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辈子我要做一棵树 |
有的时候,我希望自己是一棵树。可以永远的停留在一个地方,不再颠簸流离。所以,下辈子我要做一棵树。立在路边让我的爱人靠着休息,只要在他的身边就够了。他是栖息在我肩膀上的一只鸟,替我遥望远方前行的路。只要一个转身,我就在他的身后。任何时候,无论多久。天要下雨了,可我们永远不会再迷路。
前言。
凌晨,我一边照镜子一边看着房间里的一堆垃圾。它们凌乱不堪,我漫无目的的在房间里游荡,像条鱼。 开始乱翻东西,过了好久,竟然没有一样东西是可以扔掉的。只是有一些零乱的CD,它们散落在地上,已经有了伤痕。我得尽快的收拾掉这些东西。今天,暗暗要回来。
我从小就和暗暗在一起,她比我小四天。她离开我四年。
我突然想起我和暗暗的小时候。我们一起吃放风筝一起吃糖果。那个时候的暗暗,她的头发柔软脆弱,像是黑色的瀑布一样直泻下来。暗暗的眼睛很大,以至于在她瘦小的脸上有点不搭配。但是那个时候起我就知道。暗暗是美丽的女子。
门铃嚣叫起来。我跳起来打开门。
一个长发女子突兀的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看不清楚她的面容。只看到她的眼睛闪动着晶莹的东西。她扔掉手中的行李,抱住我的头。苏婴,我想你。暗暗的身上还是我熟悉的味道,那种淡然的漂泊感。那一年,她走的时候,也是如此抱着我的头。只不过,她在离开的时候没有哭。现在,我感觉到暗暗的肩膀在微微的颤抖。她不停的模糊的说。苏婴,我这样想你。
我的手心开始出汗,我看不到,但知道手心里全都是细微的汗珠,湿湿地布满了细碎的纹路。
我紧紧地抱着这个漂泊的孩子。心里很寂静。
我们躺在黑色的太空棉上。暗暗坐起身来,点上一只劣质的香烟。有火吗。苏婴。我摸索着找到打火机。火花绽放的瞬间,我看清楚了暗暗的脸。她的眼神充满血丝。她轻轻地吐着烟圈。这一刻我觉得暗暗离我是如此的接近,我甚至可以触手就摸到她冰凉美丽的脸。我继续躺着。
苏婴。你知道吗。我讨厌深圳。讨厌那个城市。那里的人们每天早上起来喝早茶,然后上班。一切都是平静匆匆的。我终于可以回来。我在任何时候都是想着这个城市的。它狭小但是却可以给我安慰。我爱的人在这里。我一直没有固定工作,于是我不停的恋爱。希望可以在路途上找到方向。所以,我不停的走。直到转了一个大圈子然后又走回来。这里,始终是我无法离开的地方。
有的时候,我希望自己是一棵树。可以永远的停留在一个地方,不再颠簸流离。
一个月前,我得到的消息。那个被暗暗叫做父亲的男人。刚刚去世。
我的眼神别到窗外去。冬天的夜晚没有星星。我想起小时候和暗暗在小学操场上踩影子,我们都希望可以有一颗不灭的星星。这样,回家的时候就不会迷路,没有害怕。繁华路上夜晚的奢靡也无法遮掩这个城市的迅速老却。
我等待着清晨的太阳照耀在我的脸上,我已经越来越觉得这时心中的荒凉。我起身把黑色太空棉拉上来。睡觉吧,暗暗。
我可以遇到任何人,而也可以忘记任何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小的如此,竟然可以随时都有摩擦和邂逅。暗暗一会就睡着了。她的头发在黑暗里是凌乱的。她的睫毛像是茂盛的小草,密密地成长着。玫红色的眼线,她只画了眼线。这样子看过去眼睛会显的比较清晰狭长,不再是愕然的大和空洞。
暗暗始终在走,她没有未来。
我发现。暗暗常常头痛。有一次回家,我发现她睡在黑色的太空棉上,神情狼狈。镜子被砸的粉碎。她的手指流着血。她已经昏睡过去。在给她包扎的时候,我才看到。她手腕上深邃的伤疤和烟头。那像是一幅油画一般。只有鲜艳的颜色,空洞的看着,没有人会去在意内容是什么。
我轻轻的抚摸那些凌乱的伤疤。它们像是乖巧的孩子,安静的存在着。不说任何话,也从不把自己暴露出来。我想问暗暗。她怎么了。
我们在深夜的时候听许巍。暗暗说。虚伪。可许巍正好和它是相反的。那个长发的男人,突如其来的剪掉了长发。我和她说。头发是身体唯一可以重生的东西。暗暗笑着说。苏婴你错了。你看。她撩起衣袖。还是那些伤疤,我看过的,最终没有问。
她说。它们在流泪的时候,我没有疼痛。我只是觉得心里有鼓力量让我平和下来。我以为,这样就可以抽掉它们。最终,它们愈合。我的身体里所有的血液都仍旧在生生不息的继续着,没有停止。一切都可以重生。
