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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就是按宿舍讨论的计划弄的。有些人本来是有意见的，不过元旦那天早上出来看了街上的情形，也就不再说话了。那小心翼翼地蜗行的公交车，轮胎都瘪了下去，车也斜了一半，恐怕一个急转弯就会翻车，车厢内有的人看着似乎快被挤出车窗外。每个人都庆幸是自己骑了车，当然不服气的话就没了。何杰和郑宏展朝着女生堆大声阔论，其实所谓的一些文明大都市的文明状况是值得怀疑的。城里人总向乡下人标榜什么文明，而事实上仅在遵守交通规则这一点上，城里人就远没乡下人有觉悟，公交车99.9%是处于超载状态的，而挤在公车上的这些城里人对座位的热爱程度不亚于对自己的亲娘，为了表示自己对“亲娘”的“孝顺”，而比试个人嗓音分贝量和词汇丰富量的，并非少数，还有开车的司机师傅对后门上车欲要不花钱搭便车的人的嚷嚷叫骂，也不绝于耳，都市人之文明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崔莺让陈侠带着，刘飞自己一辆车走在前头。在宿舍决策的第二天陈侠就安排舍长杨扬去做了411宿舍的工作，关系也亲密了，所以除了刘飞自己骑一辆车外，210宿舍其余五个人都带了411的一个人，她们宿舍的李文霞也自己骑辆车。一队人马前呼后应，沸沸扬扬，本来阴霾的天竟也渐渐转晴，一人大声喝唱道：“太阳出来我爬山坡，爬到山顶我想唱歌……”几个男生跟着吼起来：“歌声唱给我妹妹听啊，听到我歌声她笑呵呵……”女生呵呵齐笑。刘飞回头看乐着的同学，也愉悦起来，心里想老天还真不错，给这么个好天气，陈侠和坐在后座的崔莺正说着什么，转过身把速度加快了。太阳露出灿烂的脸，风不再那么冷，一阵阵缓缓地吹。
　　在门口售票台，陈侠用手机打了个电话，说胡伯伯我现在在森林公园，我带班上的同学来玩，你帮我和管理的打个招呼。一会售票台的电话响了，一个负责人模样的人接的电话，必恭必敬地又是点头又是弯腰的，胡主任啊，你最近忙吧？好的，我记下了，师大中文系陈侠，他直接找我就好了。胡主任您有空也来玩啊。陈侠看他放了电话就上前去打招呼，那人很热情地握着陈侠的手晃着，说您伯伯胡主任对你很关心啊，对了，我叫李子民，你就叫我小李好了，很朋友来玩啊，几个人啊，以后直接找我就可以了，不用麻烦胡主任的，他也很忙啊。陈侠客气地和他哼哈了一番，领着人进去了。那李子民还在门口喊着，有什么事就打电话来，我帮你安排。
　　玩着玩着一班的人就散成几个小队了，210和411两个宿舍人走在一块。刘飞见崔莺走在后面，故意放慢了脚步，等她走上来，开口道：“这的环境蛮不错的啊，你觉得呢？”
　　“挺好，山清水秀，应该让你诗性大发了吧，大诗人？”
　　“什么？”
　　“陈侠告诉我的，还背了好几首给我听，写得很好啊，怎么样，要不要来个七步成诗，现场赋诗一首？”
　　“不会吧，他怎么会呢，我那些玩意见不得人的。”
　　“‘竖琴般立着墙或弦/总是找不到称心的乐器/我倚靠到/思维的肋骨上’，这是《乐器与及其他》的一段，现在该承认了吧。”
　　“你的记忆力可真好，这都记住了。”
　　“因为写得好，所以我才记得牢。”
　　“嗨，这都瞎拼凑的，写的不好。”
　　“别谦虚了，否则就是虚伪了。”
　　“那要看谦虚者的动机，若是为了得到某种信任、赞扬等而谦虚的是虚伪；若是因为害羞或品德高尚而不愿受赞扬的就是真正谦虚了。”
　　“没想到你说话还挺溜的，那你属于前者还是属于后者？”
　　“你说呢？你觉得我像虚伪的人么？”
　　“很难说噢。”
　　“我的形象就这样？唉，看来真是悲哀啊。”
　　“咯咯。”
　　“看来我以后得注意注意自己的言行咯。”
　　“好啦，别耍贫了，来首诗让我看看是不是真才实学。”
