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人心原本寂寞,所以我总在孤独的时候渴望温暖。小时候。喜欢一个人蜷缩在墙角无助的发愣,想弟弟为什么可以吃到糖果,而我却要去扫鸡窝?就这样,想到头痛的时候,竹哥哥准会来。用温情的小手挡在我的眼前,而掀起后,他的手心总是温暖而潮湿。所以我依赖竹哥哥的手以及手心里的温暖。
然而,寒冷从来没有改变过,就如黑暗永远存在一样。哈尔滨的秋总像个闪客,没有看清楚踪影就匆匆的去了。漫长的冬往往持续到了春日。所以我总是被寒冷囚禁着,直到绿色压满枝桠。
7岁那年,我觉得整个冬天都在下雪。妈妈常常抱着弟弟去串门,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卡玉米。坚硬的玉米在摩擦和揉搓中簌簌的落着,金黄色的。很快一盆、两盆,连心都装满了一样。累了以后,就是寒冷,冷到战栗。寂寥和颤抖的身躯渴望温暖,然而屋子里常常没有火。我固执的认为母亲要把我冻僵,冻得就像户外死去的猫狗一样坚挺。于是我从户外拖回柴火,然后点燃。火苗迅速得升腾,露出金黄的微笑。我的脸、手还有脚感到复苏了一样的温暖。柴火噼噼啪啪地作响,扭曲着身子,消亡于金色的火光中。我怕这温暖逃了,于是加柴,加柴,加柴……
然而,我并不懂有些温暖是永远无法保存的,尽管你很努力,也是枉然。所以当火苗跳跃到了窗帘的时候,屋外传来母亲的吼叫。记得那次点火让我挨了平生最记忆犹新的毒打。母亲抡起瘦弱的胳膊,奋力地打着,一直打到疲倦,竟一屁股坐在地上痛哭起来。在我印象里,母亲很少嚎啕,但是那一次她嚎啕了,不谙世事的弟弟也嚎啕了。于是屋子里一片哭声。我在哭声中寂寞的看着他们,没有悲痛,只有寒冷。这寒冷从心底涌起,在母亲的悲声中,荡来荡去,把刚才火光照耀时瞬间的温暖击得粉碎。
童年的噩梦蔓延了我成长的岁月,让我总是对炎热的夏日抱着宽容,对寒冷的冬天充满畏惧;总是在一个人的时候感到寒冷,在人多的时候觉得孤独。有人说我是冰山,就是在微笑的时候,都带着寒意,像我如雪的名字。其实,水面露出来的不过是冰山的一角,深埋在水底的却是无限的热望。只是怕,怕着热望融化了,世界一片汪洋。
于是,很多年来,我把渴望温暖的心隐藏起来,连同希望和爱。不想释放温情,也不想获得。因为,固守也是一种保护,而我认为只有自己才可以真正保护自己。
然而有一天,我年轻而又锈蚀了的心,突然痛得发热:我在医院里跑上窜下,为了那出了工伤的母亲。母亲的手,干瘦的手,曾经无数次打过我的手终于保住了。我心头纠结的痛,连同心底蒸发的热,很快化作了泪流淌在了我的脸上。妈妈也哭了,哭得像个孩子。我突然想抱抱她,想拥进她陌生的怀抱。可我迈不出那一步,只是定定地站着。我们彼此渴望的对视着,妈妈的泪簌簌的落着,比我的多。突然,她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颤颤的,在我面前。我知道,妈妈在这一刻,需要温暖了。我轻轻的俯下身子,伸出双臂,把妈妈搂在了怀里。妈妈的泪是热的,那泪在和我脸颊碰触的时候,让我想起了竹哥哥手心里的温暖。妈妈象个孩子,紧紧地抓住我,喃喃地说:“雪儿,妈多想抱抱你,可你让妈等了20年……”
冰山在融化着,淹没了世界……
------------------------ 语在雪中,香在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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