我一直都只有暗暗一个朋友。我以为。我是懂得她的人。
我们在无数个凌晨的时候还泡在Disco里,暗暗不停止的跳舞。我羡慕她妩媚的神情,她一直都是风情万种的女子。只是我一直想问她。为什么会在手心留下伤痕。
这个冬天真是冷的可以。暗暗只穿了件卡其色的毛衣,裹着大大的白色套头外套。她在角落里冷的打哆嗦。我们回去吧。我几乎是哀求起来。再等等好不好。她的眼睛又出现常有的黯然。我们坐在Pub门口的台阶上。她的头发有几缕被埋在脖颈里,手指交叉在一起。我们就这样,不说一句话。
整整一夜。天亮了,我们离开。我回头看,那家Pub的名字叫做Oasis。
过了几天,暗暗说她找到了工作。她暧昧明亮的笑容里,我知道她去了那家叫做Oasis的Pub。从暗暗回来以后,我没了时间去找乔野。乔野是暗暗走的那一天我在火车站认识的男人。他说爱我脖子上树形的链子,相继就爱上了我。我默默地接受这样突如其来的爱情。那个树形的链子我和暗暗一人一条。那一年,我们十七岁。
我带乔野去Oasis找暗暗。远远地,看着她在吧台上挥动手臂的样子。我突然觉得,这样的场景,是我害怕的。苏婴,你来。暗暗跳着跑过来,她拉我去舞池,这里的颜色是灰的。所有的人都用残忍直接的方式远离着欲近完美的世界。我想到乔野还愣在外面。我跑出去。
乔野走啊,我们进去。我扯着他的衣角。乔野的眼睛根本没有看我。我回过头,暗暗跟了出来。我们三个人,站在凛冽的寒风中。暗暗脖子上的树形链子发出铮铮的光。
和乔野在一起四年,他只是拼命的做他的乐队。我们平淡和谐的度过了四年,我一直坚持着。乔野是第一个说爱我的男人。乔野,你一定觉得暗暗很漂亮对不对。我对他微笑。乔野还是没有看我。暗暗说。对不起,我要走了。然后,他们分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我一个人,站在Oasis门口。牌子上愕然地写着,沙漠中的绿洲。再见,绿洲。
我不知道暗暗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乔野去了哪里。冰凉的黑色太空棉上,我翻来覆去。
第二天,乔野回来。他买了许多菜,我们一起做饭。苏婴,你觉得幸福吗。我是说,你觉得有幸福的感觉吗。我抱着他,我觉得绝望。乔野,是不是,你要离开我了。靠着乔野的身体,才知道。我原来一直是依赖的。我只是依赖。苏婴,我们在一起,是不是可以救赎。是不是,可以呢。
苏婴,你的那条树形链子呢。乔野俯下身子抱着我,他的身上有孩子气的男人香。树形链子,那是小时候和暗暗一起在小摊上买的。在碰到乔野之后,就丢了。我也找了很久,可以没有找到。你是随遇而安的女子。他笑了笑,可为什么我们无法抹去,我好爱你们。
爱情就象做公车,也许会坐错。也许会下错站,也许会落车, 也许你在站台等待许久却发现这里根本没有你要坐的车。这一切都不是你或着车的错。 错的只是时间,任何人都没有错。没有人能走得过时间。乔野喃喃地说。
夜里,我的手指被死死的抓住,听到乔野喊一个人的名字。他说。树,我很爱你。
暗暗消失了整整一天,乔野陪着我整整一天。
我冥冥中觉得。乔野对暗暗,有一种生来的情愫。我想问问他,可最终什么都没有人。但是他们从来都不再我面前提起。我又想起了那个遇见乔野的冬日。太阳还在灰尘里微笑,我送走暗暗,一个人在站流泪。火车开走后,他才出现在站台上。他走过来,第一眼看到的是我脖子上的树形链子。真漂亮。他走过来,轻轻地拉住我的手指。十七岁的冬日,我和乔野在一起。
暗暗仍旧没有回来。我去Disco,去Oasis,去任何我能想到的地方找她。最终没有结果。一年后。我和乔野结婚了。我穿着纯洁的白纱,镜子里的我是个等待幸福的孩子。
冬日夜晚的Oasis,乔野坐在我身旁。他说,苏婴,我答应暗暗,今天给你看一封信。她离开的时候,要我交给你。你也无关的人,所以现在才给你。是最好的方式。我木然地看着乔野,无法听得懂在说什么。抢过他手里的白纸。
苏婴。一年之后了。乔野答应我,会和你结婚。
我是那样的爱着你,就像爱着自己一样。只是我没有告诉你,我还有一个男人,就是乔野。我离开你的那一年,我们十七岁。他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知道,我的一生只会爱他一个人。他是宽容的男人。就像我们都喜欢上了他的味道和气息一样。他和我说,生命很短,只能陪着我一生。可是这辈子,我不是一棵树,我必须要换地方生存,我必须不停的走。于是,我们告别。
