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桂时
秋天是个适合自恋的季节。
自恋是什么?也许就是凌晨手上闪着微光的黑猫眼和脚下白色无后跟羊皮鞋。
她就站在七号楼门口,穿一身白衣服,被灿烂的阳光照得有些迷离。她身边的的男子是我没见过的,我懒得去数这是她的第几任男友。阿恒一直在看着他们。我从来不能容忍我的男朋友心中还有别的女人,但她是凌晨。
凌晨是男生之间永远的传说,并非高不可攀,只是谁有留不住她。阿恒曾经是她众多前男友中的一任。我遇见他时,他们刚分手不久,那时的他如一条丧家之犬。
我顺着阿恒的视线看过去,凌晨正从那个男子手中接过一个牛皮纸袋。看来不是新男友。他们就在七号楼前分手,凌晨朝我们这边走来。阿恒迟疑了一下,还是向她打了个招呼。
新兼职?他不敢看她,只是盯着她手中的纸袋。
是啊,帮出版社编书。凌晨淡淡应了一句,突然转过头对我说,对了荧儿,我这学期要搬到你们宿舍去了,以后请多指教啊。
我与凌晨都是住混合寝室。大四的一走,两间寝室各空掉一半,宿管科便干脆合二为一。
凌晨的行李极为简单,一只衣箱几捆书,加上最基本的生活用品。就是这点东西,也引得全系男生倾巢出动,美女果然不同反响。搬完家后,凌晨从超市买回两箱啤酒作为慰劳,陪他们喝起来。
晚上熄灯后我早早上床,阿恒的电话如期而至。我们讲了一个多小时,凌晨还是挑烛夜战。
你就不能早点吹了蜡烛睡觉吗?
抱歉,这次的兼职催得很紧。她把蜡烛的火苗捻小一点。
你就不能闲一下吗?我懒懒地说,我知道你不缺钱花,这么拼命又是何必。凌晨没有回答,拿起桌上的一只海螺,凑到耳边,仔细倾听。
我翻过身去睡觉,迷迷糊糊中,那支蜡烛似乎一直亮到天明。
新生在军训。除了七楼,整栋宿舍一片寂静。
凌晨坐在镜前梳头。她穿了一件水蓝色的真丝长裙,头上是与之相配的水蓝色发卡。真是不懂,只是去交稿,她何必这么大动干戈。
我们两人几乎同时下楼。阿恒在楼下等我,黑T恤,白裤,球鞋,与旁边那个白衬衣,黑西裤,打领带的男人仿佛来自两个不同的世界。
凌晨笑盈盈地把文件袋递过去,那编辑看都不看就放进了公文包。
不检查一下?凌晨说的是问句,用的却是降调。
你做的事情我会不放心吗?编辑显然学凌晨的腔调,走吧,找个个地方坐坐,我请客。
阿恒拉着我的手,直走到看不见他们的地方,突然说道,她这人就是这样,彬彬有礼得过了头,反而显得做作了。
原来你刚才一直在注意她,我喃喃说道,我和她同时存在和时候,你看的总是她。
阿恒停下来,望着我说道,荧儿你不要误会了,我现在的女朋友是你。
那你爱的人是不是只有我呢?阿恒沉默。我冷笑,你们都忘不了她,因为你们都得不到她。
一夜风雨交加。凌晨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回寝室,然后便像没事人一样收拾课本去上课。和她接触多了的男人几乎无一例外地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看来这次的编辑也成了牺牲者。
午休的时候我轻描淡写地问她昨夜的事情。她毫不在意地说,到编辑家改稿,雨太大,就住下了。
哦,那他的自制力还真不错。没追你?
追了啊,我没答应。凌晨打了个哈欠,我的眼光不错,魔羯座男人的安全度最高。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什么事也没发生。
难道你希望有事发生?
