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走了,去远方,冬日里,母亲说:“过了春节吧!”我说:“不了”。于是,随意捡了几件破物,在一个寂寥的清晨走了,留下母亲失明的眼神,丢下几间新盖的简陋茅舍,消失在淡雾中。
我要去远方,可是不知道是何方。已经换了三列火车了,坐在车窗边,打量着陌生的土地,很漠然,家里的麦子应有韭菜那么大了吧,什么时候回去呢?还想着回去么,该走了啊!
车子停了,是终点站。看着蜂拥般的人涌向门口,我无动于衷。乘警走过来:先生,下车吧。先生?呵呵……这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称呼我为先生,那么我就下车了。寒冷的天气,四周的人已然散开,热闹一时的车站静得出奇。
我站在轨道边,刚要离开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一片巴掌大的叶子,红色的那种,很干净,但是隐约有些颓废。
这是从哪儿来的呢?在这油烟味的车站里。我没有寻找到一棵树,我就站在那里,想得出神,犹如雕塑一般,我感觉到时间从耳缝穿过,看见气流在眼前晃动,那片叶子颤动了几下。我就这样,就这样的注视着。我觉得距离拉近了,拉近了,近了。那片叶子缓缓地粘在我身上,溶入我椰子心的地盘,我还在呼吸……。还是被冷风吹醒了,我打了一个哈欠,叶子仍然在原地打转儿,用手抚摩胸口,心在跳。
我疑惑地看着叶子,叶子像是被一根线牵着系在路轨上。我走过去,弯下腰,细细打量着,红的脉络很清晰,怎么会这样的红呢?这可是冬日啊!我拾起它,嗅了嗅。一阵一阵的泥土地的味道,与我身上的体味是何从相似。轻轻的,用手触摸叶子,眼睛茫然地盯着上空,灰蒙蒙的一片模糊。
良久,叶子飘飘荡荡地坠落地上,我站了起来,我与叶子的距离正一步一步的拉远。这是我听见汽笛声与喀哒声,我奇怪我居然不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更加奇怪叶子的静。
“我该走了,我是该走了,”我对我自己说:“不知道来年麦子熟了,我又在哪儿了。”
在闭上眼之前,我看见车轮碾碎了那片可怜的叶子,细细的叶末被微风拂的无影踪,仿佛它根本就没有来过,来之于无由,去之于无由。
悠悠地闭上眼睛,我看见桃花开放了,满山遍野都是红的;我看见黄油油的菜籽花开满整个田野,又看见浑浊的洪水凶猛冲进家门,草屋倒塌,大水冲走了我的汗水与血水。曾经拥有的现在已经不再拥有。明年,桃花还会开放么?明年,还有黄灿灿的油菜么?冬日里,残枝在风中呜呜哭泣,寒冷的田野里惟有少许的麦苗,像野草。
母亲失明的眼睛在黑暗中搜寻我的身影。
父亲站在天堂的门口向我招手,我该走了。
------------------------ 其实,一切都会变的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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