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铭量回到家的时候，妻子林雪正在给孩子喂奶。孩子一岁半了，却迟迟没有断奶。人说喂奶的女人容易憔悴，林雪却是显得更加娇艳了。她低着头，几根发丝拂在额边，衣服敞开着，浑圆而白嫩的乳房一边被孩子衔在嘴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娇艳，甚至性感。李铭量当时有些酸溜溜地想，儿子这么迟迟不断奶，怕是和他老子一样，恋上了这软玉温香的怀抱呢。
　　 想着想着，李铭量就有了那种感觉。他也顾不上脱掉外套，撒娇似地缠到了林雪跟前。他头一低，就闻到了伴随着奶味和体味的林雪的妈妈气味，他嘴一张，便把另一只乳房整个含在了嘴里。林雪装作气恼的样子要推开她，四目相对的时候，他却分明看到了林雪眼里的温柔和甜蜜。李铭量于是更加肆无忌惮了起来，手开始沿着林雪的肌肤向下滑，如游在水里的鱼一样，感觉非常惬意。儿子却不干了，对于争抢他食粮的对手，他发出抗议的哭叫。林雪于是真的推开了李铭量，低头来抱着儿子又拍又亲，仿佛整个宇宙都捧在了手里，一倾斜世界就会乱套了似的。
　　 李铭量沮丧是沮丧，但却也是一会。他可不是妈妈怀里的毛头孩子，没有思维只有感觉。成熟的李铭量一直以来给人的就是稳重的印象，任何时候都是不急不躁，不愠不火。他的沮丧是一时的，喜悦却是一直的。娇妻和爱子都有了，他有的是作为成年男人的骄傲和满足。和儿子争风吃醋的事，只是口头说说，心里是一笑而过的。
　　 李铭量站起身来，屁颠屁颠地去厨房给老婆孩子准备饭菜了。晚饭有刚下班买回的新鲜鲫鱼，合着青葱鲜姜熬成汤，林雪爱吃，最重要的是补奶，孩子需要。
　　 吃饭的时候儿子已经睡着了。林雪不经意地说：“今天我们老总来电话了。说是我带孩子辛苦，让我干脆今年一年就不上班了。办公室主任的职务暂时让新来的小余当着。”
　　 “小余？”李铭量的眼前闪过一双很精灵的眼睛，不大，却忽闪忽闪的，长长的睫毛下仿佛藏着许多欲言又止的内容。但李铭量能够感觉出，那不是一个简单的姑娘。他知道，林雪那个并不繁重却很有实权的办公室主任的位置，就这样被一个小姑娘给占了。可惜的是，这个28岁才当母亲的经济学博士，并没有敏锐地感觉到这一点。
　　 “小雪，那你不上班，以后回去干什么？”
　　 林雪低着头，专心地喝着鲫鱼汤，青绿色的葱叶沾到了她的唇边，顽皮地戏弄着她的粗心。“回去干什么？”林雪对这个问题显得有些茫然，她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大声抗议着，“哎呀，我被革职了吗？”
　　 李铭量把手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指了指儿子睡的小屋。林雪一脸委屈的样子，眼泪几乎都从眼里掉出来了，“我怎么忘了，公司有规定的，主管人员请假超过三个月，算是自动辞职。怪不得老总和我说话的时候，说反正也超过三个月了。怎么可以这样呢，我是复旦毕业的经济学博士，公司前几笔业务的前前后后都是我都进行筹划的。”做了母亲的林雪仍然像个孩子，一委屈眼泪和鼻涕一块下来。
　　 李铭量用手搂住林雪，轻轻地拍了拍她，他明白的很多，要说的也很多，但他知道他最好什么也不要解释，因为那对于脑子只有一根筋的林雪来说，那是很难理解的。林雪不知道她之所以能轻松当上办公室主任，不是因为她复旦大学经济博士的学位，而是博学的林雪也是美丽的，是每个男人心里头渴望的那种风韵美好的女子。而林雪找工作的时候，也还是单身一人。她的老总自然没想到像她这样的白领会迅速走进围墙，又迅速升级为母亲。关于这些，李铭量只需一个眼神便可以观察出，而林雪只会傻傻地把那些眼神描述给李铭量听。
