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在生命的尽头后悔
　　文/玫霖
　　“我不管那么多，但是我话说在前面，你找了他别后悔，到时候惹得全家人跟着你一起难过。”莫云从沙发上站起来，撂下这句话，转身离开大厅，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关门迅速还不算太大声，毕竟是在公公婆婆家。
　　大厅里正在召开家庭会议，讨论涵约的终身大事。几个月前，涵约去莫云的公司找莫云，遇见了富强。论长相、论个头、论办事能力，小伙子是真没的说。莫云不是嫌弃富强没有文凭，有没有真本事这年头不是一张纸说了算的。富强是个外地人，家离这个城市不近，但是也不算太远，坐几个小时的火车天黑前也就到了。那是一个相当贫穷和落后的小山村。他在家里排老二，上下兄妹4人。父母亲土里刨食供养着爷爷，（奶奶很早就去世了）。大哥已经成家，因为家穷，娶进门的媳妇智力有些问题。一个妹妹初中都没有毕业就务农了，一个小弟正在当兵。这些事在公司早已不是新闻，莫云同情归同情，但是想到涵约将进这样的门，心里是一百个不乐意。
　　 当嫂子的话也只能点到为止，躺在床上莫云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坐起来。涵博绻着身子睡的正香。家里这么大的事情，他是一点都不上火。刚才在大厅，暗暗地掐了他好几下，才闷斥出不痛不痒地几句，就算完事了。莫云是越想越来气，冲着涵博的屁股揣了一脚。涵博身子动了动，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又睡过去了。“我怎么摊上这么个命啊！”泪不自主地蓄满了眼眶，流下来，莫云没有动，任凭它流到颧骨，流到唇边，顺着尖尖地下巴一滴滴湿着胸口。这件蓝白碎花的棉裙早就失去了当初的光鲜，被降格成睡裙。
　　都说女儿随妈，莫云在勤俭持家方面真是继承了家风。莫妈妈常说：“吃不穷，花不穷，算计不到就落穷。”为数不多的钱怎么花，花到什么地方，莫妈妈都计算到了。所以小时侯家里日子尽管不是很富裕，但是莫妈妈总有办法满足儿女们那小小的心愿。莫云的父亲在哥哥刚考上大学那年出了车祸，丢下母亲一个人。一个要上大学，一个在上高中，莫妈妈没有办法，准备再找个人一起支撑这个家。莫云不是不理解家里的艰难，就是拗不过这个弯，爸爸是随便可以替代的吗？莫云想到了退学，找份工作，和妈妈一起供哥哥读书，但妈妈和哥哥是死活都不答应。从那年开始，莫云变了，从一个不谙事事、天真浪漫地小女生变得精明能干，她开始依靠自己设计自己的人生。
　　在大学，莫云认识了涵博。书香世家的涵博，白暂略显清瘦的脸上架着一副眼镜，文质彬彬，就是性格太懦弱了。要不是看在他父亲付教授的份上，为了能留在这个城市，莫云怎么肯这么委屈自己，主动追他。有一段时间，莫云觉得自己是真的爱上了涵博。涵博是个感情很细腻的人，他记得每一个对莫云有纪念意义的日子，适当地表达自己的心意。陪着莫云去扫墓，听莫云讲小时侯的故事，还偷偷地去看望莫伯母。上大学后，为了避免尴尬，莫云就再也没回过那个家。莫云不是不想念母亲，但是一想到继父，莫云的心肠就硬起来。每次涵博回来，将伯母的情形告诉莫云，莫云嘴里是一通骂，心理还是很感激的，也就加倍对涵博好。涵博人迂腐但是不傻，笑呵呵地接受。刀子嘴豆腐心，涵博向家里这样介绍莫云。
　　 婆媳相处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新婚不久，莫云就张罗着搬出去住。每个家庭都有一些不成文的规矩，莫云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工作上莫云有了更多的机会。就是那个一没人的时候就愿意凑上来的部长，让莫云比较心烦。