No!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除了工作。
你不觉得他是很好的人选吗?风度优雅,又与你志同道合。我记得阿恒提过,凌晨与他分手时,曾是说过她最喜欢的男人类型。
没错,风度优雅,志同道合。可惜我要找的是男朋友,不是花瓶或合伙人。
编辑坚持每天给凌晨打一个电话。凌晨早已向他说清,他却仍旧没有退却的意思,充分显示出土象男人的韧性。
下午他的电话又至。凌晨正陪他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我的呼机响了,上面显示阿恒寝室的号码。懒得去打公话,索性去研究生楼找他。
阿恒班上的几个人正在商量聚餐的事情。研二上学期的课程结束后他们就要各奔东西实习找工作了。幸好阿恒答应过我,实习就留在学校帮导师做科研。
我在阿恒身边坐下来。他们的话题我插不进,只好百无聊赖地一件件摆弄桌上的东西。可恨的是这张桌子上空空荡荡,除了书就只有一只海螺。我觉得眼熟,凌晨桌上那只和它很相似,只是小一些。这是谁的桌子?我问阿恒。几个人惊讶地回过头来,严珑啊,你不会不知道吧?这海螺是他家乡的特产呢。
严珑的管院的风云人物。原本是学机械的,大学毕业后在一家大型国企做了四年生产主管,终不合心意。于是辞职,换了个专业考上了管理系的研究生。在我们看来,他总比阿恒他们直接升上来的研究生多了几分成熟和沧桑。
为什么凌晨会有和这一样的海螺?难道……
因为是我送他的。我一惊,严珑平静地站在门口,凌晨是我的女朋友。
阿恒抽出一支烟点燃,默默吸了一口。有人叫了起来,什么时候开始的啊?保密工作做的真好。
很早就开始了。你们大概没有注意到,我桌上的海螺原本是一对,从那时候起变成了一只。
阿恒喷出一口烟,深深地看了严珑一眼。严珑迎上他的目光,是的,是在她和你分手之前。对不起阿恒,我挖了你的墙角。
二.梅时
我一直都只是个旁观者。冷眼看着阿恒追逐凌晨,荧儿又追逐阿恒。他们的世界隔得如此遥远,以致于这注定是一场没有结果的游戏。我是什么时候卷入这场游戏的?等我蓦然惊觉,早已无法自拔。
我和凌晨的恋情很快传开了,如她历次的绯闻一样。其间还夹杂着一些故作神秘的小道消息。更有不少好事者来探听口风。各方面信息综合起来,似乎没有多少看好我们。
我已经在一年中修满了一年半的学分,再过两个月就要回到老家的一家知名外企去工作,并且不再回来。我讨厌这座城市,可它偏偏是凌晨的老家。虽然我认为她不会在乎漂泊,但我也断定她不会不顾一切跟我走。
凌晨还有一年才毕业,一年的时间足以令物是人非。现实是如此残酷,感情是如此脆弱。我和她,显然都不属于等待。
偶尔我们也会在校园里散步。我轻扣她的腰,她把头靠在我的肩上,在夕阳下缓缓而行,幸福得有如幻影。
我们班的聚会提前举行,原本定在期末,但我呆不到期末。
凌晨没有参加,她到出版社写授权书去了。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事,她就是这样一个人。
菜几乎没有动。空啤酒瓶却以极快的速度累积起来了。推杯换盏之间,有人冲我喊道,哥们,苟富贵,无相忘啊!以后再聚,我们还要一睹凌校花的风采呢!
我哑着嗓子说道,你们以为她会跟我走么?
难道不是么?只要你开口,她还会说个不字?
我拿什么要她跟我走?我灌下不知第几杯啤酒。我将来都还不知道在哪里。你们以为天涯海角就一句话那么简单么?
聚餐后还有一个舞会。本来说好由我跳第一支舞。只是苦于没有舞伴。幸好盛装的凌晨及时赶到。
凌晨无疑是舞会的亮点。黑色长裙,白底素色挑花羊绒披肩,黑色高跟鞋。妆容和精致,看不出表情。
我对凌晨做了一个标准的邀请动作,开始跳第一支华尔兹。黑色长裙和白色披肩飞扬起来,花一般散开,刺痛了我的眼睛。这裙子和披肩是我们认识的那一天她穿过的。那也是一次舞会,当时她还是阿恒的女朋友。从看到他们的第一眼我就知道阿恒对她的追逐终将是一场徒劳。
这是我第二次与她跳舞,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也罢,从舞会开始由舞会结束,只当是回到原点。
交换舞伴的时候,阿恒请了凌晨,我也顺理成章和荧儿凑到了一起。我顺着她眼角的余光瞟过去,阿恒的脚步已经不稳了,他还是喝多了。
不放心你的男朋友?放心,凌晨会应付的很好的。我闻到自己呼吸里有酒的味道,你注意一下脚步,我也快不行了。
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荧儿淡淡地问。我不用看表情就能拆穿她的平静只是伪装。这女孩与凌晨同年,在我眼里却完全只是个小孩,八岁在我和凌晨间不算什么,在这里成了不可逾越的代沟。
能有什么打算?我反问,如果是你和阿恒,你要怎么办?
我当然会跟他走。天涯海角,只要他一句话。意料中的答案。可她还补了一句,如果是阿恒和凌晨,阿恒会留下来,甚至不用凌晨一句话。
可你是凌晨么?
