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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竹本色色 收藏:3 回复:14 点击:4543 发表时间: 2003.02.17 22:58:54

宠物


  他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在他面前缩成团儿似的小小的人。
  她是个乞儿。像所有在外行讨的人一样,留着长长的,凌乱的头发;穿着烂烂的,已看不出颜色的衣服。但唯一不同的是她的眼神——孤傲,但并不冷漠。他们对视了10分钟,然后他走,她便起身跟着。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逢。那一年,他16岁,而她只有4岁。
  
   No.1
  原宇随手点起一支烟。这已经是今晚第n支了。因为明天有个重要的会议,所以他需要动力,好让自己能够全心的投入。
  墙上的挂钟敲响了12下。他做完了收尾的工作,但她还没有回来。
  已经连续两星期了。他靠住椅背,双手轻揉太阳穴。12年了,而她依然没变。
  他不知道这12年是怎么过的。他的父母都在国外,唯一留给他的就是这间大房子,和一个一天到晚罗里罗嗦的老管家。
  所以,就在他父母上飞机的第二天,他就随便找了个理由,将这讨厌的老头儿扫地出门,过上了一个人的日子。抽烟,跳迪,打电动……是他生活中唯一的内容。直到那次意外的邂逅……
  为了供她上学,他每年都拼了命的去争那万里挑一的奖学金。所以说,他有今天的成就,全都拜她所赐。
  刺耳的电话铃声吵醒了他。他着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电话那头传来死党乔安的声音:“怎么?你的‘宠物’又失踪了?”
  “宠物”是原宇给她的别名,而她的大名,他叫他做——原萦雪。
  提起她,他无奈的轻笑。失踪——是她从小玩到大的把戏。最开始是为了应付他父母的突然来访。可发展到后来,反尔成了她每年的“必修课”。只要一到寒暑假,她都会自动消失。少则几天,多则一个月。最长的一次,是到开学后的第三个星期,他才看到她。虽说如此,但他却从不问她去了那里,做些什么。
  原宇差开话题,谈起明天的会议。远出的东方,开始逐渐泛白。
  
  
  会议终于平安结束了。只是时间比想象的要长。经过两天一夜的奋斗,早已筋疲力尽的原宇,拒绝了乔安打网球的提议。现在的他,只想好好睡一觉。
  但事事并不尽人意——家里的玻璃被砸了。他第一个反映就是进了小偷。
  在小心翼翼打开房门之后,他便看到了她——白色的连衣裙,被染得浅的不能再浅的黄色头发。躺在沙发上睡的正香,身体仍旧缩成一个团儿。
  他不想惊动她,却被她手臂上长及6厘米的伤口吓了一跳。血还在流,显然是刚才爬窗户时划到的。
  他有些手足无措,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呆呆地望着发愣。
  而她似乎有所察觉,转身,醒了。
  待发现自己受了伤,萦雪下意识地伸出舌头去舔。这是她平时一贯的毛病。但这次不行,因为伤得太厉害了。他——不许。
  原宇拉开她受伤的手,牵着她来到厨房。将它放在水管下冲着,又忙去找药。
  先上红药水,再用纱布包好。整个过程中,她都在不停的发抖,但却一言不发。包扎完毕——她头也不回地冲进洗手间没命地呕吐。
  他站在门口,将纸巾递给她。不知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身体对药物本能的反抗。她的脸色白得吓人。
  他放她一个人去休息,然后打电话订购玻璃,顺便通知乔安带比萨过来。
  半小时以后,他终于看见那辆为他所熟知的白色桑塔那缓缓地驶入他的视线。
  “嗨。”车的主人毫不顾忌地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饶有兴趣地欣赏他那被“打劫”过的玻璃。
  “太精彩了。瞧瞧地上那些玻璃的碎片,这排列的顺序,分明就是毕加索再世嘛。”
  原宇可没他那种好心情。接过他手中的比萨,并示意他进屋来坐。
  屋内是近乎清一色的纯白。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窗帘,白色的灯饰,白色的家具……这是原宇的最爱,却也是乔安最厌恶,最受不了的。他总是觉得这种颜色太冰冷,毫无家的味道。而且不知为什么,又总是有种感觉,认为迟早有一天,这满屋的白色会变作一层透明挡在他与他之间,近到叫人窒息,又远到叫人捉摸不定。
  唯一让他安心的就是那张咖啡色的沙发。那种徘徊于浓淡之间的棕,总是叫他不自觉地想起Cappuccino。
  比萨特有的味道溢满整个房间。乔安好笑地看着几乎是冲下来的原萦雪。有日子没见到她了。而她依旧还是老样子。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滴溜溜的直瞪着原宇手中的绝味美食。而原宇皆无视她的存在,小心的将比萨分成三份。先是递给他,然后才是她。
  她不满地瞟过他。淡棕色的眸子满是牛奶的香气。
  乔安则是不停地想要逗她说话。先是提起她的头发,然后是她的伤口,最后又问到她的境况。但这种方法显然行不通。只有原宇在旁边有意无意的搭话。而她,似乎只是一心一意的“关照”着手中的比萨,完全不理会他所谓的“善意忠告”。
  幸好他们早已习惯了她的静。静到一语不发,静到守口如瓶,静到连原宇都不曾听过她的声音。乔安有时甚至怀疑她是否会说话。但原宇似乎并不那么在意,而且好像还十分喜欢这种无声的韵律。
  萦雪警觉的望向他。乔安这才发现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盯了她好半天,马上略带愧意地将目光移向别处。
  沉默,依旧是无声的沉默。这似乎才是他们之间永恒的主题。略带着凉意,却又在无形间织出一道似有似无的网。网中人如此的逍遥自得,完全不理会网外人们撕心撕肺的叫喊。孤寂、倔强的重复着一种外人无法理解的一成不变的公式。
  等待。也许也只有等待了。等待着美丽的精灵终于破网而出;等待她睁开双眼去审视这也许不够纯洁却十分真实的世界;等待她终于发现他的存在,发现那双永远盛满笑意的、决不肯离去的眼。
  