我和他说,我很爱你。我爱你们,这个世界上,我爱的人只有你们。于是,我告诉他我们都是树,我让他去爱你。我的乔野,是温顺的孩子。我们三个人,应该是相爱的。
再一次回到你身边。我想,我终于回来。乔野爱着我,他无法抽掉生命中的那句承诺。可是,我无法伤害不到任何一个人。我是可以继续的,我仍旧不停的走,直到路的尽头。你是充裕柔软的孩子。我把他还给你。我可以带着乔野给我的爱,去另一个别处。
请替我好好爱他。暗暗。十二月。冬。
乔野起身。去年的今天,暗暗回到那个奢靡华丽的城市。半年后,她死于药物中毒。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会选择告别。只是,那些深蓝色的小药片,是她最后的寄托。她没有留下任何东西。这封信,是我一直留着的。苏婴。现在,我做到了暗暗说过的话。但是,请求你,让我离开。我要去陪着她。对不起,我要走了。我只能爱她。
我看着乔野起身离开,像是每一天的清晨,他离开家一样的安然。我突然又看到暗暗就站在我的对面。她迷着眼睛笑着说。苏婴,我很想你。真的很想。
暗暗。乔野。我。我们殊途同归。彼岸的孩子,何时会找回被没收的幸福。
有的时候,我希望自己是一棵树。可以永远的停留在一个地方,不再颠簸流离。所以,下辈子我要做一棵树。立在路边让我的爱人靠着休息,只要在他的身边就够了。他是栖息在我肩膀上的一只鸟,替我遥望远方前行的路。只要一个转身,我就在他的身后。任何时候,无论多久。天要下雨了,可我们永远不会再迷路。
原谅我们的十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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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笨 |
Re:下辈子我要做一棵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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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01.24 11:5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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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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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々城 |
Re:下辈子我要做一棵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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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01.31 13:4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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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如果青春没有苦涩 那还叫青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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