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SIDE A
　　
　　实习这一年，我们被分配到一个新建项目的车间里。无论是老师还是家长都大赞我们有福气，赶上了好机会。可是对于眼前这个幸运的机会，我们实在无法产生共鸣。我们的眼里除了茫然，还是茫然。
　　
　　厂子里的状况是我们预先没有想到的，正在投建的现场泥泞而杂乱：起吊中的设备、管线，悠然吹响的指挥哨；以及框架上飞舞的焊花。一些新到的设备像庞然大物那样摆在路中间，我们不得不绕道而行。走过之后才发觉这就是书上画的“换热器”，原来实物这么大。独自嘘叹一下，然后走开。而那些高达二、三十余米的“反应塔”早已经矗立在设计好的位置上了，用手掌横遮在眉骨的位置，仰头看见塔尖上插着小小的红色旗帜。整个塔身的外部挂着悬梯，一些工人攀爬的时候手脚搭配的非常利落，矫健的身影在垂直上下的过程中偶尔会染上一抹阳光。而这，就是我们今后的工作。阀门、管线还有高高的塔。
　　
　　我们被分了组，然后被领到白色办公楼一楼的大房间里，门楣上贴着“中央控制室”五个深蓝色的大字。一位领导模样的人安顿好我们之后，嘱咐了一些注意安全之类的话就不见了，消失在现场的人海与设备之间。所有人都在忙自己份内的工作，我们像无人怜爱的小动物，独自张皇的瞪着眼瞧。
　　
　　几天以后，我们组的成员迎来了彼此有生以来的第一个夜班。我们五人在中控室的长椅上一字排开，依旧是无所事事，互相讲着故事直到东方泛起了鱼肚白。盲目、虚空与不确定占据了心房。逐渐真切的看到未来的影子。奇怪先前的自己竟然乐观到没有设想过现实中的未来。又或者现实的烟火气熏到了自己不切实际的潜意识，在心灵深处隐隐升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既而用另外一种思想立即拍倒那些飘渺的情绪。“你……有资格对现实失望么？”。
　　
　　SIDE B
　　韩渊在纸上不断写着那些让人看不懂的草书，Ａ端着袖珍的英汉辞典打瞌睡。岚屏和燕子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而我用随身听反复听着彭玲专集中那首《囚鸟》，直到电池几乎耗光，随身听里发出“呜呜”得像男人那样的歌声。已经不成曲调。这是第Ｎ个夜班，故事讲到疲倦，初来的好奇与兴奋也不存在了。剩下的，唯有各行其道、相安无事。
　　
　　在半梦半醒间，我似乎看到韩渊跨上我的耳机。半晌之后抛出一句：“恩。刘德华唱歌就是好听。”然后我笑醒，正看到韩渊兀自陶醉在变了调的音乐中。深深的困意袭来，我带着一时挥不走的笑，再一次投入梦中。
　　
　　清晨的我们总会带上明媚的气息，这是个不懂疲惫的年龄。即便是彻夜不眠也可以骑着单车来来回回在这个小城里游荡，只要心里存着目标。而现在的目标只是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我们每天换不同的馆子去吃，然后挑出最合胃口的，就成年不变的往里钻。因此兰州好的牛肉面馆都有着较固定的食客群。
　　
　　在面馆里，我们就凌晨时的“彭玲和刘德华”笑得几乎喷面。
　　岚屏问：“渊渊，昨晚写字到几点了？写傻了么？”
　　“五点半吧。觉得时间过的特快，越写越清醒，到最后干脆睡不着了。”韩渊一边吞面，一边回答，嘴里呜哩哇啦的。
　　我还在忍不住笑，半碗汤愣是不敢喝，怕不小心喷谁脸上。
　　Ａ像老和尚一样安静，偶尔漾出一个浅笑。
　　
　　阳光下，看着韩渊开“车锁”的背影，想起他专注写字的样子，有点敬佩。于是就问：“渊渊，你练字几年了？”
　　“从初中开始的。五、六年了。”
　　“每天需要多少时间？”
　　“不一定，最长的有十个小时，最短半小时。得看心情的。”阳光照着他脸上那道隐隐的长伤疤以及他富有亲合力的微笑。我的心里突然冒出一点点与这个环境不相衬的奇怪情绪，冷飕飕的。我想打破这种感觉，就开了个玩笑：“哦。原来这样子就能把字写得让人认不得了。”
　　“呵呵呵。”他笑着跨上单车，临走还不忘转过头来，说：“回头有时间给你讲讲练字的体会吧。是一种……愉悦。”他想了想，挑了“愉悦”这个词来形容。
　　
　　他骑车的身影迅速窜向远方，人群中传来他压车铃的声音“呤呤呤……呤呤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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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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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经过的也许不过是几条熟悉的街衢，可是在漫天的火光中也自惊心动魄。就可惜我们只顾忙着在一瞥即逝的店铺的橱窗里找寻我们自己的影子——我们只看见自己的脸，苍白、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