  
   No.2
  九月,就像是一只刚刚蜕变完毕的,摇摇欲坠的挂在树上的蝉。正不耐烦地用一种独特的,沙哑的嗓音,宣告着自己的独立。
  学校,一个早已经堕落的只剩下荣誉这玩意儿的教育组织,似乎也正用着同样的方法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茆冠天一身西装革履的站在讲台前。入秋的凉意丝毫没有在他身上发挥任何作用。他一边抹去脸上的汗水,一边又一次地重复着刚才的问题,“你可不可以做一下自我介绍?”
  原萦雪一脸茫然的望向他,眼睛里的惊恐与警惕暴露无疑。她的头发早已在校方的强烈要求下染回本色。但也许是弄的不够彻底,反而显出一种浓重的棕,与她的眼睛形成鲜明的对比。
  “姓名?”
  “……”
  “喂。”
  “……”
  “随便什么都可以,好歹说一句。”
  “……”
  “唉。”依旧是毫无结果。茆冠天向天空翻翻白眼儿,他从师将近6年了,从没遇到过像她这么难缠的学生。
  出于好奇,他开始重新打量她。不可否认的,她确实是个美人,而且还是毫无瑕疵的那一种。她的全身似乎都充满了一种傲气,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气。远远望去,就像是笼罩了一层淡淡的薄雾,叫人不自觉的驻足,带着七分诧异,三分敬意,静静的去审视,去欣赏,去体味。
  而她的眼睛。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是怎样的一种颜色啊!就像是在咖啡中加上满满一大勺的牛奶,在将它们慢慢搅匀。他似乎还可以看到搅拌后留下的那个漩涡,以快速而令人眩目的速度绽放出一朵美丽而张狂的棕色花朵。
  铃声毫不怜悯的打断他肆意放任的思潮。猛的回过神,茆冠天刚好看到萦雪拿着书包悄然无声的消失在后门口。
  喂,你……”他这才想起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忙下意识的跟了出去。
  
