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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月影孤狼 收藏:1 回复:4 点击:4724 发表时间: 2002.12.13 17:37:11

盛夏的雨(有点浪费时间的小说)


   1
     夏末的校园阳光一片灿烂。
  朱凌云在这样的校园中快步的走着。那些用印有花纹的水泥板铺成的人行道上,几行合拥的老榕树在阳光的直射下低垂着枝桠。朱凌云是从球场上走下来地,刚才那惊心动魄的撕杀此时此刻还在冲击着他的心肺。他边沿着人行道走边望着那些落满温暖阳光的树木,忍不住跳起身来,把那榕树低垂下来的枝桠恨恨地扣了一下。就在这扣树枝的一瞬间,他看到落在树枝上的阳光一下子全都不见了,树叶的本意绿全呈现了出来。心中的喜悦从骨子的环节里向外扩散,于是他哼起自幼儿听来的早已跑腔走调褪了色的秦腔。什么“老子今日坐宝殿把威风抖尽,得儿打打咣”。
  就是这样地。朱凌云走路一向是蹦蹦跳跳嘴里时不时就哼一些具有他个人独特风味,自己称之为秦腔的“秦腔”,何况今天是从球场上凯旋下来的。
  很随便,他撩起衣服的下摆擦擦脸上的汗珠,然后继续哼着走着。校园里有几个女生经过凭感觉,他知道她们在谈论他,笑他。但他装作不知道,一本正经满不在乎的。头抬得更高,背挺得更直,一棵树一棵树的经过……
  走穿了人行道,前面是一座高高地大大地宣传台,没有了榕树他停止了歌声和忙乎的手,仰望着那无垠的蓝天和那些诱人的悠悠白云,此刻他想自己能是一位一呼云集的英雄多好啊!那时只需一声大喊,那傲慢的白云就可以挽在手里,搂在怀里,或者把自己的黑脸埋进白云深处让其被抚摸被陶醉。那情景又该是如何地呢?
  绕过宣传台教室便立在那儿,几排高大的楼从当空竖了起来,铁骨森森地。每年里有多少莘莘学子从这里满腹经纶的出走奔赴天南海北开辟自己的理想,又有多少莘莘学子满怀美好的憧憬来这里会聚深造,又有多少个催人泪下悲欢相融的故事在这里上演落幕,而他朱凌云呢?进校已经四年了,离出去还不到三个月。大学四年一晃而过,至今他还能清楚地记起他手执通知书入校报到的情景,时下又要与布满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校园分别还真的有点留恋呢?四年来他朱凌云一直蹦蹦跳跳的活了过来没有象舍友们那样整天沐浴在爱河里,整日里疲惫不堪醉生梦死。他不相信什么“痴情”呀,“狂恋”呀那一套,女孩子就是女孩子弱不禁风,谁经常在她旁边招惹她便给谁搭手,千万别跟她们认真,否则你就惨了。他明白了这个哲学,所以他经常嘲笑舍友们痛苦是活该地,为什么不向自己请教呢?
  冲进公共课教室,糟了,座位又被一抢而空。教育学死到临头还能吸引这么多人,唉!这纷乱的世界怎么生存着这么多的人,他东张西望的找着空位子。
  “喂!朱凌云!你的位子在这儿!”他的老乡徐英英从人堆中站了起来冲他喊着。
  他从好多个男男女女中磕磕碰碰的跨了过去,身后传来了许多被踩了脚,碰了肩的抱怨声。但他没有顾及直奔徐英英那里。
  徐英英的旁边朱凌云坐了下来。
  “谢谢了,老乡!”
  徐英英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回谢的话。
  等了好长时间还没有老师,他们喧了起来。
  “凌云,最近脸势怎么这么重,是不是而临毕业为了工作糟劳 的,如果真是这样有什么困难我可以帮帮你。”
  “唉!要说瘦,真的瘦了,比上学期体重整整净减4公斤,但都化成汗珠洒在球场上了,找工作,这份心我不去操,操了也是白操。”
  夏季的校园使他有份好心情,一路上的欢蹦乱跳的那种喜悦还未下眉梢,胡言乱语却上口头。
  “现在要跑工作,难着啦!比上青天还难,我朱某人一无钱二无权,凭什么去跑。”
  “朱凌云,声音小一点好不好?有人在看我们呢!”
  “看我们?谁?”朱凌云四周望望,的确有好多“看”的眼睛,熟悉的,陌生的,男的,女的,绿的,红的……红的!他猛的一怔,心思立即停了一下!眼角处飘过来一块很红很红的,特别引人注目的影子,那个红影子也是一个“看”的眼睛,可是正当他注意那个红影子时,它却缩小了,她——穿一套红裢衣裙的女孩子低下了头。
  朱凌云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这是一道好风景!他开始打量起那红衣主人来。细细长长的眉,挺梁鼻小巧嘴白皮肤,长长的脖子。穿着红色的连衣裙,长发如瀑布般泄下来,落在好平滑的肩膀上,微微隆起的胸脯象广旷的平原上偶尔偎依着的小山丘……朱凌云被这段注目礼行的神魂巅倒,他侵略性地看着,忽然那红色又缩小了。“红衣少侠”他心里一瞬间闪过这么一个充满武侠仗义的词语来。
  “朱凌云,给你支笔和本子准备上课吧,别开小差了,教育学教授严着呢?”
  徐英英边说边递给朱凌云一支笔和本子。
  教室前面一阵骚动,上教育学的教授进来了。朱凌云坐正了身子,笔下意识地敲着本子,眼睛直直地审视着站在讲台上的教授,他躯体发胖,两鬓微白,戴着眼镜,一位和善的老者一位博学的学者。
  “今天是教育学中最后一个专题讲座”教授微笑着扫视了整个教室接着说。
  “难得你们都这么热情听我最后一堂课,希望你们能把这堂课听清听好。”
  “是”同学们齐声地喊着。
  但是,朱凌云喊的最响亮。他呢?总是这样,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每次老师点名点到他时他总是高高地,阴阳怪气的应一声“是”,时常引得同学们一阵哄笑,当然也挨了老师的不少瞪眼。
  这次也不例外,教授边翻讲义边将“瞪”的目光沿着本子的一角射了出来落在朱凌云这家伙坐着的方位上,教室里一下子没有了声音。
  坐在那儿,朱凌云独自享受着刚才自己的壮举。忽然间,他感觉到后面有一块红色的云向他飘来,他克制着自己,不许象上两次一样回头吓跑她,但是,但是……他猛然回过头去,他的眼光跟那块红云相撞了,发出了绚丽的光芒。他朝她微微一笑,那块红云如受惊了的小鹿般一下子逃散了。
  见鬼,今天怎么了?不就是穿件红色衣裙的小女孩吗?有什么了不起的!长得漂亮的女孩千千万万,我朱凌云何曾动过心?
  “朱凌云,快记下上面的那些纲要,看你老半天了本子上一个字胳膊也不见。”
  徐英英斜过头来,看着他手中已被汗浸湿了的本子,关切地说了一句。
  朱凌云重新坐正身子伸了伸脖子,可是老教授讲了些啥,他一点儿也不知道。身后总有一簇火在燃烧着红红的。鬼!朱凌云心里诅咒着,这件红色衣服有什么特别的这么招人,他再次回过头去,那个穿红衣服的女孩头垂得很低,黑黑的发下映出一个圆圆的脸庞来,他紧盯着她不放,小家伙,你总不该永远低着头吧,果然,她抬起头来了,再次目光相迸,那女孩大吃一惊,嘴皮略略一动,准是在骂他!他想你越骂越要看你!徐英英又轻轻地碰碰他。
  “朱凌云,你在干吗?”
  朱凌云神清了过来,乱胡胡的用笔在本子上画着。“红衣少侠,红衣少侠。不知那红衣少侠叫什么名字!管他呢?真名真姓不重要,只要你被我知道。”他嘴里叽哩咕噜地念叨着,不禁发出声来,接着他惊奇的对自己说:
  “朱凌云,你这个王八蛋,疯了吗?”
  最后一堂教育学讲座就被他稀里糊涂地抹过去了。课后,同学们涌出教室,朱凌云跟着 徐英英挤在人流中。
  “喂!徐英英,咱身后那个穿红衣裙的女孩叫什么名儿?”
  “不知道哇。”
  “不知道,这么一个出众的女孩子竟然不被人知道,唉!多可惜啊!”他低着头自言自语着。
  他猛然抬起头来,“不,我必须知道。”
   “徐英英,看在老乡的份上,帮帮忙,将那个红衣女孩的姓名
  系别爱好等情况统统给我打听清楚。”
   “你干吗呀,神经悉悉地,那个女孩我都不认识,还到那儿去打听什么情况去呢!”
   “你不认识,但你认识的同学中定有认识她的,一个串一个不就知道了么,你怎么这么笨,事成之后悬赏牛肉面一碗。”说完他身不控自的又蹦蹦跳跳地走开了。
   “喂!朱凌云给我的笔记本你拿去抄吧,今天你一个字都没有抄下。”
   “多谢啦,徐女士,笔记不重要,重要的是红衣少侠的情报”等徐英英把笔记本从塑料袋中取出时,已空山不见人了。
   “不就是一个女孩子吗?对她,干吗那么认真”,徐英英望着消失在人群之中的朱凌云,莫名其妙地叽咕着。
  
   2
  校园后的树林里,徐英英与朱凌云并肩走着。
   “她叫红苹,中文系四年级!”
