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枪 |
最后一枪
她是我的大学同学,四年的同窗生涯不光让我们得到了那张炙手可热的毕业证书,还有爱情。
大学毕业,她分配在了电视台,做了一名记者,而我则一身警服,坐在了刑警支队技术科的办公室里,做刑侦摄影。
她是一个很文静的女人,但这份工作对她的挑战太大了,看着她明显的瘦了下去,白皙的面庞也被阳光晒得没有了一丝的光彩,笑容中饱含着疲惫,但眼神,却是温柔的。
总是想劝她不要做记者了,在办公室里做做采编,即安全又舒适。她会很坚定的说:“不”。眸子里那种无法抗拒的目光,让我的千言万语化成长长的沉默。
记者和警察都是危险的职业,这一点我们都心知肚明,但谁也不愿提及,毕竟有些个时候,工作性质是生死攸关的,说再多安慰的话也无济于事,工作必需让我们冲在前面,生死,则是工作完之后才想到的。
做刑侦技术工作,比起特警要好得多,毕竟我们的胸膛不是直接对着冰冷的枪口或是匕首,而每次在电视里看到她,还有她身后那一幕幕动人心迫的场景,总是替她担心。
然而,在新组建的市防暴大队的名单上,我榜上有名,指导员一再的向我保证,只是借调,不会太久,而且,在他的努力下,我的肩膀上,由两个小箭头,变成了让同事们眼红的两个小三角。
我没有说什么,反倒喜欢上了防暴大队的那种紧张的气氛,除了每周的训练有些闹心外,平时,还是很闲的。
工作的关系,有时候,我们会在事故现场相遇,因为我们的关系,她总是能得到第一手的资料,特警组的同事们也喜欢接受她的采访,但她从来不将话筒放在我的嘴边,我会整理好身上的行装,左手固定好便携式的DV机,右手再次的检查那部冰冷的AK冲锋枪。
还好,这个城市里并没有太多的暴力事件,所以,平时的我会很清闲,除了每周固定的训练之外,就是坐在办公室里想她,她的工作很辛苦,有时候会剪辑到深夜,我会一直陪着她,有时候,会帮她剪辑,让她多休息一会。
她家离电视台很近,走在昏暗的街头,她会突然的抱住我,一句话也不说,柔弱的臂弯绕着我的身体,我无法挣脱。
“宝贝,你太累了,不要干了。”捧着她的脸,抚去她的泪珠。
“只要看到你在现场出现一回,我就会继续干下去。”她终于说出了她的初衷。
“好,答应你,我们都不干了,好好的活下去,结婚,生子,过普通人的生活。”
做这个行业,只要提出申请,一般情况都会批准,毕竟这个行业的风险太大了,指导员看了我的报告,答应我节后就让我回技术科。
站在走廊里,叹了口气,其实,我倒是很喜欢这份工作的,虽然危险,但当看到暴徒被我们击毙在现场的时候,浑身便有一种自豪感,我们受到了群众的尊敬,我知道,要想社会安定,就必须有人付出。
婚期定下来了,那一天是我们相恋六周年的日子,父亲在市中心为我们买了一套房子,虽然不大,但很温馨。浅绿色的纱窗,是她选的,她很爱这个家,虽然没有正式入住,但屋子却被她拾掇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休息日,我们会在这里渡过,疲惫了一周的身体,在缠绵中得到释放。我的申请也下来了,三月一号就可以回到技术科了。而她则要在晚一些时候才能做二线记者,但会是在我们结婚之前。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下午,警报响起,队长在车子里向我们介绍案情:对手是上个月某工厂公安处枪案的凶手之一,他们手里有四把五四式手枪,六十二发子弹,不排除他们手里还有其他枪械的可能。在北郊打乘出租车时,被我公安例检察获,后挟持出租车司机逃至刘家堡一街边小卖店内,与我警方对侍,由于地形不利,无法布置狙击手,而且对方挟持三个人质,其中有一位妇女。所以,要求我们利用小卖店前的排水沟靠近,利用机会冲进屋子,将伤亡降到最低点。
由于无法近距离拍摄,所以,我被安排在离小卖店最近的一辆警车里,我能通过镜头清楚的看到犯罪嫌疑人的脸,他的手里正是一把五四式手枪,顶在司机的脖子上,小卖店里的夫妻俩,也被他捆在了一起,屋子里只在南北两扇窗户,北窗外是空旷的田地,无法靠近,南窗正对着马路,门是木质的,虚掩着,被风吹得微微晃动,透着一丝的不祥。其实,整个现场,只有我这里是狙击角,其他地方跟本不可能安插狙击手,但一个狙击手又怎能控制住整个局面呢?而且对方是个狡猾的狐狸,他的头不时的晃动,跟本无法定位。
他没有要求,只是想与这三个人质同归于尽,他是个暴徒,已失去理智,指挥车决定在一分钟后冲入,尽早结束这场对恃。
躺在排水沟里的有四位队员,利用同事们的掩护,他们已成功的蹲在了门口,只等着指挥车下达命令,蹲在最前面的,是我们队里年纪最小的一个警员——高颂,他只有二十一岁,胖乎乎的脸,憨实的身板,对什么都很乐观,在训练的时候,队长总是喜欢让他比我们多跑两圈,名曰:减肥。平时,高颂是我们的开心果,楼上楼下的窜,给我们紧张的工作带来了许多的欢乐。指导员很喜欢他,有时候甚至于偏向他,大家也纵容他,把他当成个小弟弟。
时间开始倒数,空气顿时凝重起来,高颂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容,还对我挤了挤眼,笑了,生死关头,亏他能笑得出来。
一声令下,四个队员破门而入,紧接着是密集的枪声,我也推开了车门冲了进去,然后其余的队员包抄了整个屋子,以防犯罪分子跑掉。
我被屋子里的景象惊呆了,高颂躺在血泊里,手里的枪依然指着犯罪分子,脸上有些痛苦的表情,但笑容依然。三名人质已被队员们踢到安全地带,犯罪分子的身上是密密麻麻的枪眼,头部爆裂,白色的,红色的液体流了一地。一名队员抱起了高颂,大声的喊着他的名子。
“没事,快送我去医院,疼。”高颂呻吟着,队员们不顾一切的冲出了屋子,抱着高颂上了车,以最快的速度向市区驶去。
然而,高颂却永远的闭上了眼睛,笑容,在他那白皙的脸上凝固。那一年,他还不到二十二岁。
在葬礼上,看到了高颂的女友,一个在读的学生,目光呆滞,机械的与我们握着手,那些久经沙场的队员们落泪了,在回来的路上,大家谁都没有说话,不知道谁拧开了收音机,里面是一首崔健的歌曲:“……一颗流弹打在我胸膛,刹那间往事涌在我心上,噢,最后一枪,噢,最后一枪……”
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她,怕她担心,但职业的特性,她还是知道了,高颂的遗像,刊登在一家报纸的右下角,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将报纸递给了我,让我小心。
吻她,与她缠绵,也许,只能用这种方式来释放自己内心的压抑,看着她投入的样子,我知道,我的生命,有着另外的一层意义。
今天是情人节,我和她都值班,我与她都是很现实的人,不在乎什么节日,但女人是需要在特定的日子里给予关爱的,所以,我答应她在明天与她补过这个情人节。
一帮人坐在休息室里谈论着自己的女友,还有几个扒在窗台上看着街灯下成双成对的情侣从我们的楼下经过,吹个口哨,一脸无赖的样子看着情侣们惊异的眼神,会引来大家的哄笑,队长推门看了看我们,没有说什么,又关上了门。
给她打了个电话,许久也没有说话,只能从话筒里听到对方浓重的呼吸声,一分钟后,我打破了沉默:“我爱你。”
案件并没有因为是情人节而停止,不到十点,刺耳的警报声又响起,大家又紧张起来,穿上防弹衣,呵,这种衣服只是一种心理安慰,其实,这么近距离的与暴徒接触,这身防弹衣是跟本不起作用的。
现场在东市口的一个花店,犯罪嫌疑人是一个二十六岁的男子,曾当过特种兵,在部队里素有神枪手的称号,复员后在一家工厂工作,爱上了花店的女老板,后来女老板变心,他苦苦哀求,女方仍不肯回头,并被女方的哥哥带人暴打了一顿,便怀恨在心,不知从哪里搞来的枪,当天晚上八时许枪杀了她的哥哥还有嫂子,并将女方的母亲打成重伤,后企图去杀死女方,在赶往花店的路上,由于身上有血迹,被巡警扣留,在开枪打伤巡警后,进入花店,挟持前女友及一店员,负隅顽抗。
