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日子 |
中午12点。雨算不上倾泻却也来的很突然,铜钱大的雨珠砸在身上的时候,我正推着自行车站在路边想来想去,自行车的链子刚刚被我在一通生猛狂蹬后断裂而拖拉在地上,下一个去处应该是号称平安街第一肉铺的地方,今天就是打着去哪买猪后蹄的借口才逃离了家门,一直认为顾客能成为上帝经济发达到想买什么吃的只要有钱就能满足,妻子生了儿子后需要大批量催奶用的猪后蹄跑了很多的农贸市场、大型超市,连锁肉铺才知道要买大批的猪后蹄难度不亚于需要肉票的年代。
我现在站在位置是自由道,市政府高歌了四年多要建成意大利风情区的中心地带,两旁是刚刚轰光居民完成拆迁私搭乱盖任务后露出的破败颓废的各式洋楼,在600年的老城区变成瓦砾之后,这里的杂乱却是一度让我产生迷惘的感动,却对五大道、小白楼、赤峰道那些穿上新妆林立的洋房从来只是麻木都谈不上欣赏。在没有了常住平民之后,想修个自行车都成了难事,不过还是应该感谢天津汽车工业决策者当初的鼠目寸光,要不在中国汽车大跃进的2004马路上怎么还会有这么多下雨天能装下自行车的厢式黄大发。
有四十多天没去鬼市了自从儿子出世以后,也只有他能让我这么多天能在家蜗居而远离那些我心牵的旧物市场。竟有些贪婪闻了闻鬼市那熟悉的味道,混合着腐蚀的垃圾雨后的污泥社会底层的人类的气息,这里才是天津平民的本色,不管你建设多少花园洋房。在雨天的沈阳道是个买东西的好日子,这里却不是,泥泞的地面让很多人举步唯艰,出摊的人却是很多,各自摆在一摊摊泥水旁边,只有一些文革小物品让我停了会脚步,因近来对这些文革物品的价值估计不足劝自己还是少动为好。一部小日本的老相机像是四十年代的东西,只是皮囊坏了,再说我也要抵制日货再好也劝自己选择丢弃。
找了路边店要了碗不放牛肉的牛肉拉面。那日想通过中间人卖些古玩给一个身后资产过亿的大爷,中间人说那大爷就爱在路边吃个拉面的,我接口我也爱呀。记得上学时在脏乱的大棚里拿拉面当午饭晚饭时,那时能多吃一个茶叶蛋都感到是奢侈和浪费。后来,被酒精泡坏了胃口,在一日突然发现早上来碗细细拉面胜过了许多人们口中的营养丰富的早饭,以至对其迷恋甚至于超过了真素诚大福来还有沈阳道旁一小店里的锅巴菜。
久别了的三宫,望着每一个摊主竟然都想傻笑一下,其实他们大都也只是经常见我这张脸,无所谓认识与否,我喜欢这里,置身于这个旧日的王府的大院,时常想起感谢,让我活于斯地,能这么亲密的贴近这座原汁原味的十数层的院落,白石老人曾刻印愿为青藤门下狗,尚无如此胸襟的我只想梦回王府作一幕僚清客,散淡无为。天津一直有人想将这座王府修葺后避为旅游地,虽然千百年后都逃不过一坯黄土,我却只想让他如此破败延续百年生命至寿终消失。拆迁李的摊前围着数层人,急急的过去发现其实只堆着十几本烂书,几张字画,看见冯宇他们在哪,我只摞了句你们看完我就不看了奔去了里院。这里玩软片的人多,这两日的天气预报中的雷阵雨加上每天打上天的九百发炮弹让人摆摊的主多望而却步,人虽不多,因很长时间没来还是有很多生熟的东西,一位大哥看见我走过去忙打开一张字,告诉是宁书纶老先生的,问问价要二百,品相不行就给八十,说完看他嫌给的太少我转身就走,结果成交了。又看上一张西湖十景图外加一本民国三十四个介绍西湖的书要价三百,因要的太高想晾晾再说,转到别处遇见老左,探询了一下,他说看图不像原配,像是解放后的。傻二子又卷了一堆破烂字画在叫卖,我顺手翻了翻发现有一张假梁崎还能入眼,又抽出一张当过公安局长韩副书记化民的横幅,用于送人吧,硬塞给他二十,在他不愿意声中离开。