  
  这就是乔安看到的情景。他是碰巧来附近办事的。只不过“顺便”兜了个大圈过来看看。老远的,他就看到了她,看到了她眼底的戒备与惶恐。很自然的,他堵住了他的去路。
  两个人都被着突如其来的一堵吓了一跳。萦雪很小心的打量着他眼中莫名的怒火。又回头看了看一脸茫然的茆冠天。然后很知趣的先溜为快。乔安愣在原地,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只好硬着头皮看着她渐渐远去。倒是茆冠天一脸的轻松自在,笑眯眯的看着乔安:“你好,我是她的老师。你认识她吗?”
  老师?乔安眯起眼睛,很认真地掂量起这句话的真实度。“请问,您贵姓?”他缓慢的开口,又故意将声音拉长。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浓浓的火药味。
  “茆。”冠天显然感受到了,他收起笑脸,不客气的回望过去。一面又好奇的猜测着他与她的关系。
  今天的乔安一改往日的休闲装束,不仅身着西装,还打了领带。
  “啊,你是她的父亲?”冠天大胆的猜测。
  什么?!乔安差点厥过去。他有那么老吗?!
  茆冠天心中大呼不妙,从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错了,而且还错得相当离谱。
  “哥哥?”明知道不太可能,但还是要试一试的。
  “不是!”乔安的语气有些生硬,“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太缠她。”虽然知道就算他要缠也希望不大,但警告一下还是好的。
  “情人?”他叉起腰低声询问。
  “也不算……”
  “那就是朋友了。”冠天回给他一个释怀的笑。
  “走吧,我请你喝酒。”既然他是她的朋友,自己又是她的老师,当然是要以长辈自居的了。
  乔安一怔,完全明白到刚才那个警告对他根本其不了任何作用。
  “不……”他刚要回绝,又好象想到了什么,不自觉露出一抹笑容,“还是去喝咖啡吧。我知道一家很不错的屋。”
  
  
  雾月小筑,一间开在街口很平凡的小餐馆儿。按照店主本来的意愿应该是间快餐店的,可偏偏只有咖啡受欢迎而已。所以就在去年年底正式改为咖啡屋了。
  也许是因为正值下班高峰的缘故,屋里可谓人山人海。幸好乔安是常客,又是老板的好朋友,才得到了一个靠里又相对安静的好位置。
  茆冠天略带惊讶的看着乔安说出一大串一大串的专有名词。这种高雅的消遣对他这种工薪阶层来说是渴望而不可及的。别说来过了,他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地儿。
  沉默一直保持到咖啡被端上来。乔安丝毫不感呀异的在冠天眼中捕捉到一个一闪而过的诧异。
  “这是什么?”他轻声询问着,眼光一直没有离开过那杯中的浓淡相宜。
  “咖啡啊。”乔安品了一小口,简单的就像是在大街上谈论天气。
  “我是问名字。”冠天拿起勺子轻轻的搅拌着,看着那漩涡升起再逐渐消亡。
  “Cappuccino。”他懒得和他逗下去,说得直截了当。
  “哦。”又是一阵沉默。他终于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颜色了。这杯咖啡如此的恰倒好处。只不过少了几分寒气,多了几分香气而已。
  “喜欢吗?”他有些一语双关,笑的极不自然。
  “你们经常来这里吗?”他没有回答,只是慢慢的环视四周,打量着这个陌生却又极为温馨的世界。
  这家店的装潢异常精巧。大致为蓝色,只不过靠近外面的是天蓝,越往里颜色越重,最后变作如大海一般的深蓝。天顶上悬缀着一些类似于有机玻璃一般的装饰物。午后的阳光透过大而明亮的玻璃照在上面,呈现出一种与墙壁正好相反的、由深入浅的色彩。仔细凝视,似乎每一个棱角都代表着一种心情,一个故事。墙角的扩音器里,正放着帕格尼尼的小提琴协奏曲。那种充满颓废的旋律,与不同咖啡混合而成的香气一起,营造出一个沉淀在天堂与地狱之间的诡异的空间。
  “是我经常来。”乔安淡淡一笑,“我喜欢用咖啡麻醉自己。”
  瞟过冠天眼中的不解与惊愕,他低下头去将剩下的咖啡品完。“咖啡的美味,就在于它略带苦色的香甜。喜欢用咖啡麻醉自己的人,通常会在浪漫中将自己杀死。”是的,他笑得悲哀。所以原宇从来不喝咖啡,因为他从不相信浪漫。而那只“宠物”,她根本不需要麻醉,因为她从来就没有醒过。
  