　　 林雪懒洋洋地靠在李铭量怀里，绵绵地说，“那我以后只有指望你了。你可不许抛弃我们母子，不许不爱我，不许不要我，不许欺骗我。我的头脑越来越笨了，不许你欺负我的。”李铭量怜爱地拍了拍林雪的粉颊，“怎么会，我还要对我儿子的奶妈负责呢？”“讨厌！我就是你儿子的奶妈？”林雪眼泪汪汪，委屈迅速升温。“还有我的。”李铭量把头低下来，让自己如愿以偿地做了回儿子的角色。
　　 充满奶味和体味的生活是平凡的、普通的、鸡毛蒜皮的，却也是甜蜜的，温暖的，洋溢着希望的。李铭量在妻子日益沦落成母亲的过程中更加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重任。无论是怎样的女人，只要陷入了家庭，就像是新鲜的菜放进了坛子，气味虽然并不令人生厌，颜色和神态却发生了变化，生气没有了，脊梁变软了。林雪现在最爱做的事情就是每天在被窝里抱着李铭量，无比认真地说，“铭量，不许你欺负我，不许你欺骗我，永远爱我，永远对我好。你是我惟一的支柱了。”每当这个时候，李铭量就为这个读了二十二年书的女子生出一种莫名的酸楚来。
　　 这种酸楚的感觉有的时候一直延续到李铭量的办公室。那个时候，酸楚就变成了思索。李铭量的思索总是有条理且有结论的。他得出的判断是，其一，他依旧深爱着自己的妻子；其二，他有些同情自己的妻子；其三，他不能辜负自己的妻子。当明白到这些以后，李铭量变得释然了。总体来说，他满足于自己承担的责任，他对自己的行为举止还是比较满意的。
　　 办公室里清脆的电话铃声恰到好处地把李铭量业已成熟的思考引到另一个方向。来电话的是李铭量高中时候的一个女同学，是来通知他参加几个同学小聚的。时间是当天下午六点，地点是咖啡厅。李铭量感到有些仓促，而且地点定在咖啡厅也多少有些怪异，但那边电话已经挂了，依旧是风风火火的女孩子。
　　 于是便给家里打了电话。林雪在那边迷迷糊糊的。似乎比儿子更需要睡眠。但她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很理解地表示知道了。
　　 再看看报纸，翻翻文件，起身看表，已经是下午五点半多了。李铭量收拾好东西。打车去咖啡厅。路上堵了会车，到那已经是六点一刻了。他一进屋就发现了孤身一人的女同学李蓝蓝。不过，除了她以外，他左顾右盼，没有发现别人。那一刻，他的心里慌了一下。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李蓝蓝的开场白还是让他大吃一惊，“铭量，我离婚了。”
　　 这个李蓝蓝莫名其妙的开场白并不是第一回，还有一回是在他追求林雪的时候。正当他和林雪趁着乌黑的夜色，准备学习一下“相濡以沫”的成语时，李蓝蓝的短信来了，蓝色的屏幕上一行触目惊心的字——“我怀孕了。”看的他莫名其妙，看的林雪拂袖而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另一条短信又来了，“我想我孩子的名字里头一定要有一个铭字。”这一条李铭量根本不敢给林雪看。不过天地良心，他和李蓝蓝也不过是点头之交。他慌忙打电话给蓝蓝，蓝蓝在那边笑得一脸灿烂，“我和我老公在医院呢。商量着要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好呢。想着你一直是我们班里第一名，就觉得你的名字好呢。”这算什么和什么啊！李蓝蓝这种女人，你绝对不要闲的无聊发短信问她在做什么，她很可能会毫无遮拦地告诉你做爱呢、洗澡呢。基于那天晚上的短信，李铭量是用眼泪和不厌其烦的列举李蓝蓝种种罪状才和林雪解释清楚的。
　　 这一回呢？李铭量想象着林雪听到一个女人对着自己的丈夫，在充满情调的咖啡厅里，说出“铭量，我离婚了”时的样子。注意，这是一种倾诉，也是一种表白，或者可以理解成为一种暗示。林雪不是个精明的女人。但在感情上，绝对是个细腻的女人。她能相信这个李蓝蓝和自己的丈夫只是点头之交吗？