   “你真打听到了,真行啊!”朱凌云高兴的不知所措。
   “徐英英,走!我请你吃牛肉面,再去咖啡屋,再……再去吃玉兔冰淇淋……”
   “算了吧,我可没有那个福份,她的情况我还没有说完呢?她的父亲是兰州烛红总公司的经理,她很刻苦也很乖很孝顺,是个典型的名门淑女,现在正准备考研,住在兰州市七里河区桐柏路边139号,家里的电话号码我也弄到了,抄在这儿,给你”,徐英英将一张纸条交给了朱凌云,又继续说:“她是独生女儿,在家中很得宠,她有个习惯,就是每天下午没课时一直泡在图书馆里”。
  朱凌云立刻从裤带上解下带表,抄在手里一看,转身就向后面跑去。徐英英惊慌地喊:
   “你到哪儿去?”
   “图书馆去。”
   “你……你……”徐英英喊着,“神经病”。
  他冒冒失失地拐了几个弯就不见了。
  下午的图书馆里面装满了沉闷,火辣辣的太阳将户外的热气全驱赶在房子里,楼道里。朱凌云在图书馆四处找找看看,都没有“红衣”的倩影。显然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拿出自己的阅览证很随意的“挑”了几本书在阅览桌前坐了下来。
  “人在曹营,心在汉”他乱翻着书,在阅览桌上用铅笔轻轻地胡乱涂写着“红苹果,苹果,绿苹果,青苹果叫人可餐的苹果,奇怪这个世界还有人叫红苹。这么古怪的名字,肯定是牙已全脱满脸深沟的老封建奶奶取的,要么怎么这么古怪!
  自己也不知坐了多久,阅览桌光滑的面儿上被他用铅笔不知横横坚坚的写了多少个“苹果”汉字,不知画了多少个圆圆的苹果。忽然,他的眼角处飘来一个红红的亮点,他的神经完全跳了起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伴着送来浓浓的香水味……
  他猛抬起头来,目光立即去碰那位“红衣”天使。动作的突然,意外的相遇,把红衣女孩吓了一大跳,差点喊出声来。她望着朱凌云,明眸下藏着惊慌和怯意。
  朱凌云被这一对明眸给怔住了!怎么?世界上还有这么动人的大眼睛?圆圆地、黑黑地犹如一眼深不可测的清泉,瞪视中,他竟有点紧张!别怕,不怕,不就是个女娃子吗?朱凌云在心底里给自己打气。
  在他的虎视中,红苹不知所措地说:“你……你……你要干嘛?”
  “我……我……”
  “我叫朱凌云”他慌忙地应了一句。
  “我知道”红苹低低地应了一句。
  “我在体育系四年级,马上毕业了”
  “我知道”她又说。
  “我老家在平凉,我的足球踢得很棒”他莫名其妙地乱捅了一阵。
  但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大得体,“这……这……这是怎么了!唉!今天?我的天啦!”
  “我早就知道了。”红苹对他微微一笑,一双大眼睛下浮起了一丝温柔“你在球场上很狂!”
  很狂?鬼!朱凌云脸上发热,仿佛被辣椒水洗了一般。“面对女生,我朱凌云脸也会发烧”,奇迹!不,今天绝不失去这个时机!红苹想溜走,他从她的神情中已看出,急中他又说了句。
  “烛红公司经理我知道了”
  “嗯”红苹条件反射般地转过身来。
  胡闹!朱凌云心里咒着。怎么当着人家的面说起人家父亲来了,真笨!真糊涂。
  想着想着忘形地在自己的“洋头”上敲了一下。这一敲,红苹忍不住“噗”的笑出声来。她一笑,他也笑了,就在两人的相对一笑中,那生疏地感觉从敞开着的玻璃窗口飞走了,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好多好多,顺势就意朱凌云拉来了一把椅子。
  “你,坐下吧,怎么?不给个面子吗?”
  “无赖,”红苹只好坐下了。
  两个人在阅览桌前并排的坐着。朱凌云急切的想找话茬来谈,但是红苹来图书馆不是打发无聊的光阴地。她从书架上取出一本厚厚的《外国文史》认真地阅读了起来。朱凌云也双手捧着书,眼睛却偷偷看着她。
  她捧着书,那样一本正经,庄重,拘谨,矜持给旁观者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感觉。多少次他想向她问点或说点什么;多少次她那种不可侵犯的正经,犹如竖立着的一堵铜墙铁壁横立在他朱凌云的面前,把他的“乱箭”无情的挡住,折断,撒满了一地。他低着头,神情专注地望着那本书,纤细的手指轻轻地从书页上划过,那半垂的睫毛仿佛是千古绝唱的真丝品。下面珍藏着一眼神洁的清泉,那微微翕动着的红润嘴唇仿佛向朱凌云诉说她心中的洁静。她一心一意埋进书里了,她已忘记了身边有个莫名其妙的男孩。他看着她,愕然,惊奇,喜悦,他忘记了时间。
  “下班了,咱们走吧!”
  不知什么时候,思想腾云驾雾的朱凌云被红苹一句话从天边拉了回来。
  这时候,他才看到图书馆已下班了。他站起来慌乱中收拾了桌子上的东西。
  走出图书馆,他把目光从脚尖上抬了起来。“你明天还来吗?”
  “来,我天天来”
  “那……那……那我,我明天也来。”
  “成呢,那明天见吧。”说完,她转身走了。
  离去的背影宛如一只洁白的鹤落一身绚丽的晚霞,展翅飞向一个美丽幽深的地方。给人一个美好的回味,一个美好的向往。
   
  3
  
  以后的日子,就在他们并肩乱翻书中翻过去了。
  这些天来,朱凌云跑图书馆跑得如此之勤快,恐怕是这四年大学生涯中绝对少有的。为了跑图书馆,他不再到操场上“狂”去了,为了跑图书馆,他将毕业前的所有实习教案、论文全都托咐给徐英英替他代拟,为了抢时间到图书馆占到最佳位置,他几乎天天白开水冲方便面。数日后,人廋了一圈又一圈但心情丰富了一层又一层……图书馆里的大部分时间他只能可望而不可及地,眼睁睁地看着红苹那庄重沉静的圆圆脸庞和专注的神态。或许是为了迎合某种气氛,有时,她也会抬起那双美丽的眼睛对他微微一笑,他的心中立刻就象盛开了一庭院芬芳的夏花,红彤彤的一片……
  就这样,在一个骤雨过后的下午,图书馆里充满了雨后那种新鲜且带着泥土腥味的空气。她终于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他。那对眸子里充满了安祥深情而温柔的眼光,一接到这眼光,朱凌云浑身触电般一颤。凝视中她红润的唇边浮起了一丝笑意,她轻轻地说:“真没有想来到,球场上的“狂”子还会这么用功”。
  爱情具有一股强大的魔力,它能把一个人的整个改变,整个征服啊!象朱凌云这样一个连一只飞鸟在他眼前无法平安飞过的“狂”子,已被这股魔力征服得如一位刚出绣花阁的淑女。听到她的表扬,他的心中如滴了一点蜜丝丝的甜。
  “用功的还是你,哪能算是我呢?” 朱凌云很温柔地说。
  她白皙的脸蛋微微一红,这些日子他的“相随”她对他已稔熟了许多,她低声说:
  “徐英英经常说起你”
  “徐英英!”
  近日的繁忙,使他把这个一惯帮他忙的老乡疏忽了。四年来,说实话,徐英英的确帮他解决了不少的困难。每学期开学,她总会买一大包象牙膏、香皂、洗发露之类的东西给他送来。学校里的补助不能使他供给住自己的“巨量”。无声无息中他的饭卡上总会出现一些惊人的数字,他知道那是她做的,每逢同老乡们一块出门郊游,他的费用她全包揽了,她就用这种最厚道最能解决问题的所措来帮助着她的老乡——朱凌云。每次,当他向她道谢时,她也象红苹一样低低地说:
  “老乡么,有困难应该帮助”
  徐英英同朱凌云一样也是体育系四年级学生。作为一个女性,她常常失去女性的矜持去搭讪一个男生,失去时间和金钱去为一个男生难道真的是因老乡的原因吗?想到这儿,他不禁叹了口气。
  他的这一声叹息似乎使她惊悸了,她迟疑地睁大了眼睛,眸子里浮起一片迷迷濛濛的温柔。
  “怎么了?”
  “怎么了?”这句话似乎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漫过他热乎乎的心怀,他再也忍不住了,许多话就不加思索的冲口而出,就象千年的岩浆终于冲破了千万层岩石的阻隔,喷泄了出来。
  “我真想问问自己,我这是怎么了,天天坐在这儿,天天望你,看你,等你,但是……我竟没有一丝勇气对你说句‘咱们一块去吃顿饭,行吗?’我怎么这么无用啊!”说着,他已控制不住自己,两行热泪顺着脸脥簌簌地流下来。
  她被这个大男孩的壮举吓坏了。
  “你……你……别这样吗,我何常不是等着你邀我去一个避静的地方去吃牛肉面,我以为你长着金口玉牙难启呢?”
