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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一个地方,一个伤心的地方,人还永远不可能将它忘记,那该怎么做呢?远离!尽可能地远离去,可伤心总是在一定时候有诱惑性的,于是,便连必经的那座桥也毁了,然后告诉自己,再也回不去了,让自己慢慢地适应此生再和此地无任何的瓜葛。
很多人认为我工作的关系,常年在外,会接触很多人,见识很多事,于是在待人接物也好,与人相处也罢总该十分老练了。其实不然,我非常欠缺和人近距离接触的经验,电话本里记载的那些人大半都是客户,为了避免“熟则不恭”我必须刻意地去和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表面上说大家是朋友,说到底这朋友无非端起酒杯的那一短暂的时间,随着酒杯的放下,大家的合作完毕,除了需要下一次的合作没有谁会分给对方更多的私人时间。所以大多的时间我的生活相当简单,我是说针对自己。几个铁杆的哥们呢,大家都也成日忙碌在工作中,无非偶尔通个电话,不到他们必须出现的时候绝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所以我情愿他们能离我更远一点。
人际关系有时候好比一个鸡蛋,一些人是蛋青,一些是蛋黄,大家都在一个壳子里面,青和黄很难混在一起,除非有外力,可外力来的时候往往壳也破了,于是,一切都乱了。
说白了,每个人都时常能体会到孤独。
第二天的晚上焦睿真的出现在西宁火车站,对着她说不上多熟悉的笑容时我有种预感,但不能告诉她。
考虑到老高他们的到来,便按照公司的安排为他们买好了火车票,带焦睿吃过晚饭就一起回到了宾馆。
她似乎认为我房间里另外一张床绝对为她准备而大大落落地洗刷后安然地睡在上面。老实讲,我并没有和不太熟悉的女子共处一室的经验而紧张不少,脑子中翻来覆去地考虑如果还有一些意外地话,我该如何拒绝或者如何接受。具有讽刺的是,很快睡着的我即便在梦里也没有什么值得体味的东西。
老高他们蓬头垢面地赶到了宾馆时已经是下午。随着他们冲进房间,洗手间体现出魔术师大变活人的本领,于是我也知道了去玉树的旅程并非自己轻松地向李总描述的惬意地颠簸去赏山观水。
等他们少时休息,我们便到街上一家四川口味的小饭馆里叫了几个在北京常叫的菜。老高不时将眼光从焦睿身上滑过来和我对视,然后假装不露声色地干咳一声。最后见我不接他的暗示,就问:“这美女哪来的!”
“捡的!”我话刚出口,便感觉隐在桌子下面的大腿传来剧烈而短促的疼痛。“‘油饼裹大葱’的味道如何?”焦睿悄悄地说。幸亏服务员端上来我们要的菜,于是我张罗着大家赶紧吃。可老高依然没个终了地问:“捡的?哪块宝地?有空了我们哥们也去碰碰运气!”
吃过饭,我们趁着斜阳未尽到湟河边散步。焦睿和我走在前面,我悄悄地问焦睿:“晚上你打算睡在哪?”
她一副没有理解我的意图样子,“难道你让我再去开间房,了不起我付你一半的房钱就是了。”
“我同事不是来了么?我怕他们乱想。”
“他们想他们的呗!”随后,她狡猾地笑着说:“反正他们都那么想了,我们不按照他们想的做是不是很吃亏啊?”
“吃亏的是你!”
“老套!”
正说着,天竟下起了小雨,逆着风看去正有大片的乌云快速地朝着这边滚来。原本大家准备再去喝几杯的计划更换成回宾馆打扑克。春来和老高一伙我们四人对打“拖拉机”,出牌之余老高用他很有渲染力的言辞讲述他们在玉树的所见所闻,其中大多数带有恐怖色彩。什么气候恶劣、民风刁蛮、狼群出没等,焦睿倒没有说什么,但从她屡屡出错牌推测,老高说的那些她闻所未闻的东西还是造成了一定的心理影响。当老高知道她也将和我一起赴玉树时吃了一惊,显然,他认为焦睿不过我在西宁认识的一个女孩。
“你真的要去?”
