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烟,你不是说过吗?要在那小小的梦的暖阁,为我收藏起整个季节的烟雨……
是个梧桐飘雨的秋夜,我习惯性地移开那只充气的企鹅,将自己嵌进软软的转椅中,打开电脑,迅速登录。两个月来,我一直以扒网为生,用一些不断刷新着的画面来麻痹我的神经——尽管我不去想,但事实毕竟如此:我在订婚的仪式上被放了鸽子。
线上又有许多陌生的名字出现,我又可以随便找个出气筒大骂一番了。我想,等到全世界的人都把我列入黑名单的时候,我便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这时候,一个叫清烟的男孩呼响了我的OICQ。嗯,这个名字和那个家伙感觉上有些相似,是个好靶子。
他叫任扬,我们两家算是世交吧。于是便有两个用封建糟粕做枕头的女人,也就是我的母亲和他的母亲,居然没有征得我们的同意便指腹为婚,把我父亲唯一的宝贝女儿和他父亲冗余的那个儿子同时拖下了苦海。
“你帅吗?”我问那个送上门的小子。
“有什么关系吗?”他反问。
“我讨厌帅哥,如果你有50%的回头率,我不理你!”
我之所以对帅哥免疫都是任扬害的。任扬帅得像二氧化锰,不断催化别人想毁他的容,而他又冷冰冰的,像块长一米八的千年寒玉。他身上那种酷时代气质总会令每一个见到他的女孩儿怦然心动,我也是罹难者之一。
“你放心吧,我长得一塌糊涂。”清烟答到。
“我也不喜欢小男生啊!”我补充到。
任扬属于晚产儿,整整小我两个月,这就造就了他极好的头脑。
“好苛!跟你聊天象重庆谈判,我看我还是先写份申请吧。”
我喜欢幽默的人,任扬就一点也不幽默,那天就那么悄无声息地做了逃跑新郎,连个借口也没给我。
我没回话,清烟又送了信息过来:“你的芳名,彼岸花,什么意思?”
“不懂吗?为什么不懂?”我想让他自叹孤陋寡闻。
“∵我问了
又∵我不是明知故问
∴我不知
证毕”
他居然用证明数学定理的方式回我!
“狂汗|||”我打了一个痛苦不堪的表情,“那是说遗忘在前生的彼岸的花,是佛家用语。”
我一直相信因果,相信得即失。可是我从来就没有得到过任扬,又何谈失去他?如果说没有得到也是一种失去,那一个人一生要失去多少啊!
“你是说花儿的翅膀要到死亡才懂得飞翔,那清烟呢?”
“清烟?你没有翅膀,是飞不走的。”
“是吗?这是不是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天,你不仅逻辑成问题,语言也有障碍。”我及时贬道。
他呵呵一笑,“我才不想飞走呢!我要留在你身边。”
留在我身边?假如任扬肯留在我身边,我一定会让他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从小到大,他都出色得令人眩目,因为他的光彩,平凡的我也被镀上了一层金边。大学四年,我始终一相情愿地为他保持着清白的历史,当然,他也没有前科。他就象希腊神话里的纳西塞斯,一株孤芳自赏的水仙,而我却有幸做了回声仙女,为他形神憔悴,灰飞烟灭。
“你不习惯这么露骨的表白吗?”清烟问。
“piece of cake.网上的人说‘我爱你’比韦小宝说‘你爷爷的’还容易。”
“是啊,还有很多人都是片警出身的,一上来就是‘你多大了?你在哪?你有男朋友吗?’你是怎么对付这些人的?”
“我准备了一份金喜善的小档案随时复制过去。”
“那可是韩国第一美女啊,你,你有这么漂亮吗?”
我?我相信任扬绝不姓登徒,他不会因为我不漂亮而不喜欢我。一定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我不够温柔?我不够聪明?事实上,他从来就没给过我机会,让他了解我。如果他肯把我放在心上,或许——我们认识二十三年了,他不知道我的血型,认真固执的A型。
“你不会去撞墙了吧?”清烟见我不答试探到。
“没,找地缝呢!”
“你有这么苗条吗?”
“为伊消得人憔悴。”
“哪个伊有这么大福气?伊拉克还是伊朗?”
“我怀疑你是张大民,怎么这么贫啊!”
他发了一只炖母鸡过来,“好了,687,到底受什么挫折了?”
“你说,如果不喜欢一个人大可以和她将清楚,非要到婚礼上放她鸽子才痛快吗?”
这一次清烟没有答腔,他的头像蓦地变成了灰色,下线了。我等了一会,他没再复活,想必不是掉线。原本想发发牢骚训训人的,楔子刚聊完,正要切入正题,他居然这么不给面子。失望之余,忽然想起到自己的主页看看,快三个月没更新了,该被开罚单了。
点击的人不算多,但我看见两封清烟的帖子。他显然是误打误撞来的,他不在我的好友范围内。他的帖子是写在我那篇小说后面的。那是我根据洛夫的《灵河》编的一个故事,是编的,可是让他很感动。他说:“在别人看来,我是北大西洋里的一座冰山,靠近我的,哪怕是铁达尼号都会撞得粉身碎骨。可是,没有人真正了解我,我内心很孤独。我觉得你的想法和我很接近,我希望能和你成为朋友。如果可以请在十日内回复,因为十天以后我将和一个我并不喜欢的女孩订婚。”
我深深地陷进转椅里。那十天我在干什么?我在忙着选购订婚的礼服。
第二封帖子的时间恰好是我被冠上弃妇之名的那一天。
“我不能欺骗自己,我要自己寻找幸福,我相信这种感觉,总有一天,我会和你在凤凰木下携手,然后,在那小小的梦的暖阁,为你收藏起整个季节的烟雨。”
我呆呆地望着屏幕,一点想哭的感觉也没有。我一直以为任扬太不了解我,而我又了解他多少呢?他也是个凡人啊,他也会犯这种错误?他一向那么唯物,仿佛整个人就是真理的化身。其实,他不知道,一个追求正确的人永远品尝不到谬误之中的幸福,一个经营完美的人永远领略不到遗憾之中的美丽。大卫和维纳斯的爱情是完美也残缺结合的神话,我相信,在爱情的世界里处处都有神话。
我轻轻点下回复,“清烟,我就知道,你没有翅膀,是飞不走的!”
------------------------ 我们是生生世世轮回中的花草,在如风的岁月中,慢慢凋谢。刹那芳华,丢在了佛曰有缘的那人眼里。人生,不过是一场互相欣赏着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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