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的最后一个电话 |
2004年12月31日这天,我的201卡上还有6块5毛钱,过了这一天,卡上的钱就要作废,我必须在这一天把这些钱消费掉。我拿起电话,向几位亲朋好友说了些“新年好”之类的话,查查话费,还剩3毛钱。该打的电话都打过了,还打给谁呢?我随手翻着电话簿,不经意地看到了“王根生”这个名字。
这是个让我忌恨了近20年的名字。王根生是我初中时的同学,在我们同龄人中个子较高,脸庞黑黑的,很调皮,好打架,教师经常用手指头戳着他的眉头说他是个“害群之马”。我向来稳当,不惹事生非,可是王根生偏偏找我的事。一次,我正在专心做数学题,他把一个在火炉里烧得很烫的玻璃球放到了我的脖子里。我疼痛得大叫一声,眼泪流了下来。王根生却一脸坏笑地跑走了。
我的脖子上因此留下了一块伤疤,即使现在也比较明显。我和他打架,肯定不是他的对手,我反抗他的方法就是不跟他说话。他涎着脸先和我说,我一扭头坚决不理睬他。于是就结下了仇气,隔阂如同一堵厚厚的墙横在我和他中间。这之后的十几年,我上高中,考大学,毕业后参加工作,王根生早已从我的记忆中淡去了。
我和王根生的再次见面是在今年秋天的一次同学聚会上,要不是一位同学指点,我真认不出他来。他的面庞仍然黑黑的,但十分瘦削,目光有些呆滞。同学中有当乡长、科长的,有当经理、老板的,班主任介绍起来,脸上洋溢着无比的自豪。王根生等少数几个同学被他忽略了。
整个聚会,王根生很少说话,只在一个角落坐着看别人唱歌、跳舞。也有人去拉他,他赶紧推辞:“我不中!我不中!”我想去跟他说句话,但我们的眼光只是对接了一下,就躲开了。吃饭时,王根生喝了不少酒,很快就醉了。有个女同学讥讽他:“没喝过好酒,这回可灌饱了!”
从一位同学那儿知道,王根生初中毕业后就回家种地了。不久父亲得了重病,病没看好,倒欠了一万多块钱的债。王根生很能吃苦,跟人干起了泥瓦匠活,起五更,打黄昏,苦没少吃,汗没少流,挣的钱却很有限。到了该成家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去给他提亲。后来找了个有点痴呆的女人做了老婆,生了两个女孩后,好不容量添了个男孩,却是个哑巴。
我听了,神情恻然,没想到王根生生活得这么苦。我对于自己长期囿于少年时的那点隙怨而感到惭愧。在他贫困无助时,我竟然连一句问候的话也吝啬的很吗?
于是,我拿起了电话,在2004年的最后一天,按响了王根生留的号码。接电话的是个女人,我以为是王根生的老婆,那女人说是他的嫂子,我问她:“王根生在家吗?”她说:“他走了。”走了,我又问她王根生往那儿走了,那女人又说:“他死了。”王根生死了!怎么可能呢?我赶忙问是怎么回事,这时电话里响起了“嘟、嘟、嘟”的声音,电话卡没钱了,我把电话狠狠掼在桌子上。
我抽时间来到王根生家里,见到了他的痴呆老婆和三个孩子,从他老婆断断续续的话中,我得知,在一个月前的一天傍晚,王根生去商店给儿子买玩具手枪,当他拿着手枪过马路时,一辆飞快行驶的农用车撞住了他······一个三十来岁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而肇事车逃之夭夭,至今还没有找到。
我已经轻松地迈进了新的一年,可是王根生永远被隔在了2004年。我伸出手臂,也再难把他拉回,我只有在内心默默地忏悔,请他在天国里原谅我这个老同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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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6水 |
Re:2004年的最后一个电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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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06.01 05:4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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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在的我不喜欢太伤感的东西。
只是看了后每次我的内心都会很有点悸动,这种感觉不太好,
不过这个也真的很扇情,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内心的感受,
只是我的内心确实有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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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心蕙质 |
Re:2004年的最后一个电话 |
回复时间: |
2005.06.09 15:4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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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相见的人,也许在某个时刻会触动你的某一根神经,让你迫切想了解他的现状。或许这不是作者一个人的感受。
每个人的生存轨迹是不相同的,愿他在天堂快乐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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