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嘀当、当当当嘀当嘀哒当，蓝脸的霍尔顿盗玉马，红脸的关公战长沙……一大早，老刘头脚里散着步手里转动着太极球，一路得意的哼着《说唱脸谱》的逍遥曲儿。坚持散步是老刘头多年的习惯，退休好几年了，这个习惯一直保持着，虽然已是满头银发，却依然是红光满面，身体硬板得很。老刘头的心情和今天的天气一样的好，他满脸堆着笑，逢人就点头微笑打招呼。昨天虽然遇到了一件不愉快的事，花好几百元刚买回来的袋鼠牌灰色夹克衫，在楼梯间正遇上住楼下的那老婆子出去倒垃圾。那老婆子搬来有两个年头了，可现在是单元房，各家各户一进屋就是大门紧闭，邻居间不常串门，虽然在同一幢楼里住了有个年头了，但相互间却很少搭话，和不认识一样。当俩人擦身而过时，老刘头礼节性地靠边一让，衣服却被扶手上那该死的破钉子挂了一个大口子。老刘头好一阵心疼，那是他买来有大用途的，今天他要见一个重要的人。他当时就狠那该死的破钉子，也怪那老婆子，要不是她不早不晚的从这里挤着过，这衣服也不会破啊。可他终于没有发火，当了几十年的老科长，他学会了宽大为怀，很少和人红过脸，是出了名的仁德科长。他只怪自己不小心，于是强装着笑脸说着违心的话：没事没事。加上那老婆子也一个劲的陪不是，还硬给他把衣服拿过去缝好了，不细心用肉眼是看不出来的，一边缝一边说：灰色好，灰色年老人穿着年轻、精神，弄得老刘头不好意思起来，连连称赞她的手艺好。虽然有些不愉快，但并没有影响老刘头今天的情绪。
　　
　　菜市场的人真多，杨大妈在人群里穿来穿去，她得赶早把全天的菜买好，下午就不好买菜了。女儿女婿中午在单位吃工作餐，不回家，杨大妈就用头天剩下来的饭菜对付一下，晚上才做几道好菜等女儿女婿回来一起吃。周未的饭菜杨大妈可是要过大细的，因为住校的外孙女一周才能回来一次。前年退休后，女儿怕妈妈孤身一人住在县下寂寞，就在城里买了商品房把她接过来了，女儿的房子很大，三室两厅，杨大妈每天拖地抹灰，不用出门就能锻炼身体。老伴离开她很多年了，女儿多次劝她再找个老伴，她不干，她怕人笑话，没答应。好在女儿给外孙女买了一台电脑，外孙女上高中后就一直住校，电脑一直空着，杨大妈没事时就靠它做伴了，电脑这玩意对杨大妈来说学起来快得很，她在单位是打字员出身。虽然她打字时还是用的像挖田一样的铅字打字机，但后来改换成微机后不服输的杨大妈也还是下了一阵子功夫学过的，她说打了一辈子字不能到退休了打不来字。外孙女的这台电脑，改变了她的晚年生活。
　　
　　大妹子，买菜啊！有人在叫。杨大妈回过头来，原来是李家嫂子，这是杨大妈常来买菜认识的菜友。李家嫂子是最爱说话的一个人，有事无事的能拉着你说上半天，好多人背地里叫她话婆婆，后来别人都嫌她罗嗦，看见她就躲。杨大妈是个心善人，只要有空就会陪她聊几句，她明白一个寂寞的人特别想找个人说说话的心。这不，李家嫂子一见面就拉住杨大妈说上了，什么儿子好久没来看她了，一个人孤独啊，楼上住的那个老头子半夜三更还走来走去搞得她睡不着啦。杨大妈今天心里有事，吱唔了一阵不得不说有事先走了，走了好远，李家嫂子还在背后冲她：喂！
　　
　　买完菜后就径直回到家，杨大妈把屋子收拾好后，又换了一身衣服，洗了一把脸，对着镜子左照照右瞧瞧，这才拎着一个小包带好门出去了，她有一点紧张。
　　
　　老刘头晨练完后回到家里，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流水澡，换上了那件袋鼠牌灰色夹克衫，用吹风吹了吹头，还特意上了一点摸丝，把胡子再次刮了一遍，他感觉自己像年轻了十岁。临行前还不忘打开电脑从聊天记录上再次查看约定的时间和地点，证实和自己记下的准确无误后，这才拿起一本《老年文摘》出了门，这是他今天要去见她的接头暗号。
　　