  
  No.3
  乔安独自坐在充满浓郁香气的棕色海洋中。落日的余辉像万千把离弓的箭,射得他浑身不自在。原宇正在屋内打一份重要的报告。而萦雪却至今未归。他有些懊悔的想着昨天那次意外的“面谈”。如果把它看作是一场战斗的话,那么他输的一塌糊涂。他竟然毫无取舍的把自己完全剖析在一个陌生男子面前。忘记所谓的细节,只记得他激动的滔滔不绝,并且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咖啡。是谁说咖啡会叫人清醒?他可是沉醉的只差痛哭流涕了。
  越想越郁闷,他一跃而起,开始在屋子里踱来踱去。门铃无巧不巧地在这时响起,乔安几乎是用力将门摔开——
  门里门外的两个人同时吓了一跳。
  “你……”颜霓裳瞪着眼前这个气急败坏的男子,北方人都那么容易激动吗,开个门也需要如此的兴师动众。
  “什么事?”乔安没好气的皱起眉头。他讨厌这个女孩看人的眼神,那么的不屑一顾,好像要将全世界的人都踩在她的脚下。 
  霓裳退后几步,认真地看了看墙上的门牌和自己手中那张有些泛黄的纸, “这里是原家?”她冷冷的开口,带有几分赏赐的意味。
  乔安实在懒得理她,霸住门口大叫原宇的名字。
  原宇 到是不温不火,慢慢从房里步出来。看到来客,他先是一愣,然后立刻换上一副微笑的脸孔,“请问您有什么事?”
  “你就是原宇?”霓裳的语气稍微缓和。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将唇角微微地向上扬了扬,“你好,我姓颜。”
  
  不知道对于当今这个社会而言,父母之命还算不算合理。也不知道在一个叫做“指腹为婚”的冠冕堂皇的大礼帽下的“未婚夫妻”还算不算名正言顺。总之,乔安是瞪大眼睛看着这个自称原家未来新娘的女人,堂而磺之的将行李搬进来——然后——住下。更让他恼火的是,原宇竟然不闻不问,好像此事与他无关,甚至连个电话都不打回去询问一下。
  而这位“身份不明”的臭丫头,竟也一点都不认生,马上换上一副女主人的姿态,开始上下地打量起这间房子。
  房子基本可以分为上下两层。下面一层主要是客厅,连带着厨房和盥洗室。与之一墙相隔的,是原宇私人的书房。楼上自然是卧室。原本应该是三间的,不过其中一间小的一直空着,所以老早就用来堆放杂物了。另外两间是并排的。原宇极爱安静,便占了一间靠里的,将向阳的一个留给萦雪。
  “要我住这间吗?”霓商边问边将行李拖进萦雪的房间。屋内还是一样的纯白。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床单,白色的书桌台,仅此而已。因为这间屋子偶尔会被用来当作客房,所以萦雪的全部东西都被锁在一个大箱子里放在床下。
  原宇一愣,这点他道没有想过。抬头看看表,已经6点多了,他猜她今晚不会回来,便微笑的点点头。
  
  
  萦雪这次晚归是有原因的。她本来是在茆冠天的强迫下留在学校里“恶补”。却趁他出去打电话的功夫,悄悄溜了出来。结果很不幸的遇到了以前的学姐学长。
  由于她的孤傲与美丽并存,走到那里都是注目的焦点。自然引得一票小男生狂追不舍。而今天晚上遇到的陈琼,便是其中之一。他苦苦追了她六个月零五天,那里知道让乔安发现,并被狠狠地揍了一顿。自然无功而返。
  这次看到萦雪一个人在街上闲逛,自知机不可失,忙一个箭步上前拦在她面前。
  萦雪一脸错愕,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要突然蹦出来挡住她。然后想也不想地转身就逃。
  “原萦雪。”陈琼好容易逮到这个机会自然不肯放过,他将身体一转,堵住她的退路。
  萦雪皱着眉头,她根本想不起有这么一号人物。她退后一步,却发现四周都围满了人。陈琼见她跑不掉了,便露出一脸坏坏的笑意。她曾经让他这样丢脸,他也不会让她好过。他伸出手抓住她的胳膊,指甲在挣扎中深深下陷,留下一道道红色的烙印。
  萦雪惊恐的睁大双眼。她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想不起,她只想逃。她不断的挣扎,耳边是呼呼的风声,混杂着某种生物怪异的吼叫。让她恐惧,却依然一语不发。
  一群一群的人是黑色的墙。堵住她的退路。她只有不断的奔跑,她要寻找,寻找那一条能让自己逃离的出口。她奔跑、她拍打、她撕咬、她逃离。
  