　　能考上中专，在富强的家乡已经是个奇迹了。全村的人都来贺喜，拿鸡蛋的，拿大枣的，有的实在拿不出什么，就拎了两根大葱来，也算表了心意。农村人实在，带着散碎的有分有角全村凑起来的学费，富强发誓要活出个样来。也该富强转运，快毕业那年，飞龙实业集团与富强所在的学校联合培训人才，定向分配。富强在学校的成绩突出，被老师推荐进了培训班，一脚踏进了飞龙实业的大门。每个月的工资，富强留了很少的生活费后都寄回了家。正是因为这点，莫云注意了这个虽然有点土却很精神的小伙子。能关照的地方，莫云也尽量关照他。有莫云的指点，富强工作进步很快，人缘也不错。富强在后勤部工作，和企划部不在一个楼层，但每天富强都要来企划部报道，一口一个云姐的叫着，莫云没有弟妹，真的当富强是自己弟弟一样看待。
　　毕业分配意向是件大事，涵约拿到表首先想到莫云。电梯停到16楼，涵约径直走向莫云的办公室。门半开着，涵约看见一个很帅气的男生坐在莫云的椅子上，摆弄电脑。涵约抬头看了看门牌，是企划部助理办公室啊。
　　富强感觉到门口有人，抬头，看到一张清秀的脸在看看牌子又看看他。富强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和被美眉们公认的迷死人的的酒窝。
　　他笑什么，涵约感到进退不是。咽了咽口水，“请问莫云在吗？”涵约听见自己的声音还算正常。
　　“莫助理去洗手间了，我叫郭富强，你有什么事情吗？”
　　“我叫付涵约……”，没等她说下去，富强跳了起来，“你就是涵约？常听云姐提到你。”
　　“我也听嫂子说起你，说你挺不容易的，很上进。”
　　富强脸有些烧，一件普通的白沙裙，加上一条白丝巾，穿在眼前这个女子身上，怎么就忍不住看一眼后，想再看一眼。
　　莫云走了进来的时候，两个人正说的热闹。看见涵约有些粉红的面庞和富强发亮的眼睛，莫云沉下脸，几句话支走了富强。涵约眼睛的余光一直送富强到门外。莫云尽收眼里，旁敲侧击：“小约，看人不能光看外表，有些人外表不错，却没有什么实际本事，你大专也快毕业了，到时候嫂子帮你好好挑个象样的。”涵约脸一红，撒娇地叫了声大嫂。
　　本以为事情就此了结，谁想到这两个小冤家居然暗度陈仓。等莫云发现想制止的时候，已经回天乏术。
　　这哪里是嫁女儿啊，分明是娶姑爷。既然大局已定，莫云开始操持他们的婚礼。富强家是指望不上了，涵约的婚礼也不能太寒酸。亲家那面早早地就来了人，什么都不管，将自己当成客人。听听那叫什么话，“我们家就这条件，你们就把富强当儿子吧。”付家没有儿子吗？莫云几天没好好吃饭。
　　麻烦的事情在后面。富强成家了，尽管是一室一厅租来的房子，那毕竟是这个城市能够落脚的地方。今天父亲领着妹妹来，明天大哥带着侄子来。实在亲戚自己来也就算了，八秆子打不着的人也往家领，每天饭桌上至少是4口人。没有地方睡觉，打地铺，人家也乐意，说是比炕头还干净。起初涵约忍着，忍不住了，就和富强商量想办法解决。乡里乡亲，富强张不开嘴。涵约只能干生气，一来人就回娘家住。脚上的泡自己走的。莫云抱怨归抱怨，对这个小姑子还是心疼的。莫云很想找个机会，和富强好好谈谈。
　　这两年，富强工作上还是比较顺利的。从原来的普通员工，提升为后勤管理员。在内刊上发表了几篇小通讯，被办公室主任看中，调进办公室管宣传。 主任调到外地另一分公司主持工作后，推荐了富强接替工作。
　　 富强在外面有人了，莫云听一个较好的同事说，她已经好几此遇到富强带着那女人去歌舞厅。
　　莫云打电话给涵约，涵约留校团委，正准备考研，如果不是这个消息太震惊了，莫云真不想惊动涵约。
　　“喂，请问付涵约在吗？……小约吗？我是莫云。……没什么事，问候问候，好长时间没联系了。复习的怎么样了？……哦，要注意身体。……行，爸妈那你放心，我和你大哥经常回去。你和富强现在怎么样了？…… 我们单位忙？最近是忙了点。……什么他经常深更半夜才回家？…… 一个办公室主任还不至于忙成这样，小约，男人经常不按时回家可不是什么好事。……你别太放心了。……我不是对富强有偏见，你也别太自信，做老婆的了解丈夫的行踪那是正常行为。……我知道你们的感情很深，但是现在社会风气不好，男人容易学坏。……我知道，应酬是避免不了的，我只是提醒你，抽点时间关注关注你老公，别让他觉得你冷落了他。……你明白就好，我也是关心你们。……行，那你忙去吧，以后再联系。”撂下电话，莫云靠在椅背上，深深地陷进沙发。可怜的涵约还被蒙在鼓里，刚才在电话中，她还在为富强找借口，当她知道的事情的真相后，她能受得了吗？