“不就是四千多的海拔,有这么多藏族同胞在那里生活,估计也不会有多大的影响。”焦睿轻松地回着。
于是,老高较劲般又讲述了些更为吓人的经历,其实那些所谓的经历不过是他的道听途说,再由他添油加醋地讲出来企图造成从没有高原经历的人的心理负担。我便用手中的牌指了他一下,“少吓唬人家不知道的,当年咱俩还不是在海拔四千五的地方抓兔子?出牌!”
打完牌我到老高他们的房间里安排了下他们的具体行程,将买好的车票交给他们。
“回北京报销了再给你钱吧,我们身上的现金也不多!”老高说。
“成,回头你们打到我邮政绿卡上吧,我这边还够到玉树的,平时身上带太多现金也不安全,说不定就是给贼准备的。估计在玉树能找到邮局!”
“能,那边也就绿卡好用。”
老高将他旅行带中一些药递给我,“我们已经用不上了,希望你也别用上,不过还是带在身上的好。尤其是她,你也知道,高原上患感冒比在北京得癌症都可怕。”
“我现在就感冒着呢!年年如此,只要一到西宁就感冒!”我笑了下说:“西宁专门为我储存着感冒病毒来着,次次如此,无一例外!”
“夜路走多了,背不住哪天就遇见‘鬼’了!”老高有意将鬼字拖长了声音,我明白他的意思,但没有往下接。聊着聊着,时间已经不早,就嘱咐他们赶紧睡,明天还要赶火车。
“你也赶紧回吧,有人等着呢!”一边的春来冒了一句。
“对了,兄弟,雨天生阴而亏阳!”老高也开始一唱一合,我想在他腿上也来那么一下“油饼裹大葱”可惜被他躲开了,便悻悻地笑笑。
房间一片漆黑,我以为焦睿已经睡了便摸到洗手间洗刷,可洗手间里的灯怎么也不亮。摸黑洗刷完毕后去检查门口的供电牌。大概她已经睡着了,但为什么把电源牌也拔了呢?我想。
走出洗手间时,眼睛已经基本适应了黑暗的光线,忽地看见坐在窗口椅子上的焦睿使我一惊,她愣愣地坐着,一动不动。
“怎么了?”我朝她走过去。
她摆手,意思是让我不要靠近她,我也就在距离她两、三米时站住了。见她不出声,就在床边坐下,看着她。房间里异常寂静,而异常的寂静常给人不好的感觉。渐渐地,模糊的感觉就变的清晰,仿佛,思维真的变成了无数细长的触角,树根似的在一定的范围里蔓延开去,它不仅能包围周遍的物体,似乎有几丝已经触及到此刻和自己一样沉浸黑暗中的另外一个人——触到了她的感觉,然后交织。
传说中有高僧可以看透人,如同看展开的花朵,每一片花瓣的抖动、展开。渐渐将他的思维进入到你的思维里,让你的想法一览无余。我确信,我此刻就有如同的感觉。
我闭上了眼,脑子中有一副景象,并确信它真实地发生着。焦睿从椅子上慢慢地站了起来,对着雨,一位军事家指挥自己的士兵一样。隔壁不时传来隐约音乐,断断续续地,分不清是激昂与否,但节奏清楚。她时尔摆动下身体或起伏下臂、手,于是音乐的节奏和雨的节奏接到指挥统统按照她的臂、手的起伏而缓、骤——就这样,我们一夜未眠如同一夜都没有停息的雨,而那些似有还无的音乐早就停了。
天麻麻亮时,我告诉焦睿还是睡会吧,反正外面还在下着雨。
还是洗个澡的好。浴室中袅袅的蒸汽顿时迷梦般呈现着它跟前的一切,我取下宽大的毛巾正欲将背后的水擦干时,焦睿闯了进来。
“你在做什么?”她诧异地看着我。
“你不觉得我象个天使——健壮的天使!”我将白色的毛巾张开做飞翔状并顺口开了个玩笑来缓解她突然闯进来的尴尬。
她笑的差点坐在地上。直到我们一起吃早餐的时候她还因为想到我那句话而笑的将牛奶喷了一片,招来周围异样的眼光。我笑着摇头说:“这世间交流的最大障碍莫过于幽默!”
“少臭美了,你那也叫幽默?”她反唇相讥。
“那你为什么趁我洗澡的时候闯进来?”
“我脑子现在还木着呢,哪想的起来你在里面?哎!我们昨晚都做了什么?”
“你猜呢?”
------------------------ 习惯穿白色衣服的人多都随和,亲切如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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