　　 那么，和自己只是点头之交，自从那次短信风波后几乎没有联系的李蓝蓝，这回又是因着什么原因把他用一种近似欺骗的方式约到了这个地方呢。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李铭量心里一惊。一看来电显示，是家里的。他皱眉听着周围的背景音乐，犹豫片刻，把手机关了。
　　 “我一直，就很信任，你。你是班长，什么事情都能处理。我真的觉得你这个人很让人信任，所以……”李蓝蓝看出了李铭量的慌乱和不安，为自己解释着。听着妻子以外的女人诉说着信任，表达着依赖，李铭量还是很受用的。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缓起来，尽量很有主见地问，“怎么回事？不是有孩子了吗？”李蓝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在她的哭诉中，才知道原来她的子宫异位，不适合生孩子。就为这个，那个孩子没有生下来，她和丈夫的婚姻也走上了绝路。看着蓝蓝伤痛欲绝的样子，李铭量很是同情，但随着时间的流逝，眼看快到十点了，蓝蓝还在反复地诉说，他就有点坐不住了。林雪平时十点以后就睡了，但总是让他抱着才肯睡的，也不知道在家里着急了没有。
　　 到十一点的时候，李蓝蓝才结束了自己的话题。李铭量主动结了账，叫了车把这个突然寂寞地想倾诉的女人送回去，才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注意到蓝蓝并没有搽香水，也并没有和他有肢体上的接触，料到粗心大意的林雪并不会发现什么。但他还是决定把这一切告诉林雪。对于已经成为母亲的而且是善良的林雪，他相信她一定能够同情蓝蓝的遭遇。但是他并没有想到，当他拉开卧室的灯时，林雪已经睡的打起呼噜来了。他看到林雪的脸红扑扑的，便伸手去抚摸她的面颊，没想到却摸到了火一样烫的肌肤。“小雪!”他大声喊着林雪的名字，林雪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老公，我今天好晕啊！”李铭量慌忙找出温度计，一量，三十九度，他赶快把家里准备的退烧消炎的药拿出来，“老公，你怎么今天关机了?”林雪懒懒地问。李铭量自然不能在妻子生病的时候说他正在陪着另一个女人。他灵机一动，解释到，“手机没电了。谁知道是你生病在家。不然怎么也得赶回来。”“哦。”林雪不堪负荷地垂下了眼帘，又昏昏地睡了。李铭量深深的吁了口气，暗暗地想，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和李蓝蓝的接触还是暂停。那个女人实在不让人摸清状态的。
　　 然而生活绝对不是你想象出来的画面。所有人类最胆大的想象，都是一副平面的图形，无论多么壮观绮丽，却没有现实中那样的沟沟壑壑，那样的扑朔迷离，那样的重重叠叠。许多时候的许多事情都是平常的，许多平常的事情却可能有一个不平常的结果。
　　 第一件平常的事情就是，李铭量在给儿子买奶粉的超市碰到了李蓝蓝。李蓝蓝执意为奶粉付了账。
　　第二件平常的事情是，李铭量最好的哥们调到李铭量所在的城市来了。
　　第三件平常的事情是，这个哥们是妇科的医生。
　　在超市里碰见李蓝蓝，并不是多么难得的巧遇。李铭量的儿子终于断奶了，买奶粉的任务自然落在了他肩上，而他们城市里地理位置优越且物美价廉的超市也就那么几家，因此，李铭量遇见李蓝蓝，李蓝蓝出于上次事件的感谢以及对未见面孩子的礼节，执意要掏钱都是人情之中，人理可解的。不过李蓝蓝拿奶粉的时候眼圈红了红，倒是细心的李铭量所没有错过的。