六月正是各大拍卖公司圈人圈钱的时候,这一周天津竟有蓝天、国拍、文物公司三家大拍举办,也算创造了天津拍卖的新历史,离开三宫先去了水晶宫大饭店,蓝天在那举办预展,其实我一直对蓝天印像还是不错的,毕竟有刘光启等老先生给其把关,但这次的东西确是不敢恭维,新仿的东西能占到三成,精品,就是能让我想好久的字画竟一件也没有。到了远洋宾馆已是十点多了,文物公司的预展在这举行,看了看指示牌,有六七个展厅,打电话约了里面的朋友,大家探讨着观看还是能长些知识的,没想到朋友也在大部队里,和号称天津文史专家的张仲老先生等在一块。不过这里的东东还真让人眼乱,毕竟国营部门怎么也像个大骆驼,一部二十四孝图我虽没细观但绝对是重量级的拍品,估计怎么也能上三百万吧。一幅彭春谷的十二条山水,因见过多次真让人怀疑其真假。号称神眼的刘光启老先生一会带着十来个人上了五楼,跟随中有必恭必敬的学习者及让其掌眼的有钱人,在扇面厅一张溥全标价一万二的作品前,张仲老说真够高的,刘老接口不高,对身后人说记下来这个不错,我与友人相视一笑,友人说,整个一个托,我说,打三折我要。友人今天在三宫花了数元钱买了本玄光乃老先生的手稿,虽没什么意思但还是让我觉得自己怎么没有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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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
木庵 |
Re:走过日子 |
回复时间: |
2004.07.13 22: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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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近来被称作万国建筑博物馆,作为吾国近代屈辱史的见证,自清未开埠以来,众多遗老遗少,高官显贵,造就了天津一大批收藏家、收藏者还有像我这样的玩者,上海人一直称他们叫什么海派收藏,什么占中国收藏界的半壁江山,真不知从何而来,只有六百年历史的天津,让我历史的厚重并不让我感到强烈,但他沉淀下的深厚的民间民俗中有太多内涵确是让他乡人很难理解的,泥人张、风筝魏、刻砖刘等就是这座城市的魂灵,当然西开、望海等教堂、五大道、一宫等洋楼就是他的骨肉。
乁不过,还是自己感情左右着自己的认识,论收藏队伍的深度和广度,天津确是落后浙江等地太多,据报上讲慈溪等地的民营企业家每年能拿出几亿用于从国外收购中国古代艺术品,几个亿完全能决定中国国宝级文物在世界艺术品市场上的流向了,从海外回流的大量文物精品,也从而构筑了浙江等地整体的水平。这是经济环境决定的。像我这样的玩者每月只有工资1600余元,还完房屋贷款只剩八百多了,连养家糊口都是难事何谈入主艺术品市场。这两年,尤其是非典过后,艺术品市场因各路财神的进入竟异常繁荣起来,书画作品短短一年间大都有了几倍的增长。不过还好我寻觅所爱的途径一直是一线市场,在那随时都有捡漏的可能,只要你勤劳和慧眼拾珠。不过在天津拆迁工作面临结束的今天,想收些能入眼的东东也是难能可贵了。
在拆迁中行里称下药埋地雷的情况也太多,毕竟走街串巷收东西的人眼力太高的不多,以至于很多人一听说哪有拆迁,立即将手中的假名人字画假官窑瓷器找个大娘大爷家中一放,就等寻宝的人自动送钱上门,原来这样一打一个准,后来这些吃拆迁的大军也成了人精,经常先摸摸这家的情况,要是三代的贫下中农猛然出了件大清官窑,还是敬而远之。中央电视台和很多地方纷纷开播鉴宝一类的供财迷者产生梦想的节目,据说收视率还是很高,影响亦为深远,那些收货人反映现在人们自从看了这些节目,全拿自家的破坛坛罐罐当作宝物,经常遇见主家拿出一件盘子说电视里和我一样的盘子价值六百,其实放在行里连三十块钱都没人要,这也是电视的误导。行里人更坏,对,你这真值六百,我倒手才卖三千,以后肯定也升值,但这是以后的事,现在我就给你二千五,卖吗?主家一听决对不卖了,二千五的梦恐怕伴随他这辈子。这叫创 (二声)价。
其实我少年时就很烦雨点扑哧扑哧砸在身上的感觉,也就从来没有大雨飘飘中将雨衣学着七岁的孔融礼让的壮举,昨夜雷声雨声在窗外一夜未停,早上四点多起来时虽没见雨还在下,但雷鸣轰轰,让我又躺在床上犹豫了一下。离家的时候快五点了,儿子还边吃奶边在哭闹,妻子只说了句带着雨衣就专心的喂儿子了,我尽量无声的开门关门,结婚以后,妻子虽对我每周四及周未早出晚归表示强烈抗议但还是最终由着了我的性子。
