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满盈盈的月亮溢着清亮亮的光辉爬上窗子的时候,她转身拉上了厚厚的窗帘.转身走到小客厅把自己陷进软绵绵的皮垫里。
她听到了他的叹息声,却充耳不闻的打开了电视,看着屏幕上一堆乱糟糟的影子没心没肺的笑.
他们刚刚吵过架。准确的说应该是她刚刚和他大吵了一场,起因是他说的一句话,也可以说是给她的一个提议。
吃晚饭的时候他说快要到中秋了。
她没有作声,却在心里面嘀咕着:我当然知道要到中秋了。
还有一个月就是中秋了。
他又说了一遍,这次他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她的脸,明显在期待着什么。
她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低眉顺眼的看着盘子里的菜,忽然说这个鸡翅膀好吃,明天我去买来你再做给我吃好不好。
她看到他的眼睛里,好象燃烧的火苗忽闪闪的骤然的亮了一下,再一下,他的胸膛也跟着在一个长长的吸气过程里迅速鼓胀起来。
这让她甚至有种错觉,他吸进肚子里的不是空气,而是满满的天然气石油气,好像随时都可以被他眼睛里的火种给点燃了,再从嘴里喷出火来。
她有些害怕,紧张的看着他的嘴,脑子里想着拿什么可以堵住不让它张开……
她以前从来也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在她几乎可以肯定他是真的生气了的时候,他眼睛里的那火苗却又噗噜噜的熄灭了,天然气也被一声很长很长的叹息给释放出来,转化成了不会烧着的二氧化碳。
见他默默的又端起碗来,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软了软,慢慢的,把因过于紧张而憋住的一口气轻轻的吐出来,心脏却又跟着扑腾扑腾的欢快起来。
危机刚过,她却又在心里念起半句诗来:此时无声胜有声。
然而事情不会这样简单的就结束的。她很清楚。
果然,无言而安全的吃过饭,她在厨房洗晚的时候他跟在她的后面,站在了厨房门口。
给家里打个电话吧。这次他似乎决定不给她逃避的机会了,直接切入正题。
你回来都快半年了吧。给家里报个平安也是好的。他尽量的说的轻松。
不管怎么样,你妈妈也是为你好。
也许过了这么久你妈妈已经消气了,后悔了也说不定。
她收拾完厨房,转过身子却发现他堵着门口,没有让她出去的意思。门口太小,她不理他,直盯盯的看着他和门边的缝隙,盘算着自己能不能一下子钻过去。
他却没有给她机会,把一只手支在门框上。
继续说:老人家放不下面子,你做女儿主动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看,马上就要过中秋了,先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回去过节的时候也省得一家人尴尬。
出逃无望,她只能无可奈何的和他面对面。看到他的表情,她知道这个已经翻腾了三个月的问题今天一定会有个结果的。
你就那么想让我回去?她终于开口说话了。可是一开口,眼泪就跟着下来了,你知道不知道我出来的时候我妈说什么,她说只要我出来就一辈子也别回去。
我知道我知道,他不由着了慌,凑到她跟前想伸手给她擦眼泪,给她一巴掌甩开了,他却接着说:可是你也该明白她说的是气话,她是怕你遇人不淑,觉得她给你找的对象肯定比你自己找的强,说白了还不是怕你吃吃亏受苦。。。。。。
她再次摔开他伸过来的手,风一样的冲进客厅,他追到一半的时候她已经关掉了灯,正往房间里冲,只要给她冲到房间,他就拿她没辙了。
那是她和他吵嘴时取得最后胜利的一贯的手段。
你给我站住。他的吼声吓了她一跳,他从来没有这样的大声过,她想停下,却一脚勾在在了地板的台阶上,又趔趄着撞到卧室的门边,头撞到了门板,门撞开了,她却趴到了地板上。
他冲过来,抱起撞的七荤八素的她,一边问她怎么样怎么样,一边极快速的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的看了好几遍,直到确定除了头上给门板撞了之外并没有其它的外伤后才说:对不起,是我吓着你了,你别光是哭啊,来起来我扶你走一圈看看腿有没有摔着。