　　崔莺说完，认真地看着飞，一双眸子似水，又似晨星，柔软而闪亮。飞心跳加速，思维一片混乱，想不出什么词来，越是急得两耳发热，鬓角却是一丝凉意，竟是憋出汗来。
　　
　　
　　 5．
　　雨儿坐在我的面前，笑了起来，声音清脆。
　　我冲了两杯速溶咖啡，放了一杯在雨儿面前，自己端着一杯缀了一小口，回到椅子前坐下，眼睛保持在窗外的远方的小山丘。我知道雨儿在看着我，她在期待我继续往下讲小飞和崔莺的事情，我也知道我在犯一个错误，而且是一个严重的错误——一个女人不论怎样爱一个男人，也不要让她了解这个男人之前和另外一个女人的故事，因为男人对以前的女人还有着一死死的感情和回忆，那么她就要怀疑男人是不是真的爱她，是不是自己只是成了另外一个女人的替代品；相反，如果男人彻底放弃了曾经的女人，她却又要想，这男人可真是不可靠啊，自己恐怕也免不了什么时候也要被遗弃，这点是女人多疑而小心眼的天性所然。
　　想到这里，我停了下来，不再讲下去，两个手指捏着小匙，轻轻地划圈拨弄，杯里的咖啡旋转，表面有一些泡沫，眷恋着洁白的杯壁。屋子里突然让人感觉静悚，说静其实不确切，CD 机缓缓流出西部乡村音乐。我收回目光，看着雨儿，希望从她的眼睛能够看透她内心的想法，如果她真爱小飞的话，我决定将停止我的讲述。她淡淡的笑，眼睛清澈，却仿佛在面前遮了一片薄纱，让人看着朦胧，无法透视她最底层的思想。这种气氛有点尴尬，若是有人只拍了这么一段场景在电视上播放，定会像极了模范式的羞涩而紧张的初次约会，超级的罗曼蒂克。我意识到情景的不对劲，拿着咖啡又喝了一口，准备赌一把了，——接着讲那个故事，关于小飞和崔莺。也许我会对不住小飞，因为可能使他再次失去了真心相爱的人，但是我的思想从来都是保守而固执的，我不相信虚拟的网络能带来真正的感情，所以我不确定雨儿是真的爱小飞的，而事实是不是如此，只有验证了才知道，我宁愿小飞之后对我有所看法，也不想他去经历一场虚无的爱情，我不能不赌这一把。
　　
　　
　　那天晚会，刘飞他们宿舍的表演很成功，他们唱了BEYOND 乐队的《喜欢你》，在开唱之前，刘飞还有一番表演。刘飞双眼对着崔莺的双眼，平平的说：
　　“上午在公园时，有位女生要我写一首诗，我这人不是这块料，没能做出来，回来路上想着胡编了一个，我想先把这首不算诗的诗送给这个女生。——像风，带动着岁月——　倘若，你爱我/ 只像爱一团火/ 那么，火熄灭了/ 你还爱什么？/ 倘若，你靠近我 / 只想从我这里取走快乐/ 那么，快乐尽了/ 你还拿什么？/ 我是你眼睛里的光芒/ 身体中的血液/ 可我并不想照亮你的信誓/ 掀起你的狂热 /只想把你的爱谱成回肠的歌/高兴的时候听/ 让快乐由一个变成两个 /不高兴的时候也听/ 让忧伤两个变成一个/ 或者让音乐变成一条河/ 去浇灌你的田野/ 或者让音乐变成一条船 /载去我的寄托/ 一切融在音乐里 /像风带动着岁月 /　……”
　　何志文的琴声在朗诵一完适时的响起，抱着吉他的他，跺着脚身体一起一落，右手的手指在六根琴弦上跳踯，陈侠晃着脑袋，打击着鼓，杨扬的手指在琴键上蹦跃，熟悉的旋律弥漫，刘飞唱着“……喜欢你，笑声也动人，笑容更迷人，胜彩虹……”全班的同学都因为刘飞一向沉默而谨慎突然变得如此大胆而惊讶，猜想着那个女生究竟是谁，现场热闹活跃起来。其实人都一样，都有好奇心，而在我们中国的大学生中里应数对别人私生活的兴趣最甚了，所以现在关于报道些风流韵事情感曝光的八卦杂志街头小报能够好卖，比起学术刊物或文学杂志销量高上几十倍几百倍，生存状况呈现一个在天一个在地的景象，也就不足为奇了。全场同学几乎把班上一个女生一个女生地把数过去，琢磨着那位“真命天子”，一片议论，当然，有几个人除外，就是两个当事人之外，207宿舍那五个人。飞旋的舞灯，光线昏暗，没有人看到刘飞看着崔莺的目光，也没有人看到崔莺因为激动而燃着了的脸，只有节奏明显的乐曲和彩色的灯光一起摇滚，吉他深情的琴弦渗出动人的音响。
