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花
[村桥原树]
生活中往往在不经意间会有所发现。譬如一只衔食哺幼的燕子,譬如一片幻化无常的云彩,譬如几枝稀疏绽放的冬青花……
我一直不知道冬青会开花,虽然这种称为女贞子的绿叶灌木在城市绿化中随处可见,但我记忆中只有那一片四季的绿,从来没想过它是应该开花的。每天走过的路旁都有青青绿绿的冬青树,被工人们剪得齐整整地,那是比男孩细致修剪 的平头还要平。偶尔会有几枝冒出尖子,看了便觉得几分讨厌,心想那是坏了原本的平整和谐之态了,明天一定会被正法的了。
那天的心情不知为何兀地就好了很多,大概是一场春雨后的清新空气,要不 便是那香樟树里隐了身形浅呤低唱的花喜鹊,我的目光投注在那一片绿的冬青上,那里有了别的颜色——白色,或是米黄。
我这样的年纪大概是不能象小孩子般地蹲在一丛灌木前细细观察的,所以便作漫不经心状地掳了一枝白,又掳了一枝黄,夹在手中那本《张爱玲文集》里,一路漫想着回了家。想着平白的为什么会有花呢?以前咋一直就没有看到过?它已经呆在那有四五年了啊。可能还是那一场春雨惹出的事,前些时候,就应该有了一些花早开了吧,但那是少年头上的一根白丝,没有细心的女友抚弄,自然是不知道的了,只待到了一头灰白时,才知花开的季节已经来到了,接下来的应该就是花谢的季节吧。
米黄的是未开的花骨朵,一粒粒地打着球儿,似一串串的粟米穗子,精致着,粉嫩着,透出一股子喷薄的生命力。雪白的是开得正欢的冬青花,四瓣儿,乍看有点象百合花,当然是要凑在眼前看,因为太多的花缀在一起,离得远点便成了一串儿白,这就象绘画中太过于细部描绘般,处处精彩,整个儿地看,就显得模糊一片,没有什么特别了。花实在是太小了,虽然说麻雀虽小肝胆齐全,但对于我们这些连生活上的事都应付得头晕脑涨的人来说,不是机缘巧合,是难得有心思去看那份精致的。难怪有那么多的人天天往返于它的身旁,却对它熟视无睹,大抵便因为它的太细琐了。
可是它依然地开着,不管有没有人看见,如同我们每天都忙碌着,不管是否有意义。我在想,倘若这冬青花开得稍稍大些,把那一大串儿花所消耗的养料用来供一朵儿花开放,在一片碧绿中透出一大朵一大朵地粉白,一定也会让人们惊叹,并想着法子移进紫砂的盆里放在阳光上书桌上赏玩。可惜,它们还是顾自地争相绽放着,细小并精致地绽放着,不为我的美妙建议所动。我不知道这是一种正确的选择还是不理智的想法,反正它们是精致地开放着,而又是少有人知道它们的精致……
想想我们,有时与这冬青花不是一样地么?事事相争,件件都要成功,仿佛那样才算活得有理想,有意义,有价值,到了样样成功时,却不知到底哪个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才觉一切皆空。父母之对于自己的小孩儿,一心想要培养出一个全能的天才来,学习好了不算,还要学钢琴,学绘画,学舞蹈,学……孩子要样样精彩出众才叫教育的成功,这些孩子,便同那冬青花一样,朵朵精致,混在一块儿,却失却了特色,让人们熟视无睹地从身边走过。生活,看来还是简单点好,太追求精致,得到的同时,一定会失却一些什么。
冬青花幽香,静静地躺在我的书里,一枝儿白,一枝儿黄。
2004年5月18日 晚 草就
------------------------ 何事呤余忽惆怅
村桥原树似吾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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