不是。
我也不是阿恒。所以,我不会要凌晨等我,她也不会求我留下。
有月亮的晚上,我喜欢在校园里那条种满了腊梅的路上散步,尤其是冬天。凄清的月光从花间照进来,混进冷洌的空气,吸入一口,寒意立刻在心头漾开。
小路的尽头是我们管院新建的教学楼。凌晨每次路过都会说一看就知道是有钱的专业,和她们名曰古典实为破烂的文学院不可同日而语。
今天的月色很棒啊!凌晨叹道,可惜没有地方赏月。
管院的楼顶如何?我提议,全校最高的楼,应当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管院里极寂静。我们的脚步敲在大理石的地板上,一声声回荡在
走廊里。我紧紧握着凌晨的手,进了电梯。
一路升至顶楼,顺着安全梯登上楼顶。月色果然很好,惟一美中不足是栏杆太高,只能看见头顶上四角的天空。
凌晨一路跑到栏杆前,踮起脚尖,还是看不到外面。我走过去,轻轻环住她的腰,把她抱起来放在栏杆上。
好高!就这样往后一倒,想必很痛快吧!怪不得那么多自杀的人选择跳楼。凌晨叹道,脸上混杂着二十一岁残留的天真和不应属于二十一岁的疲惫。
我从她肩上看过去,楼下一片灯火,恬适而飘渺。我们体内都流动着不安定的因子,注定不会为任何风景而停留,不管将来回首时,伊人是否还在灯火阑珊处。
有幸相识,无幸相聚;有幸相知,无幸相守。也许我和她的缘分就只是如此了。但凌晨说过她不相信缘分。
下楼的时候,我在电梯里吻了她,从顶楼一直到底楼。她的唇有薄荷的味道,没有温度。
电梯停下。再长的吻也会结束,往前,已是走投无路。
穿过教学楼大厅的时候,迎面遇到一个学长。我下意识放开凌晨的手。她没有看我,好看的唇渐渐弯成嘲讽的曲线。
第二天我离校。阿恒他们都来送行。只有凌晨例外,她在晨报找了个实习的机会,要去报社报到。
火车还没开,我就开始觉得冷了。这座城市的冬天很少下雪,而千里之外我的家乡,应是冰雪遍地了吧。
三.樱时
严珑走后,我看不出凌晨的生活有什么变化。除了上课就是科研,要不就是在报社采访写稿。
严珑从不打电话过来,凌晨也不打过去。他们似乎只通过网络联系。爱情在他们手中,如断线的风筝般越飘越远。
只是听荧儿说,夜深人静时,凌晨会拿起那个海螺,在耳边听上一阵。
天气转眼变暖,期中考试临近。没有我的事,荧儿却被迫K书好几天。考完后我请他吃饭以示庆祝,从此后“期中考试”这个字眼将从她的字典里划掉。
我们在校园里那间生意最好的餐厅里碰头。荧儿的眼圈黑得像熊猫,眼珠红得像兔子,嘴里还不住骂道,这学校实在是不够人道,都大四了还搞什么期中考。
算了。常言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们这些行将就木的人就别这么恶毒了吧。
话还未完,我突然发现荧儿的目光有些暧昧,却又并非完全在看我。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角落的桌边有个人在自斟自饮,凌晨。
她喝得很慢,也没有醉。
我们挑了张桌子坐下来。我背对着凌晨,却如芒刺在背。
为什么,阿恒。荧儿慢慢抬起头,是不是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
你说什么?荧儿,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你们从来都不会把握手中的幸福。你是,凌晨和严珑也是。得到了,却又轻易放手。
你错了,荧儿。凌晨和你不一样,不要用你的价值观去衡量她。
我其实并不知道到底是谁错了,或是到底有没有对与错。
荧儿静静地站了起来。我的女朋友正离我越来越远,我却不想抓住她。
我望着她的眼睛,平静地说道,荧儿,我承认,凌晨是我爱得最深的女子,你却是最适合我的女子。凌晨自始至终只爱过严珑一个人。我和其他人都只是她解除寂寞的工具。
荧儿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她起码得到了我一半的心,去却窥不到凌晨的心,哪怕只是一个角落。想到这里,我的心无可抑止地被悲哀占据。
严珑终于有信给凌晨。一张从学校到他那座城市的火车票,背面写着两个字“想你”。
隔日就看见凌晨轻装出发。白色风衣,牛仔裤,运动鞋。头发束成马尾,肩上搭一个小小的旅行袋。
过去找个工作,就可以和他在一起了吧?我试探着问。
她一言不发地把火车票递到我面前,却是去北京的。
你不是去找严珑吗?