  “给……别再这样了,被人看见多不好意思”她把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香味溢人的手帕放在他的手上。
  “别顾了一直弹泪,我可饿坏了啊!“她微笑着,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紫荆花。
  他被欣喜所充满了,神经质的跳了起来,一声“说走咱就走哇”的歌词已脱口而出。红苹这个纤弱的女子又被这个失态吓了一跳。该死!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手忙脚乱的收拾了书本和红苹一道走出了图书馆。
  街上的咖啡屋、冷饮厅鳞次栉比地排列着,朱凌云想着兜里的钱看着身边的红苹,心咚咚响个不停,“唉,如果有十块钱,自己也就……”
  “你吃什么红苹?”
  虽然嘴里那么大方地说着,但心里怕极了,怕红苹领自己走进一个豪华酒店或什么饭店之类地,那他就惨了!
  “不是说好了去吃牛肉面吗?”她瞪起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微笑着质问朱凌云。
  “那么,进那家馆子呢?”
  看着眼前一家连一家的牛肉面馆,红苹也犹豫难决。
  “嘻嘻……”红苹看着朱凌云笑了起来。
  “朱凌云!咱们一起走,走到五十步后,到那家咱就进那家。”
  “好肥的主意”
  朱凌云撩起长腿边走边数“一、二、三……”她跟在他的身后,象一位不懂事的小妹妹,边跑边格格的笑着追着……”好年轻的一对男女啊!
  吃完牛肉面,又要了两碗黑米粥,他带着她乱吃一通,但都是很便宜的小吃。红苹吃得很慢也很少,只是望着朱凌云笑,好象他是从另一个星球陨落到地球上的一个怪物,浑身有许多难以读懂的内容。
  她的笑容里,有惊奇,有怅意,于是突然间,他觉得自己好傻,好愚,竟带着她来吃这些小食,她那样娇娇滴滴,应该带她进一个咖啡屋找一方雅座,面前点燃两支蜡烛,放两杯冒着热汽的咖啡,再播几曲古典音乐,可是他朱凌云没有这些,他是个穷小子!仅有的八块钱也是徐英英早上给他的十块钱,自己买了包“红金”所剩下的。他看着她。
  “我不应该带你到这种地方来,可带你去别的地方,我又带不起!红苹!真委屈你了!”
  她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她。
  “怎么了朱凌云,你以为我很虚荣吗?”
  “不!红苹,我没有这样认为。”
  “但我知道,你是娇生惯养的!一个经理的女儿,可以想象你平素的生活是怎么渡过的,我却带你吃这忽泠忽热的玩意儿,唉!真是!”
  她笑了。
  “你说的对,朱凌云”她说。用一根筷子搅起了沉淀在碗底里的黑米碴儿,低头喝了口。“但是我喜欢这一切,好奇而新鲜也很真切,倒觉得我的的确确才是个学生了。平常父母对我的保护太周到了,什么都为我做好,连双休日回趟家也为我安了轮子(出租车接送)我几乎不知道“生活”是“什么颜色了!”
  他出奇地听着她说了这么多。
  “就让我告诉你!”他热烈的,几乎喊着说:“我会让你知道生活是什么,我会让你知道生活中有歌唱,有疯狂!那不是你玻璃房子里的生活。真实的生活中有太阳,月亮,雨露……”
  她用闪亮的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他,他顿时也忘了自己,他“窒息”了,他停住了说话,忽然说:
  “红苹,我爱你,爱你一双美丽动人的大眼睛,但是我太穷了,穷得没有勇气张口表述……”
  她的面颊上蓦然涌上了两片红晕,那红润从她颊边一直蔓延到她的眉边。他怔住了。傻傻地瞅住她,顿时觉得自己的呼吸,血液全凝滞了。他慢慢伸出手去轻轻的放在她的手上……
  欢乐的日子总是太短,悲伤的日子总是太长。
  毕业晚会终于到来了,随着报幕员的退下,朱凌云怀抱着吉他走了出来,站在台上,他一眼找到了坐在第一排的红苹,她穿着那件红衣裙,长长的头发顺着肩直垂到胸前,一双大眼睛里,充满了专注的神情,她盯着他一眨不眨。她的后座上是徐英英也盯着台上的朱凌云。
  他弹着吉他,轻轻的唱着,他的整个心灵全部感情全溶进歌声里奔泻而出:
  你的倩影
  萦绕在我的梦中
  你的大眼睛吞噬了我的灵魂
  我从不相信
  命运会怎么
  自与你相逢
  寂寞不在丛生
  一曲终了,他望着红苹,红苹坐在那儿,用热情的“大眼睛”看着他默默地走下台子,他抛下吉它绕到第一排,但红苹不在了,只有徐英英还坐在那儿看着他,眼眶里盛满了晶莹的“灯光”。看着空空的座位一瞬间他觉得好象有什么不祥之兆在前面等着他,想到这儿,他转身跑出了礼堂。
  
  4
  
  深夜的校园一片沉静,小径上是一盏盏桔黄色的路灯无可奈何地眨着疲倦的光茫。
  朱凌云在校园的草坪上追上了蝺蝺独行的红苹。
  从她那轻轻移动着的步子里和时而望天时而望地的神态里,他看清了她的内心世界,“怎么,她有什么心事?”
  他不敢将心中的疑问直直的提出来,他怕语言的赤露会伤这个小小的动物,一时间里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语言来陪这个飘移的倩影挪出这个漫漫长夜。
  的确,他感到自己好象拖着一个幼小,天真娇嫩的小女孩儿正走在一片荆棘丛生的洼地,她的每一步不是踩在地上,仿佛是踩在他的心上,他为她的每一步都担心着。
  “红苹,我的喉咙这几天有一点涩,歌声不好!”
  “歌声?”她逃出来就是因为歌声。
  这真是一个傻男孩,他为什么把自己看的那么重要,为什么对自己那么痴情,他为什么要唱一首那么深情,那么生动的歌再来搅己被父母昨夜一席谈话所搅乱的心呢?
  “不!朱凌云,你唱的太好了,可……可我受之有愧!”
  他的心不禁一抽搐。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他轻轻地按住了她的胳臂,再没有言词,再没有举动。但她知道他要的很多很多。
  仿佛一只迷路的小白兔,终于找到了掩藏在青草下面的洞穴,一颗流浪的心终于踏上了回家的路程。他,仿佛是一所万家灯火通明的港湾,坐落在她的彼岸,默默地等待着她的停泊,她要把一切告诉他———这个傻男孩。
  借着远处射来的灯光,她从上到下静静地打量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孔,带有一种野性的眼睛,倔强而自负的小嘴,不算太短也不是太长的头发,牛仔裤,红衬衫,一身的放浪,一身的任性,她慢慢地向他挪近了一步。
  “昨晚,我才知道 ,父亲已把我……”
  仿佛有人从身后掐住了她的喉咙,她一句话也说不清楚了。她着魔般扑到他的怀里,放声的哭起来。他被这突来的惊吓吓的不知所措,只是紧紧地拥住,唯怕她萎缩下去。
  “红苹,告诉我,他们把你怎么样了,告诉我,告诉我呀!红——苹!”
  在他的怀里,她的哭声越来越大了,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她拍打着他结实的肩膀,“你为什么要爱我,你为什么要带走我的一切,为什么呀!为什么……”泪水在她的脸上成行的往下流。
  或许在她的哭声中,或许在她的泪光中他知道了什么,他镇静了许多,他慢慢地把埋在自己胸前的泪脸捧了起来。仿佛掬起了一件稀世之宝。他默默地注视着她,血液停滞了呼吸凝滞了,大千世界不存在了,山川河流树木花草全不存在了。他慢慢的俯下头去,沿着泪迹他找到了她小小的红唇。仿佛吮吸一颗熟透了的樱桃,甘甜的果汁已从口角流了出来,把他们紧紧地贴在一起,久久地久久地没有分离。
  “昨晚,我才知道,父亲把我的工作托一个熟人已联系到深圳了,而且毕业后马上离开兰州去深圳”她理着凌乱的头发向他诉说着心中的苦衷。
  少女的初吻,已滋润了少年久枯的心田。他的心情不再那么急切。他很镇静地说:“你为我考虑了吗?”
  晚风吹起她额前的发际。一身的成熟,一脸的憔悴。借着灯光看去,她仿佛是一位历世已久的女子。
  “朱凌云,你以为我很世俗吗?我是一个女人,我也知道,一个女人的爱情在那里,她的归宿就在那里,打那次我们在课堂上相见后,我就爱上了你,打那次我们一块吃了顿特有味道的牛肉面,我就准备着做你的妻子,可是父亲的安排是我昨晚才知道的,当我听完父亲美兹兹的消息,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半晌,我向父亲提抗议,父亲惊奇的看着我,好象我不是他的女儿了。还是妈妈心细,从我的神态里她好象感觉到了什么。她问‘苹,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我点了点头,许久,父母亲都没有说话,显然他们是不开心的。朱凌云,我很了解自己的父母。我知道他们不是那种要干涉自己儿女婚姻的父母,好久他们才向我打听了你的一些情况。最后,他们对我说:‘把你的球星带回来我们看看!’”
