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个冬天的深夜,他们别离,街灯把一棵树的枯枝,映照得更为凄厉寒冷。
既然无法相聚,大学毕业的那个夏末,卓尔提着两个箱子,来到了这个粤北小县城。特快列车会在这个县级市的小站停两分钟,到站的时候,正是夜晚9点来钟,很安静的站台,大概有七八个人一起下了火车,零零落落消失在夜色中。虽是南方的八月,粤北山区却已经是凉意袭人,走出车站,卓尔拉紧了衣领,来接她的是教育局的局长,开着副市长的切诺基——已经接近这里最高的待遇了,后来她听说。
这天晚上,她被安排在政府招待所,冲洗掉身上的仆仆风尘,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卓尔坐在床沿,打开日记本,带锁的蓝色小花封面的本子已经写掉大半,字迹时而精致美丽,时而零乱潦草,记载了与砚真三年来的笑泪离合,如今,那个人已经生活在别处,这些为他而写的文字,却仍历历在目……卓尔用淡然的一笑,将日记本压在了旅行包的最底层,明天,先要去买一个新本,她决定。
在异乡的第一个夜晚,卓尔睡得不错,老习惯,六点就醒了过来,穿着拖鞋走到窗前,一把扯开窗帘,一股久违的清新气息迎面扑来,政府招待所的背后,是一排仍是黑瓦屋顶的平房,房子的窗户外面,挂着各种颜色的大小衣服。卓尔想,真是一个好开始,可以用来遗忘很多的记忆。站在窗前,抱着双肩,她很安静地微笑。
第一个月,卓尔住在学校的宿舍,
这所学校处于市区与郊区的交界处,断续算来竟有二百来年的历史,是市里的重点中学,估计近年来也投入了不少钱进行翻修建设。进学校大门是一个缓缓的小坡道,两旁是红红黄黄的花朵,往里走上快五分钟才能到主楼,主楼坐北朝南,一侧靠着山,山上常开着一串串白色的野蔷薇,再往后走,爬一段梯级,就是依山而建的宿舍楼,学生住在下面几层,最上两层住着单身的老师。大家对卓尔的到来都表现得非常热情,不用值班的晚上就叫她去“捉大帝”,只是她常常被捉到,满手的纸牌一张也出不去,大家就一起教她,不过,她的牌技始终没什么进步。
开始教书的日子,出乎意料的顺利。小孩子们都是从各个小学选拔出来的,由于粤北接近湖南,他们的普通话也颇能被人接受;名牌师大毕业的卓尔顺理成章地带了最好的那一班,很容易上手,何况,教书也的确是她的兴趣。既然游刃有余,于是在第一个月就征得校长同意,开始搞一个文学社,开始帮学生向外面投稿。在连续有学生作品发表并在各种写作比赛中获奖的时候,校长说要大力支持她的工作,卓尔就向他要了一台电脑,为了方便教研和向外投稿,学校还为她装了电话,每个月报销一百块话费,对于她来说,已经足够。
由于卓尔是自愿到这个粤北的小县城工作,又是管教育的副市长亲点,教育局长亲自从火车站把她接回来的,所有的老师都对她颇为客气。胖胖的校长近乎殷勤的接待,多少让她产生了些许安慰,出于照顾,第二个月开始,学校在一条幽静的小巷帮卓尔租好了一间小房子,房东破例让她住了二楼,说北方来的人不会习惯这里的潮湿,其实,卓尔是更不喜欢学校单身宿舍的嘈杂,对此,她很感谢胖校长的善解人意。
窗子朝南,远远看得见学校的红砖围墙和高高冒出墙头的绿树,楼下的院子里种着一棵细瘦的石榴树,卓尔搬进去的时候,树上已经结了两个红了半边的石榴,有月亮的晚上,月光透过的树枝落到墙上,垂挂的枝影,映在窗上,是幅幽静的国画。
于是,卓尔就在这间十五平米的房间住了下来,正式开始了她的异乡人的生活。
同事们一定要按广东的风俗给她的新居“入伙”,结果帮她刷了一个下午的墙,还抬了一张看上去可以用上一百年的新床,令卓尔欣喜不已。趁着心热,一个人在周末坐着火车到了广州,细细地找了淡绿的窗帘和桌布,买了淡绿灯罩的台灯,还有纯黑的CD架。当床上铺着雪白的床罩,半透明的窗纱和淡绿的窗帘和着微风轻轻扬起,低低的音乐在房间回旋,灯光暖暖地打在正在读的书页上的时候,卓尔不禁摇头,原来自己还是一个很物质的女子,还是那么喜欢弄些情调,她自嘲的笑着。
每天,她仍然在学校的饭堂吃饭,和那些单身的年轻教师,他们中间大部分和她年纪差不多,只是因为以前是中师出身,所以,他们的教龄倒长了许多,他们在很努力的进修,很诚心地叫她卓老师,饭桌上,他们一起数落着学生的零碎琐事,也彼此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安静的日子,很快过去了两、三个月。
缘分使得砚真潇洒着来潇洒着去,他追寻着他的梦去了,却把她留在了梦外。
而卓尔,只是在静夜之中,独自与自己的灵魂交谈。还好有网络,显示屏的亮光映在窗前,她看很多人的故事,也写了一些故事,只是,从没有过聊天,因为没有欲望,诉说的欲望,这是很要命的事。第二天太阳灿烂地升起的时候,她仍然若无其事地去度过永远相似的日子。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 以爱心,以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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