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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林中舞草 收藏:0 回复:4 点击:3979 发表时间: 2004.05.29 21:33:31

寻刀


  跟着我逃出来的,除了这把血迹斑斑的刀,还有魏子那一双惊恐的眼睛,和她最后的那一口呼气。
  
  我惊慌失措地跑到了楼下,将刀扔进了绿化得很好的花园里,折了几枝茎叶浓茂的花枝盖在上面,脱下了沾了血和汗水的衣服,我就光着上身离开了这儿。
  
  在街上,我伸着一只手等了十分钟,没有一辆出租车肯停下来。司机们斜着瞪我一眼,骂一句“神经病啊”便扬长而去。马路边早起的打扫卫生的老娘们儿,挺着脖子看着我,互相嘀嘀咕咕,她们在说“这个人真地有病,不然大清早光着背出来转悠个啥!”骑自行车路过的老大爷回头打量着我,车把一歪,差点就栽进水沟里。
  
  现在是农历的四月份,天气不是很热,特别是早晨,这座城市的上空笼罩了一层薄雾,隐隐地好像将有小雨。不远处海边的鸟,振着翅膀从我的头顶飞过,越过一栋高楼,再飞回大海。这栋高楼,就是我刚刚下来的那栋。我刚刚亲手杀死了我的媳妇儿,用一把街边地摊上十块钱买来的砍刀,刺穿了她的心脏,然后,将她丢到了床上,盖上了被子。还为她擦干了嘴角的血丝。我的手法既麻利又熟练,就像一个做案的老手,我用抹布擦去了床边的脚印和血迹,用水拖了地板,然后迅速地关上门,跑了出来。
  
  她正睡着就被我杀死了,嘴唇正做着舒服的形状,轻佻地翘着,可恨!她一定在想着那个野男人,她连她的梦都不肯给我,躺在我的床上,却一心一意地想着她的情人,和我翻云覆雨完毕,又迫不及待地跑回到他的身边。
  
  我想到此,不禁一阵失望,垂头丧气地站在马路边,看着马路中央的那只刚被汽车压扁的刺猬。它开始很机灵,在对面等了很久,等到了一个比较不错的机会,远方的路口的红灯亮了,车流停下了,它才闲庭信步地踱了过来。可惜它走路的速度太慢,刚要爬到路中的黄线,绿灯就亮了,一辆依维客得意地奔驰而来,从它的身体之上压轧而过。那一堆血!哎呀!那一堆血!我猛地一个冷战。
  
  我和魏子刚认识的时候,经常一起过马路,牵着手,亲密无间。我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插入进来,将她从我身旁夺走。我们本来打算今年的国庆节就结婚的,到时候去海南度蜜月——这是她说的。她说这话的时候,趴在我的膝盖上,含情脉脉地要亲吻我的每一寸肌肤,满脸都是幸福的微笑。那时的生活多美好呀!可这一切都被那个叫姜仁奎的男人给破坏了。那个男人就住在这条街的对面,一个破烂不堪的胡同里面,拐过去这条路,再绕过一个洗浴中心,就是他的家门口。
  
  想到这时,我暂时放弃了逃跑的念头,决定一不做不二休,斩草除根,再去把这个野男人干掉。如果他发现魏子死了,一定能够想到是我做的。我看着身后的高处冒出了半个头的太阳,挺起了胸,又恢复到仇恨和勇猛的状态,若无其事地走过马路,在草丛里寻到了一块石头,又到路边的修鞋的摊上借了一把尖利的钳子。修鞋匠冯老头是我的老熟人,他热情地说:
  
  “拿去用吧,是不是家里的锁又坏啦?”
  
  我说,“是呀,半天没弄开,这不,还得借用一下。”我拿着家伙就朝胡同里钻。冯老头奇怪地问道:“咦,你家不是在马路对面吗,跑那边干什么去?”我没有回答,绕过洗浴中心门帘旁站着的妩媚的小姐,就钻进了胡同。
  
  在狭窄的胡同里走了三分钟,就看到了姜仁奎家的红漆大门。但是我很快就返身折回来了,因为半开的大门缝里露出了一个警察的背影,里面非常地热闹,人很多。这时门开了,出来两个剽悍的警察,腰里跨着手枪,他们在门外四处望着,当然也看到了我。我镇静地往回走,将铁钳子和石块抱在胸前,努力降下速度,我知道,跑得越快他们就越会怀疑。这一刻我无比地清醒,我想,他们肯定不会知道魏子已经死了,但是他们在姜仁奎的家里做什么呢,是不是这小子犯了事?活该!警察看着我拐过了胡同,上了大路。经过冯老头的身边时,我把钳子扔到他的脚下。一声不吭就朝沿着大路朝北面走去,随意地回头一看,警察并没有跟过来。
  
  冯老头站起身,说道:“我忘了告诉你了,里面胡同里死了人,刚才来了好多警察。”
  