  她擦了一擦还留在眼边的泪珠,继续说。
  “所以,朱凌云,我们必须作好充分的思想准备,去见我的父母,这对你和我都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对这样一个深爱和被深爱的女孩,他还能说些什么呢?
  “好!我去见。”
  这些天来,他和红苹一直在校园里的草坪上,河边追云扑蝶,教室里几乎没有进去过,教室里的海阔天空他一无所知,毕业前夕的一些情况他听都没有听过。
  这天下午,他从红苹宿舍里回来,正思谋着去打饭,迎面走来了徐英英。
  “朱凌云,这几天风风火火的干吗呢?班里的同学基本上都填了分配志愿书,你却连个人影都不见,真急死人了。”
  经徐英英这么一提,朱凌云才知道自己的确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办理。
  “那你填好了吗?”
  “没有”。
  “为什么?”
  “唉!其他地区的同学这几天都三五成群地坐在一起商量分配的情况。该出力地出力,该献策地献策。而我呢?只有那么可怜巴巴的一个老乡,这几天连人影都没有了,我一个人乱无头绪怎么去填呢?”
  “哪你?”
  “我想让你给我参谋参谋!”
  “让我参谋”见鬼!
  “唉,徐英英,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那儿还有闲余的神经为你所拉!”
  “怎么了,心情不好,是不是恋爱失意了?”
  “不是”
  “那?”
  “是恋爱遇到麻烦了”。
  “能告诉我吗?”
  “红苹的父母亲,将红苹的工作联系到深圳了。” 望着楼群缝隙中隐隐约约地山峦,他心中有几分酸楚,几分惆怅。
  “那你们不就……”话刚要出口她猛觉有点不对。
  “正因这个,我们正做着努力,可是红苹是个大孝子,精神防线能有多么牢固呢?”
  “可是一个女人的爱情,我认为应该牢固” 徐英英似有彻悟地说。
  “所以,红苹的父母亲执意地要见我,我怕这只是一个过程,待我一出门槛,他们就会对女儿提出好多好多的问题,直至这些问题把我从她女儿心中撵走,他们才能有所收敛。”
  “朱凌云,这个世界生存着的人们欲望太复杂了,我们不可能给仁智都以满足,上帝只赐予我们一个人,我们就应该只去珍惜一个人,其它的人只是生活中的配角,无需你我之争执,关键的问题是看红苹能否为你为情而什么都不顾了呢?如果是我,我会牺牲自己的一切去为自己深爱着的人。”徐英英说完这些时已累的大喘粗气。
  “朱凌云,你是一个很可靠的男人,是女孩子心目中最温馨的港湾,红苹能被你所爱,的确是上天给她的造化,为了一个美好的心愿,朱凌云!勇敢的去见她的父母,什么都别顾及,是福是祸,想躲也躲不过,只要有红苹的站位什么都是次要地,去吧!我向你祈祷,什么都会天随人愿的!”
  “还有,我已填了分配志愿,回老家去,别无所求,只希望我回时你能送送我”说完她猛的转身走开了。
  望着徐英英远去的背影,他象做错事的孩子冰封在那里,好久,好久。
  
   5
  
  这一天终于来临了,朱凌云被红苹从宿舍里的青烟中拖了出来。
  “告诉你,小朱,在我家千万别吊起二郎腿抽烟,否则……”
  “否则,怎么样?”
  “否则就不能做我的老公”
  “真不知羞”红苹被朱凌云说的满脸通红,急急忙忙地又说: “快走,朱娃,我押着你。”
  坐在红家那豪华的客厅里,踩着又厚又红的地毯,看着那瀑布般的丝绒窗帘,闻着满屋子的香水味……朱凌云从头到脚起了鸡皮疙瘩,一种陌生而又拘束的感觉在他的周身蔓延开来,特别是红夫妇那犀利的眼光,一直在他黝黑的脸上扫来扫去。这比他平时参加比赛还要紧张十倍百倍。在这所豪华的客厅里,什么都是陌生的,连红苹也变得比往日严肃而疏远多了。
  “听苹儿说,你是学体育的”红苹的父亲边问边打量着他。
  “是的,今年毕业了。”他仓促的作了回答。
  “毕业后打算干什么,是不是回你们那儿的山沟里当教师?”
  “我不是定向的,也可以自谋出路。”
  “自谋出路?哼!”
  “学体育的,有什么能力自谋出路呢?成天脏兮兮地。”红苹的母亲扔炸弹般扔下一句话,转身不见了。
  “在我的印象中,学体育的只会抬抬腿,打打球”红苹的父亲插了句。
  “但是,抬抬腿打打球并不是一个愚举,随着全民健身的发展,它将是衡量一个区域文化建设的重要依据……”朱凌云的耳边这时候响起了徐英英的声音“勇敢些”。
  “嗯,也可以这么说。”红苹的父亲挪了挪埋在沙发里的胖体。眼睛不眨地望着面前这张年轻的,充满傲气的面孔。
  “你的球打得很好,你能象乔丹那样大把大把的挣钱吗?”
  “我不能象乔丹那样大把大把在挣钱,但是我可以象乔丹那样为了自己的事业天天拼命天天奋斗。”
  “哦!”红苹的父亲眼光更加凌历地看着他。
  “作不了乔丹,你不能出人一头,凭什么娶我的女儿呢?”
  “是的,我作不了乔丹,我却做得了朱凌云,娶你的女儿,我拿的是胸中这颗热乎乎的东西而不是手中轻薄的名利。”
  朱凌云胸中似塞,只有出气无有入气地坐在沙发里,如同一只被斗败的大公鸡。
  “伯父、伯母,请恕晚辈一句,我今天来不是接受侮辱的!”
  整个客厅里一片沉静,红苹的父亲深思地看着这个蛮横的小子。
  “我并没有侮辱你,我只是和你谈事实,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如果你连这觉得都是侮辱,我说你简直是‘白痴’,你不配娶我红家的女儿。”
  在父母和朱凌云谈话的时间内,红苹始终苦恼焦灼,而沉默的呆在一边,现在父母将话说到这样的份上她还那么的无动与衷。
  朱凌云很快的看了她一眼,他心里象被一把利刀刺戳。红苹!红苹也站在父母的一边?这栋客厅里,他朱凌云是孤独的,寂寞的……他不属于这儿!
   朱凌云站起来,高高地昂起头,直视着这一家子,狂怒而坚定地,一字一字地说:
   “伯父,我很尊敬你,很欣赏你在企业界的才干,你可以轻视我,轻视我的职业,这是你个人的自由,但是,你却无法限制我的感情,告诉你,伯父,红苹,我爱定了!”
   说完,他大踏步走出客厅,冲出红家的院子。
  这一切,红苹都目睹了,她昏了,乱了,她张慌失措,她身不由己地追着朱凌云,大声叫着:
   “朱凌云!朱凌云!”
   “红苹,你回来!别理他!”红苹的母亲在红苹后面也追了上来。
  红苹站住了,她回过头来,望着父母,一脸的泪痕,声音哽咽,她呜咽着对父母喊:
   “你们为什么这样对他,为什么不和他好好的谈谈呢?为什么?为什么?”喊完,她抛开父母冲出大门。
   朱凌云气冲冲的走到了滨河大街上。沿着人行道,他象一头拉犁的老牛,喘着粗气,他从没有受过这种侮辱,他越想越生气,脚步也不由的加紧了,后面,红苹追了上来。
   “朱凌云,朱凌云,你等我,你等等我”,看到朱凌云固执地往前走,她更伤心了,她哭着喊:“朱凌云,你生谁的气呢?我爸妈的?还是我的呢?”
   他才站住,回过头,看着红苹跌跌撞撞地朝他奔来。他迎上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臂,急切地说:
   “红苹,跟我回到我的老家去吧!别管你的父母!”
   “别管我的父母?”红苹愕然地说:“你胡说些什么?”
   “你知道不?你的父母是个只懂嫌钱的老顽固,他们不懂感情,他们要用自己的意识为你找一个白马王子,我是什么?我是个粗坯,我只好走这条道,跟我走!红苹!吃苦我们一起吃!享福!我们一块享,走!跟我走!”
   “你别再胡说了,小朱!”红苹惊愕而不信任地看着他:“你明知道我永远不可能背叛父母!小朱,要想我们顺顺利利地走到一起,你必须得到我父母的谅解!”
   “谅解?”
   朱凌云冷笑着,“我与他们已经走到了两条隔隔不入的径上了,怎么去谅解!”
   “其实他们说的也有道理!”红苹气愤而矛盾“你想想,这个世界上……”
   “你别再说了”朱凌云气愤地喊了一句,打断了她的话。
   “连你也否决了我!”
   “不是,朱凌云!”红苹急得满眶的泪水,“我相信你有很出色的事业,也永远忘不掉我!可是,我是父母唯一的女儿,你怎么能让我去放弃父母,我不能啊!我不能!”她掩面而泣,反身向家里奔去。
   朱凌云站在那儿,如一副雕塑,目呆呆地望着她背影的消失。
  离放假不到几天了,同学们都进入到紧张的联考中,夜中的校园几分宁静,几分苍凉,他从校园的南门绕过花园走到北门,又从北门走到南门,最后,他在他们曾经追云扑蝶高声歌唱过的草坪上坐了下来。他想在这里重新找一份曾经有过的那种心情,那份欢乐,但是,他怎么也找不出来了!想着已分配的同宿舍的哥儿们他们已带着自己美好的爱情走上了工作岗位,而自己呢?还被爱情的网绊的鼻青脸肿焦头烂额。以前自己曾嘲笑过他们,而现在自己呢?回想起来,自己比他们整整迟到了一个环节,现在,他们在何方?或许他们正张开大嘴嘲笑他朱凌云呢!