北京有场向往已久的Live,顺便去看个久未谋面的学长。
那严珑的车票呢?
退了。她淡淡地说,太冲动了,这不像他。
为什么?你也想去吧?
何必呢?人变得是很快的,也许我还没毕业他就要结婚了,不如Let it go。
凌晨走后的第四个晚上,我在寝室接到严珑的电话。
荧儿在你这里吗?她们房里一个人都没有,她知道凌晨到哪里去了?
真会挑时候!我几乎吼了起来,走了几个月一点消息都没有,却偏是现在。
怎么了?荧儿到底在不在?
不在。凌晨也不在。有什么事我可以转告。
凌晨去哪儿了?
北京。看什么Live去了。随便见一个学长。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只听得严珑低低地说了一句,All good things must have an end。
什么?
难怪她退掉了我的车票,她终于还是要放弃了啊。
你在说什么?我话锋一转,听说外企里美女如云,你有没有找到新欢啊?
严珑苦笑。工作、论文、英语就像三座大山一样压着,谁还有心情管这些。
挂掉严珑的电话,荧儿的电话又紧随而至。
你们房里的电话怎么这么难打?现在应该只有你一个人吧,刚才和谁讲那么久?
想不到的人物,严珑。我向她讲了刚才的电话。
凌晨确实是要放弃了啊!荧儿沉吟道,阿恒你大概不知道,凌晨那个学长,是从高中起就暗恋她的,一直等她到现在。凌晨毕竟是女人,她还是选了爱她的人。
爱她的人?我也是爱她的人。她要退而求其次,为什么不能是我?
凌晨自北京带回的照片,除了几张Live现场实况外,大部分都是与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孩的合影。
她说此行在北京已经谋得一份不错的工作,毕业后即可直接北上发展。为此她放弃保研的机会。她要的工作不是在大学里做研究,而是四处流浪的女记者。三年研究生读毕,已成明日黄花。原本属于凌晨的保研机会几经辗转到了荧儿手上。怎么得来的已经无所谓,反正她就要做我的学妹了,连导师都是同一人。
一切安排停当已近暑假。荧儿他们的大学生活终于走到的尽头。
凌晨不等毕业典礼结束就去了北京,那边报社要求她立即开始工作。
胡乱应付完考试,我也开始打点行装。
而严珑,已经许久没有了消息。
凌晨临走前,我约她去学校的水吧。还没聊几句,室友匆匆赶来,说荧儿喝醉了,正在我的寝室里大吵大闹。
幸好,我赶到时,她已经筋疲力尽。我一言不发把扔得满地都是的书一本本拾起来,再把杯子的碎片扫掉。
你怎么搞的,不会喝酒还喝得这么醉?
是啊,我不会喝酒,所以你就找能陪你喝的人去了是吗?
荧儿,不要这样好吗?我只有你!
只有我?她冷笑,哦,对了,凌晨就要走了,你们再也用不着对她念念不忘了。
我长长出了一口去,荧儿,对不起,我不是凌晨,我终究要选择我爱的人。对荧儿说分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我还是说了。
说完后我一刻也没有多留,任她在我身后不敢置信地大叫,阿恒,你就不怕两败俱伤?你被凌晨甩了一次还不够吗?
四.莲时
严珑临走前的那个夜晚,我一夜未眠。
卸装,换上睡衣,却只是靠在桌前发呆。
如果爱他,为什么不留下他?荧儿在黑暗中喊道。
我都不知道将来会去哪里,我拿什么留下他?我看见自己的脸映在镜子里,分外苍白。那一刹那我明白了我和严珑之间终究是两个世界,从未靠近,更没有交集。
日复一日,我的生活很充实。上课、科研、采访、写稿,占据了我的全部时间。没有那个人,命运之轮不会因此而停摆。
只是在某个深夜,写稿到两点才想起宿舍停水。一个人拎着桶去提水,高根鞋敲在空无一人的楼梯上,好冷。
手不由自主地伸进口袋,那里有一张严珑寄来的火车票。出发时间就在后天,23小时就可以到他身边。只是去了又能如何?短暂的相聚只能加速爱情的燃烧,连灰烬都不剩。
开车那天我还是去了火车站,不过是把票退掉,再买一一张去北京的票。
因为我收到来自北京的挂号,里面是一张Glay北京Live的入场券,几个月前订的。
几乎没有犹豫,我决定去北京。临行之前,给榛子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榛子的声音有掩饰不住的惊喜。他是我高中时代的学长,几年来换过女友无数,没有一个能维持半年。