  “死了人?”
  “嗯!”他点点头说,“好像他还认识你呢,姓姜的一个小伙子,来我这儿修过皮鞋,人家那皮鞋,啧啧!人也挺帅气,我刚才从他的家门口过来,听警察说他是自杀,割了自己的手脖子。”
  
  我的脑袋一阵晕眩,就像突然从高高的飞机上掉落一样,在半空中绝望地回旋挣扎着,四肢挥舞,找不到一丝着落。姜仁奎他妈的死了,而且还是自杀,这让我不禁失望到了极点,隐隐地又开始后悔,后悔自己刺死了魏子。现在不但没有解决问题,取得预料中的报复的快意,还间接成全了他们——让他们成了一对阴间的夫妻。我怀里抱着那块大石头,迷迷糊糊就朝前走。冯老头在后面叫道:“哎,你摸着块石头干什么?你不回家到哪儿去呀?”
  
  我不理他。
  
  在离家有四百米的地方,我上了一辆公交汽车,开始了我的逃亡之路。
  
  车上正好有最后一处空座,刚刚坐下,就上来了一个穿着黑衣的老太太,躬着腰,摇晃着身体吃力地站在我的身前。她满脸的皱纹犹如连绵的山脉,覆盖着整个面部,手里提着个篮子,看上去很重,坠得她的胳膊像面条一样,身子倾斜,歪歪欲倒。她一直盯着我,瞪着眼睛,售票员也盯着我,身前身后的人都盯着我,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就像警察跟梢一样地盯着我,让我止不住地发毛,背上出了冷汗。我知道这老太太想让我起身让坐,如果在平常,我会很乐意地做这种讨好的事,但是现在我不敢起身,甚至不敢抬头,我觉得这车上的每一个人都是公安局的亲戚,他们都是兜里揣着手铐的便衣。如果站起来,会马上被他们看清楚我的脸,上来将我铐住,送进公安局。但是我低着头干坐着,也不是办法,他们盯着我,目光就像带着刺刀,既厌恶又痛恨,就像对杀人犯一样的痛恨。售票员这时过来卖票收钱,到了我跟前,冷冷地问我道:“喂!去哪儿?”
  
  我脱口而出:“公安局!”说完,突地捂住了嘴,暗骂道,他妈的,这张臭嘴!斜着眼睛看周围的人,再看着售票员。我刚想改口说到海水浴场,谁知售票员的回答提醒了我,她依旧冷冷地说道:“你晕啊!这路车不到公安局,下去!”
  
  对,赶紧下去!
  
  我在下一站下车,在路边站了一会儿,看着高升的太阳,看着它慢慢悠悠、自得自乐地跑到了中天。我沿着路边,躲着人走,没有目的地跑到了一座小山脚,这里的人比较少。只有几个老头老太太在打太极拳,他们真是神经病,大中午地跑这儿来锻炼身体。人活着有啥意思,再锻炼早晚也得死。我想到这句话,就想起了在家里的床上躺着的魏子来,这时我已经完全清醒,从那种疯狂无序仇恨凶狠黑白颠倒的状态中逃了出来。我开始感到了害怕,觉得自己对不起魏子。但是想到姜仁奎,我丝毫没有怜悯之意。他自杀了,活该,免得我再动手。我觉得他们两个人的死,都会算到我的头上,警察会到处通辑我,看到我就不会放过,如果我逃跑,他们会将我就地击毙。电视上经常有这方面的新闻,某某某因为拒捕被公安局当场打死。看来,我是死定了,无论跑到天涯海角,警察早晚会找到我,将我五花大绑,押往刑场,蒙上眼罩,跪在地上,然后送我去见阴间的魏子。她死不幂目,正在地下等着我呢。
  
  我七想八想,感知仿佛已经从这个世界剥离,正游荡在空间的另一层,俯视着我的肉体,肉体上的汗水,还有恐惧、张徨、脆弱和侥幸的表情。这张脸不停地在东张西望,生怕冷不丁地窜出一个壮汉来,将我摁在底下,然后从背后抽出一把大刀,斩下我的头,扔进山脚旁的臭水沟。
  
  一直到傍晚的六七点钟,我饿了,决心冒着危险去找点东西吃。
  
  在路灯亮起来的时候,我步行翻过了这座小山,另一面的路口有一个小饭馆,里面没几个客人。我看清楚了饭馆周围的地理形势,有几条路,几辆车,有没有可疑的人。然后放心地走了进去。我并没听到什么警灯长鸣的声音,所以,我的恐惧很快就在热气腾腾的面条的香味中消失了,我狼吞虎咽,吃了两碗,又要了一碗混饨上来。这时,距离我杀人已经过了十几个小时,我估计暂不会有人发觉。接下来店主打开了电视,里面的新闻却让我大吃一惊。
  