   夜已深了,他觉得有点凉,索性在草坪上躺了下来,借着伸展的肢体,他想让大地的温暖把自己灼烤一下。忽然间,他想起了徐英英,她是什么时候回家的,他没有知道,在最后的一刻中,他没有送送朝夕相处了四年的老乡,她还希望过呢!唉!
   他躺在草坪上,一任夜风吹乱他的头发,他没有一丝力气去理理已迷朦了自己双眼的乱发。
   “朱凌云,什么事使你望月兴叹呢?”
   “啊!徐英英,你还没有回家”他从草丛中坐了起来。
   “不,今天我从老家赶来,补办一些离校手续,过几天就回。”
   “听说,你的一些手续还没有动呢,怎么,留兰吗?”
   “唉!谁还有心情去考虑这些呢?”
   “怎么,有心事儿,红苹家你去了没?”
   “去了,红家夫妇太气势凌人了,现在红苹也站在她父母的一边,我真想放弃这段爱情一走了之”。
   “别冲动了,朱凌云,我了解你,好好地休息一夜,明曰重来,记住:爱情不能放弃,放弃的不叫爱情,过几天,我可能要回家,以后希望你来信联系,今夜,我请你吃夜宵,行吗?”
   他这才知道自己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
   “行,我听你的!”
   6
   有好几天朱凌云没有见到红苹了,他时而怒,时而气,他给红家打电话,那头一听是他的声音就马上挂了,他写信,信却全泥牛入海,急了疯了,他只好用拳头砸墙。
   一个晚上,刚刚躺下的朱凌云被放风似的赶来的徐英英拉了起来。
   “朱凌云,你知道不,红苹每天被父母用软功‘催残’,她生来那么娇柔,怎能经得起母亲的死劝活告,听我的朋友说红苹已经动摇了,她打算下周去深圳。”
   朱凌云迅速的穿好衣服,脸色苍白如纸。
   我马上找她去。马上去!他忘记了已是深夜。
   他冲出校门,冲上街道,在夜色中向前奔驰,踉跄中,他叫了一辆“摩的”直驰红苹家而去。红家的铁门阖着,门内一片宁静,他按了门铃,一个女的探出头来,看见是他,就急急关门,他用脚抵住了,冲到院子中央,站在水泥汀地上,灯光中他放声大叫:
   “红苹!经苹!你出来!”
   红家的人全跑了出来,站在门口直视着朱凌云。
   “朱凌云,你要我报警吗?”
   “我一不偷二不抢,我找我爱的人有什么错!”
   “你?”
   “伯父,伯母” 朱凌云压抑住自己,几乎用恳求的声音说:“让我跟红苹见一面“。
   “对不起,你不能见她!小朱,她已不在这里了,你是聪明人,也懂事,别再在这事上纠缠了!”
   “伯母,如你能了解感情,就让我跟她见一面”。
   “小朱,我说过她已不有这坐院落里了,请走吧!”
   “走?”
   “到哪里去,我一个人能走多远,与其煎熬痛苦的活着还不如痛快地死去……”
   “伯父,伯母”痛楚在他的眼底燃烧着。“我用我全身的每一个血粒渲染着我的爱,或许我不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但是我是世上最爱红苹的一个孩子,你们执意要拆散我们,我无可奈何,可是今夜,我要你们亲眼看看红苹在我心中的深度”。
   红苹的父母惊愕地相互看看。
   朱凌云挽起袖了,走到一堆瓦砾旁,他低下身子从中拾起一个酒瓶。红家夫妇惊奇地后退了一步。他拿着酒瓶走到当院,对着红苹的窗口发出一声裂人心魂的狂叫:“红苹———你看着!”
   “吧”一个破酒瓶的尖口已刺破了朱凌云胳臂上的血管,血急促地往外流着,如同几条饥饿着的血蚯蚓。
   红家夫妇被怔住了!他们失去了刚才绅士阔老的姿态,乱作一团。
   朱凌云的胳臂被血染红了,那个大楼寂无声响,红苹你在何方?朱凌云仰头望着大厅,一层一层看透,那闪烁着灯光的房子,那飘荡着的窗纱。
   一阵楼梯响通,红苹从门里冲了出来,她穿着那红色的衣裙,披一头乌黑的长发,那对大眼睛里闪着泪花,一脸的迷乱与痛楚,站在台阶前,她大声喊:
   “朱凌云!你疯了吗?”
   朱凌云顾不了胳臂上的血,朝她奔了过去,抓起了红苹的手,他喘息地说:
   “红苹,我……我不能没有你。”说着昏倒在台阶前的地上。
   “妈,快、快、快叫救护车啊!”。
  
   红苹和朱凌云办理完出院手续,径直走出医院大门。
   “红苹,要见你一面,竟比登天还难!”
   “唉,朱凌云,真没想到,我对你这么重要,有时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是的,是那么的重要,现在我才明白,爱情是一种“惊心动魄”的情绪。你是我所见的女孩中,最能振撼我心灵的一个!我作不了圣人,我只想作普普通通的公民,有自己的家,老婆和孩子,夜晚,我离开嚣喧的人众来到你前停泊,早晨,从你的港湾里我启航,去乘长风破万里浪,能有这些我已足够了,我还乞求什么呢?
   自从认识了朱凌云,红苹就知道他不是那种很俗的男孩子,虽说他不高大不英俊,但那种高傲不凡的气质,她从心底里喜欢,流里流气地他从不戴眼睛打发油带领结,一身的“土气”但是她都很欣赏,可是他为什么不跟父母好好谈谈呢?这几天,她哭哭泣泣,,没日没夜的乱急乱想,几乎没有了天日,可是昨晚这个“疯子”竟作出了如此的“壮举”。现在家里人不知有啥打算,今天她该不该带他回家,万一跟父母闹翻了又怎么办?一连串的问号塞满了她的头脑,朱凌云在身旁麻雀般叽叽喳喳地说些什么,她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他俩谁的家里也没有去,就在滨河路一沿线的树荫里,他们乱无目的走了整整一个下午。万家灯火通明的时候,他们才在靠近黄河铁桥旁的一个小凉亭里坐了下来。红苹哀怨地,无可奈何地瞅着他。她觉得这个男孩是那么的充实可信。
   “朱凌云,能不能回答我几个问题。”
   “行”
   “如果我跟其他男孩结了婚,你咋办?”
   “我等你,等你成了寡妇,我再娶你。”
   “他比你寿长呢?”
   “我会在我的棺材上帖上娶你的遗书。”
   红苹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眼眶里充满了泪水,朱凌云也热烈地回视着,他眼底里所燃烧着的那份痛楚与坚决已把她彻底地折倒了。她的嘴唇翕动着,泪珠鼓悬欲坠,好半天,她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在朱凌云的专注下震颤着。
   “朱凌云,你是个疯子!”
   “对”
   “你固执得要命!”
   “对”
   “你让我无路可走!”
   “对”
   “可是,……”红苹已泣不成声,她无力地、挣扎着说“我真爱你,你知道不?”
   朱凌云慢慢地走到她跟前,伸手揽住她的肩,面对着她。红苹拼命地摇着头,迷乱地、喃喃地,苦恼地说着:
   “我好苦好苦,父母之命难违,而你……你的疯狂、痴情却摧残着我,我承认,我承认我爱你!爱你……爱……”
   朱凌云一把紧拥住她,嘴唇疯狂地贴住她的嘴,带着一种喜悦和来自心魂深处的渴求,他辗转着,紧迫地、深深地吻着她,舌尖堵着她那续续的喘气声。
   深夜,红苹回家里,在那间堂皇的客厅里,她站在父母面前,大声、坚决、不顾一切的宣布:
   “爸、妈,无论你怎么说我都行,骂我打我也罢,我都接受,但是我要跟朱凌云永远在一起,谁也别出来阻拦我!”
   说完,她转身跑回自己的房间。“呯”地一声关上门,将父母隔在了门外。
   父母被呆住了,面面相觑,好久好久没有说出什么来。
   7
   朱凌云又走进了一个极乐世界。他笑,他唱,他重新“狂”了起来。生命中能有多少喜悦与欢乐呢!每日里他和红苹见了面,无数的笑,无数的泪,无数的海誓山盟。再聚的珍贵,挫折后和好如初的甜蜜,再加上红苹父母已将他俩的工作联系到本市,更是水到渠通,喜上加甜,怎能不手足舞蹈、尽情歌唱呢!朱凌云又唱了:
   你的倩影
   萦绕在我的梦中
   你的大眼睛
   吞噬了我的灵魂
   我从不相信
   命运会是怎么,自与相逢
   寂寞不在丛生
   唉!这个世界太美好了,每一处都是一首诗!一支歌!