  
  萦雪到家时,已经接近11点了。她花了大量的时间来寻找回家的路。因为惊恐,所以遗忘。
  屋内漆黑一片,原宇显然已经睡了。她没有钥匙,就顺着墙上的蔓藤向上爬。二楼开着的窗户是一种诱惑。她轻轻地爬进去,再轻轻地落地。
  霓商听到了声响,她睁开眼睛,然后愕然地发现这个不速之客。
  萦雪一脸颓然的站在她面前。衣服因为挣扎而变的凌乱不堪。头发蓬松的披在脑后。手臂上有抓过的烙印。
  霓商大叫着冲出门去。原宇闻声赶来。
  看到她,他先是一怔。然后突然抄起旁边的花瓶,“你是谁?还不快出去!”他大叫,语气中带着惊讶与责骂。
  萦雪默然,向前一步,然后猛地夺门而逃。
  
  
  她在黑暗中不住的跑,只是这一次不知道该去那里。她感到自己喘的厉害,脸上有潮湿的痕迹。她停下来用手抚摩,粘稠的液体顺着手指不住的划落。
  原来,泪是暖的。
  
  
  No.4
  乔安看到她时,已经凌晨2点多了。他接到原宇的电话,就马上跑出去找。然后发现她蹲在他家门口。身体因为害怕而不住的颤抖。
  原来已经无路可逃了。
  
  
  乔安将她带进屋来。放水让她洗澡,然后打发她上床睡觉。她用棉被将自己裹起来,身体却依然如冰一般寒冷。
  他不放心她一个人,便抱了被子睡在地上。
  黑夜中,她紧紧地将他抱住。
  也许是害怕,也许是寒冷,也许只是因为寂寞。
  他安静以对,用他的方式,释放他的热情。
  她需要温暖。
  他给她温暖。
  No.5
  虽然原宇百般掩饰,但还是东窗事发了。第二天,茆冠天就拿着萦雪的书包找上门来。因为她今天没有去学校。
  屋内是一派死气沉沉。霓商一气之下打电话回美国,搬来自己的救兵——原宇的母亲。而原宇自冠天走后就一直不发一言,只是不停的抽烟。
  萦雪没有回来。乔安也没有打来电话。所以他猜她在他那里。
  原老太太从一进门就开始不停的唠叨。责怪他的隐瞒,质问他的动机,埋怨他不忠。
  忠?对谁忠?原宇只是觉得好笑。他知道这件事早晚有一天会穿帮,但没想到是以这样怪异的方式。他现在只想等,等母亲回去,等霓商气消,等一切风平浪静。
  但所有的算盘都在萦雪再次踏进家门的那个下午被彻底粉碎。
  她是被乔安强行拖回来的。她自住到他那里后就一直情绪低靡,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并且变得更加不容易亲近。所以他带她回来。他要她快乐,他要他给她一个解释。
  那是一个低沉的午后。从中午就一直不停的下雨。稀稀沥沥的,是断了线的眼泪。萦雪伸出脸去接,才发觉它是凉凉的,不带一丝温暖。
  原来泪流多了,便失去了温度。
  