　　直到晚会结束，由于刘飞没有再做其他任何暗示，而崔莺也不动声色地主持完这场晚会，所以没有另外的人知道刘飞究竟所指何人。不过说来总是让人好笑，这一男一女间彼此的忍耐力都是叫人惊讶，如此的不着痕迹，实在不能不令人由衷地佩服。元旦之后就是期末考试，大家各自忙着迎考，也就不追究此事，于是一个寒假回来，见刘飞和崔莺手牵手走在校园里的树阴道中，大家不禁有些吃惊，然后终于明白了那个晚会上刘飞是在对崔莺表白。可是没有几个人会知道，在这段时间里，每隔三天刘飞就用E-mail给崔莺发一封信，里面都会有一首诗，是刘飞自己写的。
　　这个故事应该说是有点老套的，符合传统校园爱情的基本模式，不过大致没有几个校园里的爱情能够脱离这个模版的，简单而浪漫，虽然太过脆弱，一个不小心就会破碎，可是爱情这东西谁说得准呢？美国诗人米莱写过这么一首诗，叫《爱情不是一切》，确实，爱情不是一切，它不是粮食，不是氧气，不是生活中的任何物质，可是人总不能没有它，总要追求并拥有它，甚至付出一切，把它当作一切，就是如此，如此神秘，如此让人沉溺。就这样，他们两个人开始相恋，在大二下的时候，崔莺听从家里的安排，考过托福的外语考试，去了美国加州。
　　
　　我发现自己杯中的咖啡已经喝尽，看了一眼雨儿，她喝了一口，表情淡然，说接下来的我都知道了，是不是？我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继续讲着。从此飞沉湎于网络，以此来麻醉自己，打发寂寞空虚，可是他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叫雨儿的女生，体贴着他的痛苦，以后就和雨儿在一起了。我说到这里的时候，雨儿终于打断了我的话，阻止我往下讲。
　　“其实，你刚说的，刘飞自己和我讲过的，现在得到证实了而已。但是不管刘飞是不是真的爱过崔莺，那都是历史了，已经过去了，飞曾经怎么样，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他现在如何，是不是真的爱我，一心一意和我在一起！”
　　雨儿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一直盯着她的眼睛，因为我觉得没有人可以骗过我的火眼金睛，我能够从她的话和表情判断出说话的人的真诚与否。可是这次我失败了。这是一个要么狡猾而善于伪装要么是纯净而显得深远的女人，我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无法分析出这女人究竟在想什么。也许前人说的对，女人才是最难懂的动物，不要幻想你能窥探出女人的心，而要小心你的心不小心被陷了进去。
　　我有点发慌，掏出一根烟点上，音乐仍然渗透进没一分空气里，屋子里再一次归于安静，我心里清楚不能让它这样安静，那总会让人觉得尴尬暧昧，因而我愈加着慌，被烟呛了一下，不住的咳嗽着。雨儿站起身，走到窗口，风吹着，一些头发飘扬着，过了一会，她回到桌前，从包里取了一支笔在纸上写着字，说谢谢你，我有事先走了，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以后可以找我。我看上面写着“林希（雨儿），电话：3147107，手机：13805912002”。
　　送她出去的时候，宿舍的那帮狗人正好下课回来，看见了我们，回到宿舍，我又经了一回“三堂会审”的刑讯逼供，然后几个男人在屋子里，用嘴巴互相发生了一轮泛滥的性交关系，“我操”的叫声一浪高过一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