好像大粽子。
我掀开毯子说阿甲阿甲你看我穿你的衣服好看吗?
阿甲重新把我包起来,好看好看你就是偷溜出来的公主我是那个倒霉又英俊的报社记者……裹好!再闹看我揍你。
木头,抱我。
报社记者有没有抱过公主呢,不要乱改剧情嘛……改改也无妨,傻阿错。
阿甲刚刮过的下巴青青的,摸上去指尖有点麻。阿甲说我最近长胖了,漂亮,可怎么还是一副没脑子的模样。
笑。感觉饿了,阿甲泡方便面。暖壶里的水温度不够,面非常难吃。只好出去买了饼干牛奶巧克力什么的,和一柄牙刷。
安静下来。阿甲开始放音乐。轻爵士,听起来慵懒,虚无,幽蓝,漫不经心和,暧昧。适合情话和凝视。很轻的烟味儿。香水的尾香持久缠绵,若即若离。
阿甲眼神灼灼。
我微笑着看他。
时间像冰融化成水一样无声无息,没有痕迹。
阿甲鸣金收兵,说我到隔壁去睡吧。
真的啊?我问他。
我回来了。舍友说一切都好,没点名没查房家里没打来电话。神神秘秘问我和阿甲怎么样。我看桌上什么时候清水养了一瓶野花,拈花微笑,不可说,不可说。
发短信告诉阿甲我顺利抵达。窗外下雨。抱上书上图书馆复习英语去。撑着伞在雨里走,淡淡笑起来。阿甲阿甲,你看我带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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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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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
风若吹 |
Re:如果等待 |
回复时间: |
2004.03.11 10: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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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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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
凡子 |
Re:如果等待 |
回复时间: |
2004.03.19 19: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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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我们的生活
有点疼。但会很快过去
我们善于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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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
明天的温暖 |
Re:如果等待 |
回复时间: |
2004.03.20 11: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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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会不会要永远在一起呢.
------------------------ 原来 世间这样荒芜 寂静 深不可测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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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
我只是一个过客 |
Re:如果等待 |
回复时间: |
2004.04.02 16: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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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的一对,祝福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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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
yuquan |
Re:如果等待 |
回复时间: |
2004.04.02 20:3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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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不塌实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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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
紫星懿^菲 |
Re:如果等待 |
回复时间: |
2004.04.15 20: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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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后说不出的感觉
------------------------ 我是孤独的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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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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