   “爸妈真拿咱没有办法,他们时不时地经常骂我是家中的叛徒!但是我不后悔,总有一天,他们会说:‘苹儿,你是对的!’”
   “是啊!到那时,他们就成了你的俘虏了。”
   “什么,你敢骂我娘,我娘为你生下这么一个漂亮的妻子,你还骂,看我怎么收拾你这个王八蛋。”
   红苹扑到朱凌云的跟前,将两只软软的手赛进朱凌云的腋下搜动,痒得朱凌云扭麻花般左拐右转地。“格格格……格格格”。他们在草坪上,黄河边,卵石上乱作一团,身后留下他们一串串欢乐的脚印。
   是啊!人生中能有多少欢乐,多少支歌呢!笑完,朱凌云站在红苹的前面,拉起她的手说:
   “我不会辜负你,我会让你的父母迟早说出那句话的,我知道,你为我受了那么多苦,我会珍重的,好好地爱你,红苹!用我的整个生命来爱你!”
   在他们一块儿疯狂,一块儿唱歌的日子中,夏天很快的过去了。快到上班工作的时候了,在他们还不知道红苹父亲给他们联系的单位在哪里之前,他们快乐地计划将来如何如何为本职工作尽力尽责,如何如何再度忙乎一天之后的良夜。一天中午,红苹的父亲忽然交给朱凌云一个去北京体育学院进修的通知书,他们高兴坏了,毕竟是为了工作啊!那天晚上他俩尽情的唱了一个晚上:
   你的倩影
   萦绕在我的梦中
   你的明眸
   吞噬了我的灵魂
   ……
   离别,是情人们最大的苦事,对朱凌云这个痴情者而言,更是“苦”中有“愁”了,再加“担心”他不仅一次望空长叹了。
   “哎,朱凌云,你还担心什么,放心的去吧!”
   “红苹”握着她的手,他继续说:
   “对你,我千万个放心,可是你身处的环境我能放心吗?”
  望着自己的人,望着他犹豫的脸,她明白他需要什么。
   “小朱,你去吧,我的一切你全拿走了,我是一个女人,我懂得如何珍惜和拥护这些。来这个世界上,我是来生活的,是应该想如何才能有意义的生活,而不是欲达欲望廉价出卖自己的感情和良心,何况我已是你的人,再变心就让大卡车把我撞的粉碎……”
   朱凌云一把将红苹拉到怀里,用嘴堵住了嘴,不许她再说些什么不吉利的话。
   离别的时刻终于到来了。火车徐徐开动时,朱凌云把头从车窗里伸出来,凝望着,挥着手,心里却象刀剜般的痛楚。红苹悄然伫立,对视着,长发随风飘起,她觉得,这象是“生死离别”。
   北京的初秋,气温最高,朱凌云除了上好几节无聊的课,就时常到圆明园的废墟里寻找当年八国联军侵华时走过这里时所留下的“铁”印。
   他每天最爱干的事就是收红苹的信,读背红苹的信,每天必作的工作就是写信,鸿雁情书里有道不完的相思,说不完的“愁”诉不完的爱。“我的红苹是天底下最痴情最坚定的了!”朱凌云每夜临睡时,心里总会默念这么一句,这仿佛是他的催眠曲,经这么一说,他很快地就入睡了,那睡姿象一个不懂世事的小男孩。
   但是,但是,谁能看清未来,谁能控制住命运?
  这天,朱凌云忽然接到兰州市第十六中学徐英英的一封加急电报:
  “苹将离兰赴圳,速归”
   徐英英 九月二十四日
   朱凌云只觉得脑子里轰然一声,眼前立即飞起了金属火星,跑到宿舍,只拿了个背包,仓促中,又跌跌撞撞地买了去兰州的机票。
  两个小时的穿云钻雾,雷雳风驰,收到电报后的两个多小时内他已奔在兰州站的广场上了。
   “红苹、红苹,他在心里喊了一千声一万声……红苹、红苹,求求你别走,别走!”
   “红苹,不要太残忍,不要,不要!”。人流中,徐英英接上了奔跑着的朱凌云。“快,他们一家子刚从进站口出去。”
  他丢下包,跄跄踉踉地,急切地挤向进站口,嘴里不停地疯狂地叫着:“红苹、红苹、红苹……”
   挤到进站口,他在众多的人群中,一下子看见了红苹。她正在进站口不远处被父母左右挟持着往前走,朱凌云疯狂地喊了起来:
   “红苹,你回来,你回来啊!红苹!”
   整个大厅里呼唤声凄凉,余音缭绕不绝。
  听到呼唤,红苹猛回过头来,惊奇地大叫了一声,他欲挣脱父母所束的手,但是高大的父亲紧紧架着她,一切都是徒劳,她被逼迫着继续往前走。她又转过身来,点头示势。一头美丽的长发已被她抖乱了,盖住了她满是泪迹的脸。她越走越远了。朱凌云欲冲上去,但被进站口的工作人员拦住。他呆呆地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影慢慢地消失,消失在他模糊的视线中,慌乱中他猛地跪倒在进站口处的围栏旁,抓着栏杆,鼻泪俱下,他撕心裂肺地狂吼了一声:
   “红苹,你回来吧!求求你,你走了让我怎么去活啊,红苹!”
  红苹回过头来,看着跪倒在栏杆旁的他,不住地说,不住地点头,但他什么也没有听见。
   “红苹、红苹,你回来,你回来啊!”
   红苹上了飞机,消失了踪影,他说了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两个膝盖已跪出了血迹,但她走了,终于破空而去。他全身的力量也随着飞机被带走了,他的身子萎缩了下来,痛苦地瘫痪在地上,象一滩子烂泥。
   8
   疯疯颠颠地,朱凌云在徐英英给他租的房间里,痛苦的渡过了三个月。
   幽暗的房间里,朱凌云在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子,从房间的这一端走到另一端,好象是数着自己的脚步,数着红苹离去的天数,数着痛苦的日子。三个月来,他什么也没有作,连吃饭也是工作了一大天的徐英英从很远的十六中赶来催促他,他才有口无味的吃上那么一津点。这么长时间来他没有问徐英英为什么没有回家,也没有问她如何得到红苹离兰赴圳的消息地。现在,他的头脑里一片苍白,偶尔出得房里走走,也觉得太阳的光不那么明媚。
   唉!伟大的爱情,缈小的爱人啊,你为什么不回过头看看,曾在你石榴裙上依附着的小虫现在在怎样的结茧生息啊!
  一天下午,徐英英坐在用木板搭成的床上,看着来回走动的朱凌云心痛地说:
   “朱凌云,心里的烦恼,说出来吧,别老这样,我看着受不了……”
   朱凌云在她身边坐下来,用双手抱住了头。
   “我知道你心里很苦闷,可你不应该一直这样啊!朱凌云,从前的、那个风风火火的小伙子那里去了呢?”
   “是的,以前的我那里去了呢?”
  一道闪光,在他眼前划过,他得象以前那样风风火火的活。
   “徐英英借我点钱。”
   “干吗?”
   “买人力车。”
   兰州东部批发市场,是一所交易很活跃的地方,那里有大量的苦力活,也聚集着从各个地方来的为了养家糊口出卖力气的“人力车”苦工,他们都穿着从市交管理所里领来的黄背心、戴着太阳帽,齐刷刷地,眼睁睁地看着面前黑压压的人众,希望从中能走出一位活菩萨。
   今天的交易似乎比往日更繁华了一点,朱凌云加入到今天的“人力车”队伍中了。他怯生生的站着,两眼时不时地四周张望,他不能象其他的车工那样一看见有扛东西的人就蜂拥向前,你拉我抢,你出二毛他出三角的争客,他就是那个模样,一直在自己的车前转来转去。
   或许,他在这样的队伍中是最有区别的一个,看起来衣服还比较干净整齐,脸也不脏,头发不乱不长,给那些需要“人力车”帮忙的客户微微有些吸引力。
   一个漂漂亮亮的穿着白裙子的高俏姑娘从商场门口的台阶上蹬蹬地走下来径直地朝他走来。
   “喂,老乡,从这儿送一台洗衣机到红星饭店大概需多少钱?”
   “哦,我……我不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初干这活,开价很难。
   “哈哈……”黄背心们笑了。
   “喂,姑娘我送吧,便宜点”
   “我送吧,保证让你满意”
   黄背心们见这位新兄弟不开窍,都想抢这个买卖。
   “不!我就要这位大哥送”高俏姑娘对他们连看都没看一眼。
   “嘻,挺倔地”
   “唉!人家年轻白净,大姑娘看上啦”
   好多的流言,好多的粗语从黄背心们的口里伴着唾液从黄牙缝里飞了出来!
   “走,一趟给你50元”呆若木鸡的朱凌云这才跟在姑娘屁股后面进商场扛货去了。这天他从这位姑娘手里挣了150元。
   楼群缝隙中太阳快要消失了。朱凌云准回家。
   “喂,哥儿们,今天你红,倒霉的却是我们,如果不是你这个碍脚,那个妞的钱,这个时候可能在我的兜里躺着呢!来!请哥们几个吃顿饭,算是认识认识……”几个黄背心围了上来。
   “我,我,我还要回家去,家离这儿比较远,改日再请你们。”朱凌云感到有点不妙。
   “妈的,想溜,没门,今天你抢了我们的生意,我让你看看今天你拿了谁的钱。”
   “打”
   他只感到身体被轻轻地从车子上拉了下来,头被重重的磕在地上。他什么不知道了。
   徐英英从胡同派出所里领回了头肿脸青的朱凌云。车子被破坏了,钱不见了,他一身的狼狈。
   “徐英英,我想到夜总会试试。”
   “夜总会?”她心里不禁一寒。
   “这种地方他行吗?”
