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亦然的信 |
依然没有称呼,我们这样写了四年,你也应该早习惯了呢。
不过,这次我记得每段开头要空格了。有进步吧?呵呵。
在现实中渐渐动摇判断,物质事事的判断。在家乡的这一年来,每天没有停止对自己定位的思考。渐渐有种深刻的体会,认为故乡,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是最直接的镜子。我从这面镜子里,越发清晰地看见自己的样子。发现自己这样那样的缺乏与不足。想起以前盲目忘乎所以,看来实在任性。因为不懂事,以为架子已经足够,晃荡地厉害,毫无理由。在这些日日夜夜里,我天蒙蒙亮起来,才发现错过了多少美好清晨;夜里掩面痛哭,有时完全没有理由,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想流泪,眼睛才不会因为干涸而疼痛。有些事情的本质,原先都被自己掩盖了,才看不见,现在逐一开始领悟。
我开始明白自己原来是多么害怕时光,害怕时光不再,害怕跟时光摇手说再见。难怪我越来越频繁地转着手动相机捕捉每天越渐熟悉的道路和光线。
在网上写的文字很多人说看不懂,也有的人懂得。我由此对着屏幕微扬嘴角。有的时候,我仍惯性地处在幻觉中,悬在半空。一直不停地寻找着平稳着陆的方式。也在天天渐渐地劝说自己。我觉得自己应该勇敢。既然在渐渐看清楚人来人往的生活本质,何不索性彻底些?幻觉像个美丽的气泡,戳破它,它才能不再笼罩。如此简单。已经看淡了。我很讲礼貌。突然觉得好笑,原来以为是多么不可触碰的还不是面对了。谁不是凡人。亦该清楚自己的观念。
仿佛我的一切都是缓慢的。缓慢的渐行渐懂。需要见识或者经历更多才会多明白一点。后知后觉。认知那么缓慢。努力去接受方方面面约定俗成的东西,又在暗暗抗拒。整个人仿佛在撕扯。就是在撕扯中渐渐明白事情的真相。想法就是这样简单而直接,甚至不会转弯。
在写着这些的时候,时间犹同静止。它就和我此时的心情一样定格在某一个画面上不怎么动。分秒响亮而清楚,认真而走得缓慢。又和我这样反反复复使用同一个词语一样,渴望以不断重复来强化记忆。听说记忆里的画面缤纷如车水马龙,是过眼烟花,无法一一定格。但它此时一直停留在车经过,我看见你以前住过的白色房子。那天,在很短的疾驰而过的时间内,我辨认着三幢中哪一栋才是。然后记忆突然回到一个傍晚,我们一起走下去,坡口上你唱起《独角戏》开头那句,很好听,清冷悠远地划破天空,我以为那是一个我未知的世界,感觉新奇。天空是明朗的,有微风和和的,清雅而潮湿的空气。画面越渐清晰,看见十分显著的年少青春的味道,动荡张扬任性愉快。它越清晰,越远背离,隐隐有不再的感受,擦过一瞬。有时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一下呆,肌肤嫩白,可依然恍惚以为自己老了。
继续看先锋派的电影,喜欢上研究里头故意设置堆砌的物质的小细节。是不是精神上太困乏了,才要那么多小细节来弥补呢?常想起那首《睡在我上铺的兄弟》。似乎人越长大真的会有细微或者巨大的改变。而在我,心里的自己企图能始终保持孩童的天真甚至稚气,想更纯粹些地快乐到老。外面的自己却一天天地淡漠下去,比以往更愿意安静无声。想不起来已经有多久没有与人好好谈心好好说说话了。更没有像今天这样一下子抖开,顺然。
前几天病了,半夜往医院赶,在屁股上挨针,然后打吊针。病的时候吃很小颗的果苇糖。透明的糖纸,闪闪亮亮,色彩鲜艳的内在。背上不停地冲洗着凉水澡,冷得发抖。凌晨回来到现在脸还是白得见鬼,阿爸说像脱了人形的白,于是天天想着怎么给我好好补补提升白血球量。作噩梦的时候,有几次就会梦见医院不真实的走廊,长长的,七拐八弯的,只有一盏广口的一个灯泡的老式灯,桔色昏黄的,不安分地晃,摇摇晃晃。我一个人坐在走廊上等待,看见偶有穿着制服的医生急匆地快速晃过。好奇地沿着走,看见走廊深不可测,好象永远抵达不到尽头。依稀听见深处传来低沉却极易分辨的呻吟声。在梦里吓哭了。是什么时候开始做噩梦的,大约是在一个朋友去了新疆之后某天突然开始的吧。那个朋友与我还近在呼吸前的时候告诉我夜晚常在噩梦里哭,那时我微笑着无法理解。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脆弱而敏感?不知道。心放宽了看淡了很多,但脆弱也许是一直的,也是一直害怕面对的。
只有文字才让我安于沉静。我今天也写长长的信,写到雪花挂满了树梢,记不得多久没有写信了。我又写长满四页的信给你,依然喜欢称你亦然,我亦然在十几岁的天空底下迎着那田野和风静静期待看见你笑脸与小小酒窝,听你邪邪问我和你谁更像七月谁更是安生谁会做出令人吃惊的事。你不知道每次你回来我都在心底迎接过你。可我一直不愿见你,因为没有准备好,我想过滤掉过往不完美的自己,换一个足够淡然的自己。我对亦然说我们都会以更好的状态出现。我觉得自己认真得有点不近情理了。已经习惯淡漠地,平静的,一直准备。也许会加速。
对了,我的一个眼睛检查出来有点散光。每天我在学校直到吃了晚饭再坐长长时间的公车回家。车上挺干净的,空空大大,不停放着流行歌曲。中间转两趟车,因为最近车站搬了,很不方便,许多人埋怨。有同事说大海在一直往南的地方,穿过公园就能看见。每次下班我都习惯抬头看天空,视野很开阔,天空常常是蓝色的,纯净的蓝,我也拍了一张下来,你回来时看。风总是呼啦啦,无遮无拦。很少和家里人一起吃饭。一个人两点一线的生活。
你这次要回来时,我可能去接你吧。期望我那时精神好。
路上小心。考研,不要难过,我们下次再来过。安。
葭的枷儿
于 灯光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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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
三刀 |
Re:致亦然的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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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03.13 14:4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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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不可言的心灵独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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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
爱到荼靡 |
Re:致亦然的信 |
回复时间: |
2005.03.17 09: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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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而寂淡的文字 还有让我想象的涣然的 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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