  
  这是原老太太第一次看到她。
  较好的面孔苍白的展放。娇小的身体在风中颤抖。脸上没有表情,只有一双眼睛闪烁着警觉与疑惑的光芒。
  她是水做的,只是因为太寒冷而结成冰了。
  原母深深的皱眉,因为她眼中有孤傲的影子。
  从没有人可以这样直视她,何况还是个捡来的野孩子。他们只配弯腰低头。
  乔安不断的压抑自己,说服着不要吼叫出来,并不间断的向原宇猛递眼神。而原宇似乎并无察觉,只是安静地矗立一旁,冷冷的看,冷冷的笑。
  很自然的,他们被邀请留下来吃饭。
  饭菜很好,是从最高级的饭店订购来的。热气腾腾,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吃的东西是地道西餐。刀叉碰撞时发出刺耳的鸣叫,清晰的叫人浑身颤栗。
  乔安心不在焉的回答着原母提出的各式各样希奇古怪的问题。因为他一直在观察着萦雪。他的眼神一刻也不曾离开,因为焦虑而变的炙热。
  她是一只面临危险的动物。小心翼翼的弓起身体,像一支已经对准的箭,随时随地一触即发。
  霓商一直不停的和原宇说话。眼底有嘲弄的笑意,高傲而冷淡。她轻轻略过萦雪苍白的脸孔。惊讶于她淡棕色的眸子,温暖而恰意。因而嫉妒的浑身颤抖。
  “伯母。”她微笑的转向原老太太,“萦雪也不能总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不知您有什么打算?”
  “这个……”原母一时错愣,这个问题她到是从没想过。
  “只可惜原家是有名望有地位的,不能收了她。”她顿了顿,迅速的用眼角瞟过原宇和乔安,“我知道有一家不错的孤儿院。不如……”
  “不用劳您费心。”原母刚要表示赞同,就被乔安抢了话端,“她我会照顾的。”说罢,便站起身。
  “萦雪,我们该走了。”他瞪着原宇,眼中有坚决,还有一丝丝的无奈。
  “带上她的东西。”原宇避开他的眼光,“在楼上的床底下。”
  
  一切本应该是平静的,只是带一点点绝望。如果原宇没有提醒他们,如果霓商没有因为好奇而打开箱子。
  其实那里面什么都没有,除了一件已经洗得发旧的白色裙子。那是原宇在她12岁生日时送给她的唯一礼物。
  萦雪看到它时就像发了疯一样的冲了上去。一扯一拉,然后霓商在瞬间由二楼跌落下来。
  太快了。以至于他们都还来不及弄清是怎么会事,所以只好怔怔的站在原地发愣,只有空气在转瞬间降落至冰点。
  几秒钟后,大家才突然醒觉,好像在经过长长的睡眠之后猛地被人用力拍醒。原宇马上跑过去将霓商扶起,一面大叫着要他们打电话叫救护车;原母一边骂,一边将手头的东西向萦雪扔去;乔安紧紧的将萦雪搂在怀里,仓促的落荒而逃。
  一切都太意外,意外得叫人刻骨铭心。
  
  
  No.6
  人们总喜欢赞美瞬间。
  因为瞬间的东西总是快速而另人旋目,
  叫人来不及看清它的丑与悲。
  
  医院一向是充满冷漠与未知的世界。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地面,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床单。是天堂的颜色,却有地狱的声音。
  霓商已经被送过来2个月了。她伤了头。手术很成功,但需要住院观察。萦雪在事后的第二天就失踪了。乔安一直在不间断的寻找。原母也在找,她咽不下这口气,她要报复。原宇劝说过,但无效。
  周末的早上,霓商醒的很早,她要原宇削苹果给她吃,然后笑盈盈的和原母谈论婚期。走廊上有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猛的撞开。屋内的三个人同时吃了一惊。
  萦雪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光脚散发站在他们面前。额头上有被撞伤的痕迹,还在滴血。她出了车祸,昏倒在路边,是被好心人救起送到医院的。她从早上到现在一直都在不停的奔跑,想要找到可以逃离的出口,结果误打误撞的跌了进来。
  原母一见她,就像野猫扑到了老鼠。恶狠狠地将她扯到床边,拳打脚踢的破口大骂。萦雪惊恐的拍打,不住的挣扎,像一只受伤的兽,混乱而不知所措。
  她奋力的冲向门口,发狂似的奔走。原宇有不好的预感,跟在后面大叫她的名字。
  远出是耀眼而明媚的晨光,不断闪烁着吸引她的目光。那是撩人的火炬,她如飞蛾般奋不顾身。
  原宇在她身后伸出手,手指在某个特定的瞬间与她的裙角交错,然后再迫不及待的分离。一切都是那样迅速,只有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
  