   但他提出来了,她不想多说什么!
   “好吧,试试也行,但夜总会一定不收头肿脸青的歌星吧,所以先疗伤再创业,行不?”她冲他嫣然一笑,就为他做饭去了。
   一个礼拜后,徐英英用刚领来的工资给朱凌云买了一套西服,一双金猴牌皮鞋和一条红色的真丝领带。又领他将那鸡窝般的头理修了一番。今晚,他要上班了。
   夜晚的兰州比白天的兰州更绚丽辉煌。朱凌云从家里出来,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朝哪个方向走。
   “朱凌云,去吧,一家不行,再来一家,若大一个兰州总有你栖身之处,我不能同你一块去了,明天我听你的好消息。”
   看着徐英英消失在灯光之中的影子,他心里一阵酸楚,他觉得他欠她的太多了!
   一家家的夜总会,被现代文明的玻璃品装饰得堂皇亮丽,一阵阵震耳欲聋的乐声迎面扑来,敲击着他的心扉,他不敢涉足那一家夜总会,更不敢张口去求一份工作,就这样他超过了好多家夜总会,每到一处,他只伫立在门前看着广告牌上贴着的歌星的照片,一张张。
  “这些歌星是怎么出名的,是有了名再到这儿的,还是到这儿之后再有名的?”希望能跟自己一样,他想着。
   终于,走到一家比较小,而且装璜不太豪华的夜总会跟前,在一间幽暗的不太大的办公室里,他见到了“神气”的经理,相视中,她竟是同班同学李玲。
   站在这样的经理面前开口求职,他浑身不自在,满脸热辣辣地。
  没有太多的条件,也没有丰厚的待遇。他打算在这里先试唱一个月再说。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之中他拿起了麦克风。不知是忧还是喜。情绪的全部投入使他唱起了心中的歌:
   今夜,我要化作一个小小的蝴蝶
   带给你们一个夏天中的消息
   花丛中,骤然有一个美丽的姑娘
   一身红衣裙一双大眼睛
   对视中
   我被击落了
   成了她目光中的俘虏
   ……
   他唱着,唱着,不止用了声音,而且也用了感情,眼泪和着哀愁一起咽下肚中。旋转着的灯光中,依稀仿佛他又看到了红苹,红苹的静坐……唱完了,他低头致谢,大厅里猜拳行令笑声不绝!
   忽然,几声清脆的掌声传进了他的耳鼓,他寻声望去,一个用黑纱巾遮了整个面容的女孩子。看不清她的面容,但他想得到,那黑纱巾下一定有一双美丽的大眼睛。他向她微微颔首致意,退下台去他才觉得这个女了的身段相当熟。她是谁?这个唯一给他掌声的陌生女孩她是谁呢?
   就这样,他总算找到了一个“生活”的门路,虽说没有可观的待遇,但是站在台前,每支歌里他总能窥见红苹。那个远在他乡的红苹。他唱着哭着……可是他发现,那个戴着黑纱巾的女孩子每晚都来,好象是为他而来地,而且总坐在离他很远的一个幽暗地角落里,不言不语只送给他掌声。在那个神密女孩的带领下,他赢得的掌声越来越多了,他也越唱越专注了。明显地歌比以前稳多了。他也得到了“老板”的赏识。
   那夜,他太高兴了,他赢得了很多掌声,老板的肯定。可是他为什么得不到圆满的爱情,他笑,他哭,他痛快地喝着白酒。他醉了,他倒了,糊涂中双手抠着地不断地喊:“红苹!别走,别走,求求你别走啊!红苹……”
   9
   意识刚刚有所恢复。朱凌云感到头上热乎乎地,奇怪!这种热,竟热的让人感到很恬意很舒服。睁开眼,他看到一双忙碌地、女性的手在不住地将一块毛巾放到冒着热汽的脸盆里摆来摆去,捞出来,拧落水,叠展又放在他的头上。这是徐英英。朱凌云看着她,她穿一件很薄的白衬衣,敞开的衣领很宽,以使她那诱人的粉颈显得很长很长。就在她为自己放毛巾的一瞬间,她的胸部离他的脸很近,透过衣领,他看见了两个挺得高高地很满实的乳房。就象一段平缓的草坡上奔驰着两个可爱的小白兔,一跳一跳地逗人喜爱。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顿时涌上他的心头。一阵恍惚,一阵朦胧,一阵心跳,一阵晕眩……曾梦过,想过,呼吸过苟求过……他喘着粗气,仿佛生命已走到了尽头。
   恍惚中他感到有个疯狂的嘴吮吸着他的舌尖,他叫,他喊,他辗转,两只无法自控的手狂病地捕捉起那两只可爱的小白兔。
  忽然他的手被一只温暖而软绵绵的小手抓住了。一个清晰、细致地声音传来:我是徐英英。
   徐英英?他的神志马上清醒了过来,即刻坐了起来。为自己的失礼感到有点后悔。
   “英英,我……对不起”
   徐英英的脸好象一朵盛开的牡丹,红中带着怒放。朱凌云转动着还有几丝血丝的眼睛。这是一间很漂亮的房子,玻璃吊灯,壁纸贴了四周,一张软绵绵的西梦丝被一铺粉红的蚊帐围了起来放在房子的中央,几朵不知明的鲜花伴着台灯放在亮丽的写字台上。满屋里盛装着干净,舒适,温馨。
   “这是我的房子”徐英英从他转动着的眼珠子里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朱凌云从床上放下腿来准备找鞋,刚一低头,眼前就飞起了好多个火花,象夜间腾飞着的鬼火,他昏倒了。
   徐英英急忙跑来用手挟扶住。
   “别动!你的体力还很虚。”
   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筋仿佛被谁抽去了,浑身散了架,他的头被散发着徐英英头油香味的一个漂亮的枕头夹着,想动也动不了。
   他注视着徐英英。长长的睫毛,清澈如水的大眼睛,一段能显示女性魅力的粉颈,以及那穿着白衬衫线条分明的身材。“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他的思想猛的颤了一下,紧接着又蹿向遥远的记忆。在记忆的林海中他寻找着徐英英的影子,一点点,一串串,一堆堆太多了太多了,仅凭他的能力是永远数也数不完地。
   “徐英英,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平静中的她,怎么能想到这会儿他会问这么一个问题呢?
   沉默了一会儿,她淡然地笑笑。
   “我也不知道,大概人应该彼此都是这样”
   “人都是这样?”
   “那红苹也是这样吗?”
   “红苹”他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仿佛被蜂子蜇了一下。
   身子在床垫的作用下仍在上下颠簸,但眼前有棱有角的景象一下子把他拉回到现实。
   他抓着自己凌乱的头发,努力的摇着头。痛苦象遮盖霜一样均匀地涂抹在他的脸上。的确是啊,痴情要比多情苦,远在异乡的恋人为什么不回头一眸呢?
   他再也不能平静地躺下去了,他想坐起来他想改换姿势。也许这样自己的思绪可能会好转些。
   坐在床上,他的目光本能地扫描着这个小房间里的东东西西。
  忽然,一个很眼熟的东西立即拉直了他的目光。
   “黑纱巾!”
   那个蒙着黑纱巾的帽子在这儿,这……这是黑纱巾的家,这……即刻他什么都明白了,一种被欺侮的感觉直冲压着他的五脏六腑。他象一个被困住了的野兽直喘着粗气。
   那夜总会里的掌声不再是喝彩,不再是荣誉。仿佛是从远处呼啸而来的导弹,在他的上空爆炸,他被震地耳目眩,两眼发黑。
   “徐英英,为什么要欺骗我,难道你觉得我还输得不多吗?让我胆大量足的在那宾客满座的夜总会里出尽了洋相,你们这些女人为什么不给我一些平坦的路,让我平平安安舒舒坦坦的走一程呢?为什么?为什么啊!”一日被蛇咬,终身怕井绳,旧日的伤口又被徐英英这小小的欺骗狠狠地刺了一下,他痛苦极了,抱住头,在床上撕裂心肺地哭了起来。
   男人粗笨如牛的哭声,听起来有几分惧怕几分苍凉。
   徐英英真的吓坏了,她颤粟粟地挪到朱凌云跟前,将双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肩上。她唯恐自己动作的轻重会打扰这个哭泣的男人。
   “看到你找不到工作很……”
   “很可怜是不是?是的,我很可怜我承认,没有美满的爱情,没有称心如意的工作,偌大一个世界没有自己的栖身之处,的确可怜,可悲,但我也有自己的尊严,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和怜悯。”
   男人,特别是受宠的男人,发起脾气来如同雪球越滚越大,甚至还有些女人的胡搅蛮缠。
   “我要走,我不想再看到你”,他跌跌撞撞地抓着衣服冲出门走了。
   被人理解是多么的开心;被人误解又是多么地伤心啊!这少女如丝如翼的爱,竟被这个固执少年的粗心所读错了。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她委屈极了,倒在床上抽泣了起来。
   三天后,他的醉意全褪了。
   “再找点事做做”他低吼着,“反正那个夜总会是不能再去了。”
   咚咚咚,有人敲门,朱凌云正想着找工作的事,这被人打搅了没有好声气的问:
   “谁啊?”
