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关于六月
按以往的经验,完成毕业论文后大学生涯就算结束的差不多了。接下来该是答辩、拍毕业照,吃散伙饭。大学四年,1000多个日夜就这么匆忙走过了,最后的几天却比任何时候都弥足珍贵。
从进入大学开始,六月,在我的记忆里一贯是校园中最热闹的时节。宿舍楼下是摆摊卖旧物的毕业生和聚集在旁边讨价还价的学弟学妹;花园中是三三两两笑靥如花、摆出“v”字型手势照相的穿学士服的人们;临校的小饭馆里是天天喝不完的离别酒和吃不完的散伙饭。晚上熄灯过后必然有人会在甬道上抚琴放歌,上午十点以后照样能看到有人撒着拖鞋去食堂给整宿舍带早饭,将饭盒敲得叮当作响。原本定时开关的宿舍楼门在这个时期变的异常宽松,因为晚归早已经是家常便饭。
每个毕业生的额头上仿佛都被标上了特别的印记,即使摔了几个啤酒瓶子也没有人忍心责怪,就算大吼几声来发泄也会有人体谅。一切只因为到了别离的季节。而毕业生,从来都是六月的主角。
从大一到现在经历过三次别离的季节。早已经看惯了绕着校园压马路的人群,图书馆台阶上点起的蜡烛,听惯了女生寝室里通宵达旦的音乐声,男生寝室里的划拳声,毓秀园草坪上的歌声,抽泣声,笑骂声甚至是静默的声音。大三那年,当我亲眼目睹几位师哥在离去的前夜将焚烧的课本从楼顶抛下,燃烧的火焰从五楼飞旋落地,斑斓的色彩划过黑夜,那些星星点点的火光点燃了每个人的忧伤。校广播台嘶哑的喇叭里,老狼唱着 “忧伤开满山冈,等青春散场”。在岁月年复一年的轮换里,我们的青春也终于走到了散场的时刻。
然而今年的六月,却有些不同。
二 关于怀念
非典是突然到来的。当它远在广州的时候,我们都以为那不过是报纸上一则小小的新闻,遥远而模糊。等它真的抵达北方时我们才发现灾难来得太快,快到我们都来不及准备口罩。电视里反复播放着有关的新闻,每天都报出那一个个令人心悸的数字。
从学校宣布封闭的那一刻起,似乎就着预示将会有一个异常平静的六月。
大部分毕业班的同学都奔波在外忙着求职,只有少数还在学校留守。听说学校封闭的消息,大家第一反映就是到网上的校友录去求证。校友录上仿佛一夜之间就变得热闹起来,哪怕只是只言片语,也都想要记录一下点滴的心情,交流一些感受,仿佛要用这苍凉的手势去试图抓住和挽留一些什么。
有人回忆起了大二时候的出游,那时太快乐了,无忧无虑,在青山绿水之间尽情嬉闹,留下了许多照片和无数美丽的回忆;有人提起了那些班际足球赛,男生在场上拼了命地奔跑、射门,女生在场下喊破了喉咙,那种拧成一股绳的劲头;有人回忆起了实习前的那次聚会,全班包下整个大堂尽情畅饮,编了一千个干杯的理由,笑成一团又哭成一团;还有人说起实习时候的种种,那是平生第一次离开温暖无风的校园去会品尝社会的冷暖……说到动情处,人人百感交集。忙忙碌碌的四年,不经意间就到了水光尽显的时刻。
各种信息也开始在网上传播。大家互相询问着谁出国了,谁留校了,研究生复试推到了哪一天,论文遇到了什么麻烦……我们都急于把自己的生活平摊开来,在这个虚拟的空间里彼此分享。只是没有人提及是否签约,未来是否已经尘埃落定。这样实际而严酷的问题,是彼此心中共同的无奈。班长在网上说,统计出来的已签约的人数少的可怜。媒体上说,“扩招后第一年大学生就业遭遇寒冷的冬天。”
几年的风花雪月系不住了,一吹便消失殆尽。我们将要各自面对人生的惨淡,在失败或者成功中一点点学习成长,无论愿不愿意都要挥一挥衣袖。这是个戴口罩的5月,有人欢喜有人忧的5月。一些人被拦在校园的外面,有的人被困在学校里面。
曾经发誓要在毕业前的空挡里去自己向往已久的地方旅游,要泡在图书馆打发掉剩余的学生时代,要在最后的日子和朋友好好聚一聚……在这个带口罩的季节,一切都成为了奢侈的幻想。
三 关于告别
即将毕业了。
人的一生要经历多少次毕业?从小学,初中,高中,到大学。
可是,却没有一次比这一次更伤感。因为,整个学生生涯也许就在这里将划上句点。
终于就要离开学校,离开狭小的宿舍楼和终年冰凉的水房,可是也将离开安静的,有着青灰色砖墙的图书馆,还有那些大的仿佛永远盛不满人的阶梯教室。
大四下,本来应该是在学校度过的最后的日子。可是非典却将我们隔离在她之外。
可能会不了了之的结束自己的大学时代。或者说永远的学生时代。
遗憾和不舍填满了我的心房。
校园内的他们和校园外的我们,隔着那堵围墙无奈地徘徊。相聚,仿佛近在眼前又仿佛遥遥无期。没有了临别前的相聚,没有了最后的疯狂,甚至无处流淌离别的泪水。有的只是淡淡的伤感。
我们就在这平淡的伤感中,等待着最后那一声匆匆的别离。
------------------------ 临水照花,照出的当是花的魂。寂寞的灵魂临水而立,水面漂浮的,是自己相依相缠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