　　老刘头的老伴走了三十多年了，她是在那个特殊的年代被人把她当特务逼得上吊死的。走了时候没闭眼，是老刘头含着泪帮她合上的。那时儿子才三岁，老刘头一直没有再找，又当爹又当妈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儿子拉扯大。老刘头也是个不服输的人，自打兴起了电脑，他有事无事的就跟年轻人学，临退休前，他也能给自己制作网页了。退休后，他就向单位要回了那台他一直为伴的破电脑，没事时上网看看新闻、聊聊天。
　　
　　前两年，他在聊天室遇上了一个叫夕阳红的女网友，俩人聊得很投缘，那网友比自己小几岁，也是孤身一人。俩人聊年轻时的经历，聊退休后的生活，聊浩劫年代时的惊险，聊改革开放后的变化，聊工作上的趣事，也聊到儿女虽孝顺、自己孤单一人的苦闷，大有相见恨晚之感，一天不上网在一起聊一会心里就觉得闷得慌。慢慢地，俩人传统的对话之后也开起了玩笑，由一本正经也开始打情骂俏说起了情话。她们网恋了。
　　
　　两年多过去了，双方才告诉地址，原来俩人就住在同一个城市，老刘头一下子便升起了一种要见一面的欲望，他想和她真正的走到一起。这不，老刘头坚持不懈的请求，夕阳红总算答应在滨湖公园月亮湖边的第三棵杨树下的石凳子那里见一面，说是月亮湖，是因为那湖的形状像一轮弯弯的明月，是年轻男女常去的地方。接头暗号是老刘头穿一件灰色夹克衫，手里拿一本《老年文摘》杂志。
　　
　　杨大妈出了门，看看时间还早，就想找一家发廊把头发修修，可找了好几家还没开门，发廊是关门晚开门也晚。走了好远，才看见一家开着的门，杨大妈走进去，请小姐帮她把头发修理一下，整个型。小姐慢慢腾腾的修发，问杨大妈这么早打扮这么漂亮是不是要去走亲戚，杨大妈嘴里嗯着，心却想在别处。等小姐拖拖拉拉的弄完后，杨大妈一抬手腕看了一下时间，把她吓了一跳，离约定的时间只差几分钟了，她慌忙付了钱，急急忙忙地赶路。
　　
　　当杨大妈赶到月亮湖边的第三棵杨树下时，已经有些发热冒汗了。可那石凳子上却并没有人，时间、地方都是自己订的，不会出错的，是他没来还是我迟到了他没看到人又走了呢，杨大妈四下望了望，都是一些三三两两来公园游玩的，没有她要见的那个打扮的人，杨大妈有些失望地坐了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自打进了那个聊天室，就被那个老夫子给缠上了，老夫子嘴真甜，一上来就大妹子大妹子的叫个不停，很会心疼人，只要杨大妈说一下那里不舒服，他就问怎么样了好些了吗。两年多的网上接触，杨大妈的直觉告诉她，老夫子是个靠得住的人，有点像走了多年的老死鬼，和他聊天的感觉就像是和当年的老伴说话一样。这才对老夫子说出了真实地址，哪晓得老夫子也住在这个城里，老夫子非要见一面，还非要她嫁给他不可，你一天不答应他就天天找你说这事。多年的老朋友了，杨大妈也想看看这老夫子长什么样，就答应了他。可杨大妈来了，却不见那老夫子的影子，心里有种莫名的失落。
　　
　　杨大妈坐了一会，想他不会来了，准备起身往回走。刚起身一回头，看见一个穿灰色夹克衫的人拿着一本书从公园的厕所里出来，朝她这边急步走过来。老刘头早到了，他想男人是要主动一点的，现在的年轻人哪个不是这样。时间到了还不见人来，他想再等一会就会到的，哪知这个时候肚子偏偏四海翻腾，不得不去方便一下，他赶忙去公共厕所想三下五除二迅速解决战斗，谁知肚子就是跟他过不去，他一站起来肚子就又闹，不得不又蹬下去，把个老刘头急得直冒汗。当他终于走出来的时候，远远看见从那石凳上站起来一个穿咖啡色套装提综色皮包的女人，肯定是她！老刘头一阵兴奋，急步赶了过去。走到近前，双方同时一怔，同时惊叫：是你？！又同时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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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语潇湘、潇湘夜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