  
  这便是乔安看到的情景。他接到医院的电话马上赶了过来,但还是迟了。
  他静静的看着萦雪从顶楼越起,然后轻轻的飞扬。长长的头发凌乱的舞着。苍白的面孔如花一般展放。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笑。唇角微微上扬,眼神快乐而自由。就像一朵昙花,瞬间开放又瞬间灭亡。
  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有人相对,有人无言。
  
  No.7
  一年后
  雾月小筑
  乔安坐在靠近窗户的位子上,一边悠闲的品着下午茶,一边等着来客。手上是一份东部地产的协议书。自从原宇带着萦雪的尸首消声灭迹之后,他之前所接管的一切商务活动都交于他掌管,害的他一天到晚早起晚归忙的不亦乐乎。
  铃声响起,有客至。
  霓商一脸紧张的坐到他对面,“他来信了,对吗?”
  乔安额首。将一个白色的信封推到她面前。
  信是由大洋彼岸的澳大利亚发来的。是原宇的笔迹。收信人是乔安。信的内容很少,大意是在那边谈成了生意,打算年底回来与霓商完婚,还说他养了一只狗,取名叫Hope。
  乔安放她一个人读信,然后起身离开。
  现在正值春季,天空刚刚下过雨,路面上有一个个潜伏的水坑。乔安低下头轻笑。另一只宠物。原来……
  他想起那天晚上,萦雪颤抖的身体在黑暗中将他紧紧抱住。眼角有潮湿的痕迹。她轻轻的开口,她说:
  “原宇。”
  
  
  微风拂过。路旁的樱花树落下片片粉红的足迹。混杂着未被吮干的雨水,冰凉的打在他的脸上。
  他掏出兜里的票据。那是公司派遣他去美国学习深造的飞机票,时间是早上9点半。他微笑的将它撕碎,看它在风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别了,最后的记忆。
  


文坛.爱的传说收录 原创    收   藏  

回帖


回复人: 竹本色色 Re:宠物 回复时间: 2003.02.17 23:01

    很早以前的文章。熟悉的有点陌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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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爱岩 Re:宠物 回复时间: 2003.02.18 10:30

    都把我给看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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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爱岩 Re:宠物 回复时间: 2003.02.18 10:30

    都把我给看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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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爱岩 Re:宠物 回复时间: 2003.02.18 10:30

    都把我给看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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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爱岩 Re:宠物 回复时间: 2003.02.18 10:30

    都把我给看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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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爱岩 Re:宠物 回复时间: 2003.02.18 10:30

    都把我给看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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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竹本色色 Re:宠物 回复时间: 2003.02.19 22:52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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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严双 Re:宠物 回复时间: 2003.02.21 02:57

    用这个名字明明的文章真的很多,而且有些很出名,就录在学校的补充教材上,有时间请你看看电影>好不好,那样我们都能明白点什么----------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看过

1 篇回复    查 看 回 复    回    复    

回复人: 水月灵橙 Re:宠物 回复时间: 2003.02.25 18:32

    是萦雪冷还是原宇更冷呢。
  
  为什么我们总不能违背本不应束缚我们的。
  
  你的字。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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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笑得灿烂 令世界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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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爱林 Re:宠物 回复时间: 2003.03.02 21:54

    我看呆了。很久都,没有看到这样的文章了。
  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心里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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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飞的更高,更远,就要扬弃许多会阻碍飞行的东西,尽管有写东西并不是没有价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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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竹本色色 Re:宠物 回复时间: 2003.03.03 19:53

    谢谢。
  不需要比较,你只要知道冰冷的那个不是你自己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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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竹本色色 Re:宠物 回复时间: 2003.03.03 19: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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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严双 Re:宠物 回复时间: 2003.03.03 20:24

    别,别---------我没别的意思
  我只是喜欢您的文章,觉得和某篇我曾经读过的文章的感情基调相似
  我没其他的意思,我很欣赏您的文笔,所以我才冒昧的回了帖子
  没其他的意思,我说请你看电影也不完全是开玩笑,我想起那电影的名字的时候告诉你,你看看和你的文章是不是有相同的情感基调。
  若真的得罪了您,请原谅,内蒙古的牧民对汉语了解的少,
  给点面子吧,假如有蒙语版的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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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竹本色色 Re:宠物 回复时间: 2003.03.04 23:23

    晕
  您怎么那么客气阿
  现在觉得不好意思的反而是我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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