今天的沈阳道外地人虽不多,本市的熟悉面孔却大多露了面,毕竟连续两周的阴雨让靠每周四集上出货抓货维持生活的卖主买主也憋气儿了良久。在刑警队我最难以忍受就是缺少睡眠,当然还有说了不算,有时睡觉少了会觉得人生最大的乐趣就是睡觉了,每周四很早起床经常是头痛异常,不过一到了沈阳道就会莫名的兴奋,这种兴奋只有作刑警时抓获案犯那一刻有过。
五点,能这么早到集上的人大都是抓货的,无利不起早说的就是我们这些人,现在慕名来市场淘宝的人确是多了,金石字画、青铜瓷器、竹木牙雕说不定哪个物件就拨动了哪位逛者尘封已久的沧桑怀旧,来寻宝的人也越来越多,也总能在寻觅中获得意外的自己的满足,也许这就是乐趣,在现代文明发展太快人们思想来不及转变时寄托放松的乐园。我就是从中品味了太多的这样的乐趣,在天宝路市场、在平安街旧书摊、历史博物馆门前,我从十几岁一直逛到了快到而立,但也品味的太多的孤独,哈,孤独这个词现在很少有人用了,似我这样的年纪在阅世浮浅的岁数闯入了这个圈内,在同辈人尚迷于足球歌后红警CS迪厅卡拉的时候,我确用着太多的时间啃着那些晦涩的饮流斋说瓷芥子园画传语石等连句读都没有的旧书。还好我长相颇显苍老,加上习惯成自然的拉里拉遢,当然还有自己逐渐形成看物件的眼力,确让行里熟人倒不认为我的年轻,天天一块混迹的人倒都是称作大哥,只是岁数甚至超过了我的父辈。记得十来年前一个东北妇人摊上,我看中一个辽代单色釉小杯(这两年仿品出的太多了),还有残,要价二百,我给五十,那妇人死抗一百元不松口,要是现在我放下东西转身就走,但当时那种渴望太强烈的表露出来,那妇人讲开始了劝降:看你太小,我这也是培养你,这东西~~~~~~~~~最终我还是花了一百买了,现在这样的东西我已有五个了,其它的花钱没有超过四十的。
今天倒是没什么收获,杨大爷处摆着几个老套子,看看还算完整没还价200元就拿了下来,还有一个兰草圆光扇面,画工还真雅致,落款香草传人,实在不知是谁,因索价千元只好放弃,很多玩字画的人也都过了眼,后来竟被一外地人花四百元买走。在一处又见一幸福老相机,这种天津本地五十年代未的产品我已有了两台,不过还是想将这台纳入怀中,要价三百,我问问实价,最低二百,太高了,我没还价先放放吧,这个价在沈阳道是卖不出去的。
这些日子上级安排万人大巡逻,重点查控有抢夺嫌疑的骑摩托车者。我被布置在外环线一隅,也不知此点位如何设计,这里每天平均经过的摩托车不足五辆,我也想抓获个偷车者玩玩,但确实不太容易。我很满意那里的安静,恰好旁边有一队民工在修理外环线边上的绿地,找他们寻了两把椅子,那里比人更稀罕的就是树荫了,也不知今年的六月为何如此骄阳似火,只一天就发现我的胳膊变成了旗帜鲜明的黑白两色。每天在哪如何打发时间也是问题,川流不息的马路有时还能过几个养眼的美女,这里每天晃在眼前的就是那几十个民工,几天下来和他们倒成了熟人,时不时的就转到他们睡觉吃饭的棚子里,聊上几句。那日天太热了,周围方圆几里内连个卖凉饮品的都没有,发现民工棚里竟有绿豆汤,好一阵兴奋,但看见棚子里的脏乱,考虑了好久才将馋虫镇压了,一会闲的没事又跑到了棚子里翻出了两根黄瓜,如获至宝洗了洗与同事分吃了,那日看见云南缉毒的兄弟讲述在边境蹲控时最想吃的就是根嫩黄瓜了,唉,在警察这个拿生命作奉献的可爱的行当里,太多的兄弟国家应该给予他们足以让世人眼红的荣华,而不是那些虚夸的荣誉更不是多少条禁令那样的背后冷枪。其实现在公安局最应该搞的就是处级以上领导下基层无职锻炼,将他们放到重案队、缉毒队去玩命他们就知道警察中不只有任局长那样的丰碑,而是我们太多无名的一线弟兄构筑的生与死的柱石,也许他们曾有过刑讯逼供有过带枪饮酒法律法规所不容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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