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老乔颇好吃晌午饭时捧着饭盒往女人堆里扎，弄些“砢碜”嗑和荤笑话让女人们的脸羞得像猴腚，乐得直喷饭，于是便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死老乔！”。
　　老乔忠诚，用他厂子保卫科长的话说，就是在他身边放上多少钱，即使他没有看守的责任，他也会默默地看上几天几夜——“保靠”。
　　老乔贫穷，用他儿子的话说，自己上高中一年的学杂费也得花掉他“苦巴苦业”积攒的两年的工资。
　　老乔“拉嚓”，用他车间主任的话说，整个车间的技术活儿没有他不会整的——尿性。
　　
　　二
　　
　　中午，起一阵风，厂区的院子就飘动着落叶。老乔心想：秋天是到了，可这树叶咋就黄了，掉了？初中还没毕业的老乔一边琢磨着，一边就捧着饭盒钻进了厂子临时搭建的饭棚。
　　老乔已经习惯了二十五年来这样的生活。虽然饭菜很简单，但老乔吃起来感觉很香。他承认，老婆给他做得很认真，因为老婆下岗了，家里全指望着他的工资来生活。老婆“晃常儿”“嘚咕”：俺这个“当家的”可是俺家的顶梁柱，得好好侍候，可别整“趴窝”了，这可是俺的心肝呀。老乔心里美滋儿滋儿的高兴，何况还可以就着荤荤的故事挑逗那些娘们儿？
　　老乔颇感满足。他常“叨咕”：啥叫幸福？就是自己感觉舒服了、得劲儿了，这就是幸福！于是，厂里的人就有喊他：舒服，叫他：得劲儿的。
　　
　　三
　　
　　老乔的工作很累，镀锌加电焊工。老乔实惠，肯干，还勤快，不管其它什么岗位忙了，只要有人喊他他都“麻溜”过去帮忙，尽管回到家里累得像犊子似的“胎歪歪”的，但他一点怨言都没有。
　　厂子实行的是记件工资，当然老乔帮工不计算在内。所以领导、工人们就从喜欢老乔的踏实、能干中说些什么老乔是大好人，好人有好报，好人一生平安的好听嗑。老乔每每听到这样的好话，眼睛就笑成了两条缝儿。
　　老乔的工作表现得到了车间党组织的肯定，在培养了他几年后，就批准他成为中共预备党员了。老乔的入党申请书只写了短短几句：“我，乔为民，乐意入党！能干好工作就入党，好，能把厂子整活就更好！”
　　
　　四
　　
　　这段时间，车间里的机器出了故障，工人们没活干就都纷纷议论厂子改制的事，人人担心精简下岗。可这几天偏偏就不见了老乔。有“好信儿”者问：老乔咋了？大家“打哈哈凑趣儿”地说开了：
　　——咋了？牛B了呗。人家老乔妈的在改制精简的火候入党了，人可不怕下岗了，牛啊。
　　——这死老乔，琢磨琢磨就琢磨成了业务能手，有资本了。可在这机器出故障的节骨眼上他“挠杠”了，这得少挣多少钱啊？可“体登”死咱们了！
　　——老乔真的有福，人家孩子那可是自己考上市重点高中的，给他省了一万五千元啊！
　　——死老乔肯定尿性，要不咋能讲出那么些花花故事……
　　车间主任见大家越说越不着调，高声喊道：人家老乔是为了这车间的机器故障，我给假在家攻关呢！不像你们只知道耍嘴皮子“扯淡”。
　　
　　五
　　
　　这两天可把老乔憋够戗。你想：一台进口的机器突然不转了，连技术员、工程师都查了又查、看了又看都“弹弄不起”，没解决问题，他老乔怎么能不受憋？
　　老乔真的是吃不下、睡不着了，省了几顿饭，添了两条烟。老婆数落他说：抽吧抽吧，啥时候你自己抽成烟头就到头了。
　　夜又深了，儿子终于忍不住冲老乔说道：爸，你别抽了行不行？人家都被你熏得不会做题了。
　　老乔凑到儿子身旁：儿子，啥题不会了？来，爸爸帮帮看。这一看，老乔突然眼前一亮，他从儿子的物理题里得到了启示，他顿悟：离心力的作用可导致轴心偏差！问题解决了。这一夜老乔高兴得一宿没睡。
　　
　　六
　　
　　第二天老乔找到车间主任和工程师，说难题解决了，可以试车。
　　　整个车间的人形成了一个圆圈，围着观看，只有老乔自己闷头忙活着。一个多小时后，老乔给车间主任打了一个手势，说：开车吧！机器轰然起动了，大家一片欢呼：老乔万岁！
　　工程师高兴地用西北口音喊道：全体职工请注意，今天中午我请客！
　　酒足饭饱之后，大家嘻嘻哈哈地走回了车间，工程师与老乔由于探讨问题就落在了后面。等他们俩来到车间门口时，发现整个车间的人围在一起看着什么，老乔高昂着头冲进人群后，眼前的一张红纸海报格外耀眼，上写着：下岗人员名单。
　　老乔惊呆了，“嘚嘚瑟瑟”地站在那，因为名单的第一个名字就是老乔——乔为民。
　　工程师瞪着通红的眼睛指着车间书记，“醉目哈的”“急急歪歪”地问：老乔，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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