他说小晨你来吧,不要回去了。我负责帮你找一份你想要的工作。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为什么说这话的人不是严珑呢。这些天来,我的心已经渐渐开始认输了,只要他开口,哪怕只有一句话,天涯海角我跟他去。
Live如预料般精彩,榛子也如预料中体贴。他请了一个星期的假陪我,临走还给了我一份合同,条件好得足以让任何一个我这样才毕业的本科生垂涎。
签吧,留在北京,让我照顾你。虽然你是个不喜欢在人前示弱的女孩。
眼前有什么在晃动,是严珑的脸;脸上有什么在滑落,咸咸的,是泪水。
榛子温柔地递过一张纸巾,我没有接,而是抓起笔,在那张合同的末尾重重地划上了我的名字。
返校后荧儿告诉我严珑来过电话。All good things must have an end。如果他只是为了对我说这句话,那我此次北京之行的结果想来他也乐于见到。
之后一切顺理成章。考试,论文,答辩,收拾行装,北上。
北京的工作做得极顺,我如鱼得水,另一座城市的事情,逐渐开始在记忆中风化。
榛子时常在下班后约我。和他在一起总是很轻松,他是那种不需要我操任何心的男人。但我对他从来不谈感情,他也知趣的绝口不提。我知道,他是在等我有勇气重新开始,然而,风化的心,怎么也不可能拼凑如初。
学校那边没走的同学还会偶尔来电话或E-mail。严珑像消失了一般无声无臭。倒是阿恒和荧儿分手的消息先传了过来。荧儿在电话里哭着说,他和我一样平凡,为什么非要爱你这样与众不同的女子?与众不同?我?也许吧。在他们看来,正是因为我与众不同,我才会爱上谁都不敢爱的严珑。
我是那么爱他,可他找我只是退而求其次……荧儿还在哭。
我轻轻地挂上了电话。同样是得不到所爱的人,我和她又有什么区别?
据荧儿说,阿恒要来北京找我。果然没几天,采访回来,同事说有个男人在会客室等了我很久。
有点无奈,一边默默想着应付的说辞,一边推开会客室的门。
竟然是严珑。
我呆住了。
公司派我来北京进修,一个星期。
然后再走掉,一连几个月没有消息?
他走近一点,仔细看了我一遍,你变了,凌晨,以前你从来不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
是。因为我不再是你的女朋友,有义务照顾你的心情。
哦,我不记得你对我提过分手,我也没有对你提过。他居然耍赖。
就算没有说,我们又哪有一点情侣的样子。
突然有点厌烦,如果你是想在北京找个人陪,请不要找我,我很忙。
不,我要你陪我,不仅在北京,还要陪我回去,在海里游泳,在长岛看星星。不只一个星期,还要一辈子。
一辈子,多么遥远的词,我只想要眼前。眼前是严珑真实的脸,成熟了许多。我是如此爱他。
那张脸慢慢靠过来。很快,严珑略带霸道的吻就窒住了我的呼吸和心跳。
当天下午我就递了辞呈。买票,收拾行李,和来时一样迅速。
去向榛子道别,并道歉。他笑着点燃一枝烟,说,我知道,梦总会有醒来的一天。
始终没有见到阿恒。我走得太匆匆。也许我离开北京的那天,他正在满城市游荡,寻找我的踪迹。
我实在不知道这样面对阿恒,这一能选择逃避。我中断了和他的一切联系。这并不困难,电话不接,E-mail拒收,QQ则删进黑名单。曾经那么亲密的人,之间的联系只是两根线。
我不知道北京那边的任何消息,就这样过了一年。
严珑要回学校作毕业答辩。他的工作顺利,即将升至高层,我也在一家报社站稳了脚跟。
回到学校,严珑先去答辩现场,我则在学校里闲逛。景物依旧,人却陌生。
等我慢慢蹭到答辩的礼堂,答辩已经过去一半。
首先看到的荧儿,她一个人,看到我和严珑,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惊讶。
里面叫起严珑的名字,他站起身,我在他脸上轻吻一下。
出来的人是阿恒。荧儿正欲迎上去,旁边一个清秀的女孩抢了先。
阿恒很大方地介绍,我女朋友,北京人。他转过身,悄悄对我说,她不知道凌晨是谁,不会把她当假想情敌。我笑着打了他一下。
一年时间,果然足以令物是人非。还好最后走投无路的人不是我。
荧儿一句话也没说,毫无表情地朝门口走去。教室里传来青涩的歌声,一对即将分飞的劳燕在路边拥吻。校园里满是离愁别绪,被六月的风吹得很远……
------------------------ 也许我偶尔会想他,偶尔难免会惦记着他,就当他是老朋友吧!也让我心疼,也让我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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