走了一圈的时候,她就知道除了左膝盖有点疼别的地方什么事儿都没有,可是她喜欢看他现在小心翼翼诚惶诚恐的样子,还不停的问她怎么样怎么样。
她就不做声,让他扶着,绕着客厅走了第二圈,第三圈。走到第四圈的时候她看到他已经是满头大汗了,脸上的神色却是越来越紧张,她刚要说话,却冷不防被他一把拦腰抱了起来,口中焦急的大叫,不行咱们得去医院检查。
看他真的是着急害怕了,她就一巴掌拍在他胸前:我没事。。。笨蛋。把我放下来吧。
虽说有点气恼的样子,可是他却没敢像平日那样和她嬉闹。只是推拉着把她带到窗子前,指着东方微微发白的天空说,你看月亮都要升起来了,下一个月圆就是中秋了,你不想回家和你的爸妈过节吗?他说话的时候看着她的脸,而她只是默默的盯着那月亮即将升起的地方。
他似乎失望了,说你自己好好想想,毕竟你父母就只有你这一个女儿。
她仍然不说话。然后,圆圆满满的月亮终于爬出来了,她却仿佛是讨厌极了那圆满似的,忽然拉上了厚厚的窗帘,转身坐到沙发里打开了电视机咯咯的笑了起来。
他终于彻底失望了,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然后又似乎心有不甘似的坐到她身边说,我出去买包烟,你喝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她不说话,他就起身走出去了。而她看见他起身的时候,似乎漫不经心的弄了弄旁边茶几上盖着电话的小手帕,似乎,似乎还漫不经心的拿起电话看了看。
他好像忽然想起似的说:对了,家里的电话可能坏了,接通后要等一会对方才能听到这边的说话声,我看明天得去买部新的。
她哼了一声:拿去修理不就得了,买什么新的。
他恍然大悟似的一拍腿,说了声:也是。再没说话就出门去了。
他一出门就掏出手机,不熟练的翻看着通讯录。她不知道他拿了她的电话,却在他刚刚关上门的同时按动了遥控器上的静音键。
他躲在一个月亮照不到她也看不到的树影里,一边看着自家的窗户一边翻到一个号码掀动了发射键。
她坐在沙发上,感觉浑身都不舒服,象被包在了一个戳满了钢针的毯子里。眼睛却不时的盯着旁边的电话,那样子好象盯着一个放在奶油蛋糕上的一个炸弹。
他说:不管怎么样。我不想看她这样夹在中间难过。
她终于往旁边挪了挪,现在她可以看到那块手帕上的图案了,那是鹅黄色的一只大鸭子,身后领着一对鹅黄色的小鸭子的刺绣。
他说:希望你能冷静的和她谈谈。给她认真考虑和能够正确对待的时间。
她拿起那块手帕想回忆一下是在哪里买回来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就把它放在了膝盖上,眼睛却又盯了电话不放,好象电话的键子忽然间都会发光一样。
他说:哪怕只有30秒。她一定可以作出正确的选择的。
她终于拿起电话。却忽然想起他出门前对她说的话,家里的电话坏了,接通后要等一会对方才能听到声音。
他说:她会打电话的,请不要走开。
她极快的吸了一大口气,然后飞快的按动烂熟于心的数字,那端传来一声长长的接通音,然后是短短的一声,两声,她伸了手,犹豫着盯着切断键。
他说:希望你不要让她失望。再见。他紧紧的攥起手,似乎要把电话捏出水来。后来他想抽烟的时候才发现,夹在另外一只手里那支没有点燃的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拗折了。
她握着电话,不知道说什么。电话的另一端也传来同样紧张的呼吸声。虽然没有说话,她却知道是谁在电话的另一端。
一。二。三。。。。。。
八。九。十。。。。。。
她哭了。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
她说:妈,我想你。。。。。。
他站在门口,光着脚拎着皮鞋,手机的秒表显示是:十五。
------------------------ 瞬间的温柔足够温暖一生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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