  新闻上说道:本市今天早晨从一座平房中发现一具男性尸体,经查明是割腕自杀,根据他留下的遗书,找到了遗书中所提的另一女子,发现该女子已经惨死家中,警方怀疑该男子在杀死该女子后回家自杀,并且正极力寻找此女子的丈夫。
  
  我伏在桌上,偷眼四顾,发现并没有人答理我。听完了新闻,每一个字慢慢地咀嚼完毕,心头感到了一股强大的侥幸,摆脱这个噩梦和活下去的欲望让我突然就兴奋起来。我的脸上此刻霎时又恢复了光彩和自信,抬起头,刚要自言自语地说些什么,哎呀!那把刀!我想起了早晨逃出来时扔到花园里的那粘满血迹的刀,冷汗顿时又流了下来。我急忙擦拭了脸上的汗水,对着老板说:“结账!”掏出钱,却只有一张百元大钞,老板说:“稍等先生,我找钱给你。”
  
  我说:“不用了!”
  
  跑出这间小饭馆,飞快地朝家奔,大约两三公里的路程,仅用了十多分钟就跑了回去。我要尽快地将那把刀毁掉,让它永远消失,这样警察就不会怀疑到我的身上了,而且,现在对这件事已经有了初步结论。感谢姜仁奎,感谢上帝!我双手合什,钻进花园,到草丛里一摸,但是那把刀却不见了。
  
  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了心口,这把刀跑哪儿去了——它当然不会跑,谁把它拿跑了?我快速仔细地搜索遍了整个花园,仍然没有发现它的踪迹。到了晚上十二点钟的时候,我泄气地从里面钻出来,偷眼朝我的家中望去,上面灯火通明,似有人在里面走动,在这栋楼的楼角处,停着一辆警车。
  
  完了!我想,这刀肯定让警察搜到了,正在上面搜寻更多的证据。有了这把刀,我肯定就跑不掉了。想到这里,心灰意冷,在看完电视新闻之后产生的希望与兴奋皆成了泡影,一丝丝地抽离和幻灭,直到我的身子冰冷如同一具行尸走肉,瘫倒在花园外面的砖彻小路上。上面的灯灭了,我听到了楼道里的匆匆的脚步声,警察从家里出来了,正准备赶回警局。我猫下腰,蹲在一棵树后,看着他们上车离去,闪着警灯一晃一晃走远,消逝,我才绝望地站起来,站在楼下,望着家里的那扇窗。
  
  我突然觉得对不起魏子,更对不起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那一段快乐的时光。在月亮升起到了中天的时候,姜仁奎在我眼中的形象也就变得不再那么可恨了。我开始同情他们,只是没有想到姜仁奎会自杀。在我坐上去公安局的出租车以后,我的脑海中一直闪现着魏子死不瞑目的那张脸。只是我对于她和姜仁奎之间的事情,始终没能弄个明白呢。
  
  公安局的大院紧挨着市卫生局的垃圾回收点,我下车的时候,正好赶上门外边一辆垃圾车趁着黑夜人们都睡了觉,正用大铲车将大堆的垃圾转移到一辆卡车里面,拉到垃圾处理厂。这些垃圾,都是从分布在全市的各个垃圾箱里收集过来的。我走到公安局的大门口,两个门卫拦住我,严肃地说道:“先生,请出示身份证明。”我说:“不用出示了,我是今天早晨那名女死者的丈夫。”
  
  “哦,我查一查,对——你来这儿报案?”
  
  “不是,我来自首。”
  
  两名门卫听了,上来就摁住了我的肩膀,拉我到门卫室里坐到一张凳子上。一名门卫给那幢森严的大楼里面打电话,说:“下来两个人吧,早晨那桩杀人案,凶手来自首了。”
  
  这时,透过门卫室的玻璃,我看到那辆破旧的垃圾铲车,正费力地倾倒出哗啦啦的垃圾废物,朝着那辆同样破旧的卡车。装满垃圾的卡车在开动的时候,轮子陷进了一个大水坑,车身一歪,扑通几声,车上掉下了成堆的东西。当啷!一把雪亮的砍刀掉了出来,落入车轮下的浑水坑里,但是还没等我惊叫出声来,那把刀就沉入了水底,眨眼间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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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生活的另一面,我看到了一个凄惨的孩子,看到了那一个童话般的生活,与现实格格不入的理想的世界,我爱慕那道圣洁温柔的光芒,当他从某一个人的眼睛里射出来时会让我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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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一天又一天 Re:寻刀 回复时间: 2004.06.02 14:44

    不错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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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木鱼伽蓝 Re:寻刀 回复时间: 2004.06.02 2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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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在沙漠中飛翔 Re:寻刀 回复时间: 2004.06.03 09:09

    我也感覺有點莫名其妙,是不是還沒寫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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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月下孤松 Re:寻刀 回复时间: 2004.06.04 10:45

    没有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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