　　至于李铭量的铁哥们汪海调到这个城市来，也没有什么稀奇的。汪海家就是这个城市的，当初迷恋一个姑娘死去活来去了另一个城市，现在结婚了，反而又回来了，其实也没有多少奇怪。关于他妇科医生的身份，曾经是被李铭量笑话过的，不过现实点讲，自从成家有了妻儿后，李铭量对这个妇科医生的剩余价值可没有少剥削。至少免费的咨询是不少的。
　　于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发生了。善良的李铭量决定把自己的女同学介绍给他有些小名气的铁哥们那去看病。
　　一切都很平常。也许惟一有一点不平常的是，李蓝蓝这个女人，从小就忌讳所有的医生和药品。她通过电话向她信任的老班长提出一个要求，让他陪着她去医生家里看病，顺便也是拜访老同学嘛。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李铭量答应地并不爽快。他是有家有小的人，时间并不是那么富裕。但想到李蓝蓝的信任和依赖，他心里还是柔柔地软了一下，拒绝的话终于落了下去。最终让他答应下来的是李蓝蓝非常善解人意的说，事情办完以后，要和他一块去他家也看看，看看林雪和他的孩子。既然这样，一切都是阳光下的春天，光亮堂堂，生气盎然，他又何必小气呢。于是他打电话回家告诉林雪他下班要去汪海家一趟。他还想告诉林雪更多，可林雪已经把电话挂断了，孩子刚断奶，倒像是林雪断奶了似的，整天无精打采的。孩子的哭闹让做母亲的心里的确是不好受。
　　李铭量当然也没有想到，他和李蓝蓝抱着看病的需求而去，汪海也是有着需求的人，他的需求，就是倾诉。于是，并不短的几个小时一下子就在汪海对于爱情生活事业的倾诉中，在李蓝蓝的附和争议中，在李铭量越来越不安的情绪中度过了。最后仍然是李铭量不得不打断了李蓝蓝和汪海关于金钱多少为合适这个没有结论的话题的争论，提议回去。在已经深沉的夜色中，李蓝蓝和李铭量并排而行，李铭量明白李蓝蓝今天去自己家的事情也浸在夜色里消没了。他下意识地叹了口气，李蓝蓝出其意料地用一种酸溜溜的口气说，“大班长，那个时候我们女生讨论哪个男生将会称为最优秀的丈夫，大家都说是你，我还有些不服气。现在总算见识了。可惜太晚了。”李蓝蓝最后几个字要的很轻，却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效果，脱的很远。李铭量惶恐了，再偷眼看李蓝蓝，她正仰着头看夜色，眼里有月光一样朦胧的东西，很远很远。李铭量不由地想，这个李蓝蓝怕是喜欢过他的呢，只是少女多情，少年懵懂啊。
　　等到回到家，林雪真正让他吓了一跳。等他拉开灯，他发现她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里，眼泪顺着面颊往下流，那无声地流泪，真是无限委屈万千辛酸的样子。他心里一惊，怕是汪海乱说了什么？林雪却扑进了他的怀里，喋喋不休地哭诉起来。原来这段时间孩子断奶哭闹地厉害，林雪辛苦得不行，傍晚出门时候又有人说她近来老了许多，有作母亲的样子了。林雪回来放下孩子就揽镜自照，感觉自己青春不再，红颜逝去，加之职务又丢了，堂堂博士沦落成糟糠之妻，李铭量又迟迟不归，于是悲从心来，索性放声痛哭。李铭量见妻子最近的确面容憔悴，脸上还起了细小的斑点，也生出许多怜爱，他习惯地轻轻拍着妻子安抚她，心里却暗暗地把李蓝蓝这个名字吞了回去。
　　李铭量猜想，懒人一定不爱说谎，因为一句谎言说了出去，就必须有无数根神经紧张起来，无数条思路清晰起来，无数个谎言堆积起来。有好几次，李蓝蓝这个名字都脱口而出了，但又无声无息地消散在空气里。李铭量侥幸地想，也许李蓝蓝不会再来找他了。这一切就当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吧。