　　 涵约将报表送到校长室回来，端起杯子想喝口水，水杯是空的。接水的时候，没留神溅出了一点热水，溅到了右手虎口上，涵约用左手拇指轻轻抚摩着被烫的部位。这段时间以来，富强早出晚归，好长时间都没有在一起亲热了。他总是说忙，很累。自从当上那个主任后 ，他的花消是越来越大。家里刚买房子装修完，本指望紧一紧，多少还父母一点，别让父母太为难，可他是一点都不考虑。莫云怎么会忽然间打来这样的电话，涵约感觉自己的心好空。
　　出租车停在了金百合夜总会门前，车门打开，富强和一个女人下了车。那个女人的手很自然地挽住富强的胳膊。富强在她的耳边说了句什么，那个女人笑的花枝乱颤，举起粉拳捶了富强一下。在夜总会对面的搂角，涵约已经等候很长时间了。看着他们下车，目送他们走进那扇门。 一阵风吹过，夏天的夜晚，这个城市的风是冷的，涵约感到自己的脸上冰凉 。
　　自从那次当着公公的面和富强吵了一架后，老家的人来的少了。也从那时候起，两个人之间有了隔阂。灯亮的瞬间，涵约闭了下眼睛。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家里这么空空旷旷，静谧中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富强从来没想过要离婚，涵约站在阳台，清瘦的背影，有一种想抱在怀里揉捏的冲动。点着烟，富强深深吸了一口，再慢慢地吐出来，微微地眯起眼睛，那团白烟渐渐地扩散。“我承认，我没经受住诱惑，对不起你。”富强一脸痛苦的表情。其实早就想断了这份露水情缘，每次见面后，都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可是听到那娇滴滴的召唤，就是忍不住出去。
　　婚没有离成，因为富强悔改的态度很坚决，按时上下班，主动承担大部分的家务，涵约的心也在一点一点地融化。
　　又到了一年一次职工体检的时间，搂上搂下人声嚷嚷。莫云看见富强指挥手下的员工发放表格，整顿秩序。经过这次婚变，尽管有惊无险，毕竟是有过错一方，日子过的一定不是很滋润，短短几个月整个人象是瘦了一圈。“大嫂。”富强看到莫云，有些尴尬，点点头，就匆匆忙别的去了。
　　莫云刚踏进办公大厅，就听见议论，这次体检结果出来了，富强被怀疑得了CA。
　　“他的肩头腋窝都有明显可见的肿块，不知道是不是癌细胞扩散了。让他平时少抽点，他就是不听。要是听话，也不至于得肺癌啊。”走廊尽头，涵约躲进莫云怀里，呜呜地哭起来。莫云说不出什么，轻轻地拍着涵约的背。
　　富强没有挨过很长时间，走的那天他的气色好了许多，和涵约一起回忆了很多以前美好的事情，并将办公柜的钥匙给了涵约，柜的抽屉里面有张卡，是他偷偷攒的私房钱，想到新年的时候给涵约买件貂皮大衣，结婚三年多了，没买过一件象样的衣服……
　　雪，纷纷扬扬飘飘洒洒，春天的雪占不住，但带来的寒冷，让人忘记了春天的脚步，街道两旁弥漫的年的气氛已经淡了。莫云戴上帽子，冲楼上摆摆手，窗口莫妈妈和继父相互依靠着。
　　市场，莫云付完钱，整理好塑料带，掏出手机：“老公，我买了爸妈愿意吃的林蛙，你早点回来，小心路滑，我一会通知小约，一起吃个团圆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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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飞雪怯自笑，笑看凡尘人自扰。今夜花雨暗自飘，飘到西湖续断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