“又是一个疯子,”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繁华的东市口里挤满了人,今天是情人节,所以街上的人更多,警察已将花店方圆五百米内实行了戒严,疏散了邻近的几个商店的顾客,狙击手已经到位,通过我手里的红外线夜视仪,可以看到屋子里的情景:暴徒利用花店里的装饰布将自己和人质藏在了里面,让狙击手无法定位,灯是灭着的,显得屋子里杀气重重,指挥车上面的探照灯照在屋子里,亮如白昼,鲜花洒满了一地,又被践踏的体无完肤,哭泣的百合散落在屋子的一角,守着破碎的花瓶流泪。
一声清脆的枪响,指挥车上的探照灯应声而熄,然后从屋子里传出了暴徒的声音:“再有一丝光亮照在屋里,我就杀掉一个人质。”
我们面对的,不只是一个丧心病狂的暴徒,还是一个具有较高反侦能力的神枪手。
我回到了指挥车旁,看到了她,她有些紧张,我笑了笑,指着花店对她说:“宝贝,等我,一会制服了那个小子,我偷一束玫瑰送给你。”队员们笑了,连一向严肃的指导员都笑了,而她却没笑,帮我系紧了头盔,又帮我紧了紧衣领,指尖不经意的触碰在那冰冷的AK短冲上,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瞧你,还要采访呢,哭什么鼻子呀。”我脱下手套帮她拭泪,“来,我当你的第一个采访者。”
她没有说话,依旧看着我,捧起她的脸,说:“宝贝,还有半个月我就可以回技术科了,还有一个多月,我们就可以结婚了,我没事的,别为我担心,情人节快乐,等我,完成任务,我一定会送你一束玫瑰的。”
吻她,在这紧张的气氛中。
在窄小的指挥车里布置着任务,这个花店是一个大厦的单独门市,三面是承重墙,无法用爆破的手段出击,队长决定用吸引对方注意的手段来攻破,先用喊话器吸引对方的注意,然后从正门冲入,一组先施放散光弹,制服暴徒,然后指挥车开启照明,二组利用照明营救人质,然后一二组一起控制局面。
我被配到二组,跟着三名队员藏在花店的左侧,一组队员手持微冲,听着耳机里的命令,头一个队员手里握着闪光弹,一动不动的蹲在那里。
随着耳机里的命令,我的心紧张起来,然而,也许这次的任务是失败的,因为我们低估了对手,他在我们仍出散光弹的同时开了枪,玻璃幕墙在枪声之后倒塌,硕大的玻璃砸在了队员们的身上,使他们的突击延迟了一秒钟,紧接着是微冲清脆的响声,一组队员们冲了进去,灯光大开,照亮了整间屋子,我也跟着冲了进去,用身体扑倒了一个人质,然后把枪口对准了装饰布后面的暴徒。又是一阵纷乱的枪声,我看到飞溅在装饰布上的鲜血,还有散落在地上的玫瑰,和鲜血一样的红,一个男人从装饰布后面直直的倒了下去,他的身上依然有鲜血迸出,还有密集的枪眼,不知道什么时候,枪声停止了,只留下凄惨的哭声,和迎风摇曳的玫瑰,起身,拾起地上的玫瑰,却发现我的手上沾满了鲜血,将玫瑰插在肩章的夹空里,寻找流血的跟源,这才感觉出,一个冰冷的物体进入了我的身体,跟着心脏一起跳动,鲜血从我的腋下汩汩的流出,身上,已是鲜红一片,并没有感觉到疼,只是困意越来越重,身子不由得下坠,下坠。
将玫瑰拿在手中,递给一个跪在我身边的战友,让他告诉她;我很爱她,答应过她要送她玫瑰的,这束玫瑰,是我这个情人节送给她的礼物……
风止了,我听不到声音,只能看到战友们嚅动的嘴唇,想最后看她一眼,灵魂飞离了身体,在东市场的上空,寻找她的影子……
有歌声在我耳畔萦绕:一颗流弹打中我胸膛,刹那间往事涌在我心上,噢,最后一枪………………
________________注:本故事纯属虚构,不值得推敲。
凌晨三点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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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 |
Re:最后一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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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8.08 22:4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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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两个错别字,不知道怎样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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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anye |
Re:最后一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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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8.11 08: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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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很大,真的就像真的一样。如果不是有本故事纯属虚构,我不会相信这是假的。很凄惨的结局!
------------------------ 如果说生命是有颜色的,那么我喜欢绿色,这就是我原野的真实面目。
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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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hyttkl |
Re:最后一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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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8.11 18:2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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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真的的话,那你是一个不合格的警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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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思苦 |
Re:最后一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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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8.20 11: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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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血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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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舍 |
Re:最后一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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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8.21 21:3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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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和真实。
------------------------ 成长的过程原本就是一个不断舍弃的过程,但是在这个过程之中总有一些人和事是我们不舍得忘却和放弃的。是谓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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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 |
Re:最后一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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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11.16 13: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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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想说两句 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或许是感动吧
平平淡淡的故事 平平淡淡的爱情 但就是能够打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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裤子 |
Re:最后一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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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11.18 11: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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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也是人,警察也有生命。
且行且珍惜。
------------------------ ^_^微笑着面对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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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 |
Re:最后一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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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11.29 19:3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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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凄惨了,我宁愿相信它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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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mwen |
Re:最后一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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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10.19 20:5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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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唯美的爱情,越会以凄惨的结局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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