　　可是，发生过的事情，真的能够不留下痕迹吗？甚至是不是可以认为，凡是发生过的，哪怕是忘记了的，也会留下痕迹呢。
　　 是啊，成熟的李铭量可以对自己做的所有事情负责，成熟的李铭量懂得呵护自己的家庭自己的爱人自己的孩子，成熟的李铭量还懂得必须和李蓝蓝保持一定的距离。但李铭量没有成为成熟的李铭量之前呢，他当然是不可能做到这些的。当李铭量接到李蓝蓝的电话，并被告知他少年时候的一个“重要东西”在她那时，他有一种被电击中的感觉，不是爱情，但却穿越时空，神秘而巨大。在现实的泥沼里，在鸡毛蒜皮的幸福生活里，他已经认可了自己作为父亲的角色，突然被人告知曾经少年过，又是怎样一种心情呢，只有李铭量才能体会的到，也许真的只有在超市家庭办公室里发着呆偷着想的李铭量自己知道。他几乎没有多想就去了李蓝蓝的家。在那里，他果真看到了自己上学的时候叠的一个飞机，上面用稚嫩的笔迹写着：送给蓝蓝。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呢。其实也许并没有多少时间过去，而是有太多事情过去了，那么多的事情把这个微小的飞机淹没在了记忆的底层，李铭量困惑而茫然地翻找着，才发现原来他当时对这个李蓝蓝，不是没有好感啊。李蓝蓝心直口快，口无遮拦，可李蓝蓝是多么漂亮的女孩啊，李蓝蓝的成绩和她的不用功是多么不成正比又多么让人羡慕啊。不然他又为什么会给李蓝蓝而不是别人叠飞机呢。少年的飞机开始飞舞在李铭量回忆的空间，让李铭量突然觉得温暖觉得幸福。
　　有的时候，不是人想要做什么。是在一种氛围里，人已经变成了一个道具，一个与环境融为一体的道具。是啊，不能怪人，人也不过就是背景音乐，不过是一束美丽的鲜花，都是上帝偷着乐欣赏的一幕话剧中的摆设。李铭量是优秀丈夫的李铭量，李铭量是理性的李铭量，李铭量是负责的李铭量，所以他让上帝大跌眼镜，他没有趁机拉过柔情似水的蓝蓝，没有趁机抚摸蓝蓝几乎落在他脸上的头发，没有亲吻，没有拥抱，更没有过多的举动，他只是说了一句，“蓝蓝，是啊，还是挺喜欢你的。”说完了，他自己就惊呆了。因为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对林雪说，她是他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喜欢的女孩子。林雪在这件事情上，和所有女性一样，都是非常在乎也非常认真的。
　　李铭量自己都不知道是怎样离开了李蓝蓝的家，最后的印象就是李蓝蓝说他气色不大好。他心里明白，喜欢和喜欢是不一样的，究竟是哪里不一样，气色不好的李铭量没有精力去弄清。他回到家里时，林雪扑上来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似乎是不经意地，林雪问，“老公，上回你们同学聚会几个人？”“四个，三男一女。我说过了好几次啊。”“哦，老公，上回看汪海就你一人啊？”“是啊。怎么了。”“老公，你今天加班啊.”“就是，挺烦的，也不加工资。”李铭量习惯地回答着，突然发现林雪用一双清澈的眼睛深深地看着自己，仿佛要穿过他的外衣看到心脏里去，渐渐地，那双眼睛不再清澈，泪花翻腾，眼泪不觉已一泻千里了。“小雪？”他不安地叫着她的名字。林雪绝望而凄惨地一笑，“刚才你那个怀孕的女同学打电话来了。她说你是个善于倾听的好人，说要感谢你陪她看病，说你刚刚和她分开，她怕你回来晚了我会误会……”林雪坐在沙发上，把头埋进怀里，一阵低沉的呜咽抑制地扩散出悲痛的效果。隔壁儿子又大声啼哭起来，造成一种巨大威力的共鸣。
　　李铭量无助地闭上眼睛，知道有些事情已经无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