   “我,徐英英”清脆的回音冲进他的耳茸。
   他打开门,惊奇地望着她,她穿着件红色的紧身训练服,粉颈更加诱人,两个乳房高高地耸立着。衣服显然失去了意义。一件牛仔裤洗得干干净净,脸上粉气醉人,悄悄勾出的眉毛使她的脸比以前看起来稍大了一些点。站在她的面前,仿佛伫立在百花园中一枝独秀的花卉前,那么清雅宜人。她抱着一大堆吃的,满脸的微笑。
   “欢迎吗?样子这么凶是不是想撵我走?”她说。
   “进来坐吧,法西斯早被正义征服啦!”朱凌云伸手接过她抱着的东西。
   “今天哪座庙里的神仙过寿,你也乘着仙气赴我殿下看我”。
   “怎么!见面了不倒水就算了,又给钉子吃?”徐英英脸上的光愈来愈亮。
   “唉!别说了,这几天心情坏透了,那套礼数就免了吧。英英,你为我忙乎了那么多,现在再忙乎一次,行不?”徐英英歉意地笑笑。
   “干什么?”
   “陪我再去找工作。”
   “行,舍命陪君子。”
   “走”
   “干吗?”
   “你刚才说过了陪我找工作啊!”
   “看你这怪脾气,说风雨就来,依我看,你身体还不太好,再说马上就去找工作,有,但不好,你暂且休息,等有了机会,我们一块去行吗?”
   漂亮姑娘的话,句句是蜜字字是膏,这个在运动场上虎虎生威的小伙子就这样被几句甜话征服的服服帖帖。
   “好!”
   那份工作算是失去了。可是朱凌云的生活又有了新的乐章。他对徐英英没有要求,也没有渴望,更没有责任。但是她却象天使般给他苦恼的生活中带来了欢乐,带来了笑语,他那落满霜晶的心瓣上终于有了太阳的照耀,一丝暧流自下而上的漫过他的心扉。是的,他不用细细品尝他们之间的交往,,徐英英仍生活在他的世界里,没有人给她喝彩,没有人给她欣慰,但她仍使出平生的力气让这个苦闷的小伙子享受意外的欢乐。
   在郊外青青的草丛中,在黄河滩上细细地沙纹中,在绿叶篷起的荫道上……他们携手同游。徐英英走在他身旁,没有过多的言辞,她不想给他愁中加烦,也怕自己有时不慎,会刺痛他的伤痕。这样,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除了走路就聆听着大自然里那美妙和谐的鸟声蛙鸣。宁静中的徐英英常常误了上班的时间。
   又是一个周未了,他们去了五泉山,当他们兴致勃勃登上山顶时,意外中发现山旁有几块庄稼地,青青的禾苗,棱角分明的间隔,几个晃动着的忙碌身影,这幅活生生的田园生活画面竟拨动了朱凌云思念家乡的心弦,他不禁从心底里开始羡慕起身处绿色之中,看着自己的收获在眼下开花结果地农民伯伯来了。“唉,还是老家好,只有她不会抛弃我们。不论你走多远,只要你想回家她总是敞开胸怀欢迎你。这,就足以让我们在这苦难横立的人生中不断拼命,不断地奋斗了!”
   “那么你为什么还不回呢?”
   “为什么不回?因为红苹还活着。”
   朱凌云的脸上一片乌云掠过。
   这一切微妙地变化怎能逃脱这少女敏感地目光呢?
   “好了,不谈这个,我饿了。”
   “走,吃东西去。”
   他们笑着跑进一家面馆。
   徐英英真的饿了,她吃的那样有滋有味,快吃完一碗面时,朱凌云笑着警告:
   “你尽管吃吧,撑死了我收尸。”
   “嗯,谁让你收尸。”
   离开了饭馆,他们走在明媚的阳光之中。一路的疲倦,一路的兴奋与欢乐。朱凌云看着徐英英那散乱的头发和被太阳晒得有点红里有黑的脸庞,心里不禁有所颤动——一个实在的姑娘。徐英英那里知道朱凌云正在看着她呢?她全然无顾地伸了一个懒腰说:“天天有这样多好啊!快快乐乐地!”
   是的,天天这样多好啊!没有烦恼没有忧愁!
   朱凌云脸上又掠过了一层深思的表情。
   “红苹天天快乐吗?”他不着边际的说了一句。
   徐英英不禁一怔!
   他又想起她了。她偷偷地叹了口气,“唉!什么时候他才能忘记她呢?”
   她走到他身边轻轻挽住他。“朱凌云,下周陪我去学校参加一个舞会好吗?”
   他扭过头来看着她,“好吧。”
   10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徐英英吃过晚饭早早地来找朱凌云。在朱凌云的小居里他俩互为镜子打扮了一番。
   徐英英穿一件苹果色连衣裙,敞开的衣领里镶嵌着一段如剥了皮的葱的粉颈,白皙的脸蛋上两只眼睛扑闪扑闪地,给人带来了几分神迷几分神奇,那女性的线条在朱凌云眼里加上丰富的想象更加分明了。
   “怎么这样看着我呀”徐英英发现了朱凌云的目光。
   “噢”他才清醒了过来,“咱们走吧!”。
   晚会是为了庆建校四十周年而举办的,小小的一个会议室被临时改装成舞厅,里面坐满了老师和校方请来的一些嘉宾、领导。在一片美妙和谐而富有节奏感地乐声中,晚会正式开始了。
  满座的客人们互相恭维说笑,烟味萦绕洒味淘天。朱凌云静静地坐在那里没多说话,他也不想多说话,这里没有他说话的对象,徐英英仅这么一个相识也被其他男同志抢去当舞伴了,他不会跳舞,他能说些什么呢?
   瞬间,他有一种被冷落了的感觉,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在这里,他朱凌云有什么。音乐是他的么?哪些陌生的寒喧是他的么?他不应该在这里,这里不属于他。
   一曲终了,徐英英来到朱凌云跟前,“朱凌云,别发呆了,来我带你一段。”
   如同一只睡狮刚被惊醒。他猛地站起来气呼呼地说:“我走了。”
   徐英英惊奇地看着他,四周邻座的老师全被他的这一声惊动了,纷纷朝他们这儿投来惊奇的目光。徐英英又羞又窘,低低地说:“你轻点。”
   但朱凌云已转身走开了。
   “呼”。他已到了舞厅外的世界。
   他蹿出校门,拐了几个灯火通明的街道,一口气冲进家门,满地的纸屑、烟蒂,没有叠放的被子和身油染得几近失去原色的床单,那一动被窝,就能熏死苍蝇的怪味。他觉得这一切才是他朱凌云的世界,这里不陌生,现在无需亮灯,但他能清楚地准确地摸到他所要的东西。这里也很随便,他想着想着踢飞了两只如黑棺材般的皮鞋,仰躺在床上,让黑夜肆无忌惮地爬上自己的额头。
   “红苹现在在那里,她在干什么,她是否还想着我,她还能回来吗?”想着想着,他的眼前又出现了红苹的身影。她穿着红裙子,拿着一本书走在一簇花丛之中。她含着笑,太阳五彩的光环落了她一身……一阵钻心的疼,他从床上弹了起来这才发现手中的烟蒂不知什么时候已燃尽,火星无处生存便坠落在自己的衣服上,小小的火星竟在厚厚的毛料衣服上钻了个洞,看着这个小小的没有生命的东西所毁下的惨迹,他气愤极了,该死!这还是徐英英为他买的呢?
   徐英英?这时他才想起了她。她还在学校里——夜的那头呢?
  黑夜的顶空一阵炸雷,震的窗格上的玻璃啰啰嗦嗦,要下雨了。得接她去,他爬下床来东找西寻,找到了他刚才踢飞的皮鞋立马穿上咚咚咚跑出门去。
   雨很快的下了起来,落地的雨水象赶集的农民一齐往一块挤,刚才还热气凌人的水泥地此刻全被冷却了下来,水淹没了它们。夜市的热闹也被这阵雨冲散了,此刻中,这座城市显得很冰冷,只有一行行的路灯士兵般列着整齐的队伍,仍为在漆黑的雨夜中迷茫的行人照亮道路。他踩着雨花风风火火地朝学校跑去。
   迎面而来的风夹着雨点打得他喘不过气来,朦胧中他看见了一个身影,她好象是徐英英。
   徐英英被雨隔在那儿不能动弹,她又急又冷。自己为了晚会穿的还是裙子,这下可好,风和着雨朝她袭来,下意识地她打了个冷颤。渴望的目光望着雨雾,忽然她看见一个熟悉的影子顶着雨朝她奔来,她看清了,心不禁扑扑地扇了起来。
   在她面前,他站住了,用手捋了一下被雨淋得湿湿的头发说:
   “我来接你”
   徐英英看着他,忍不住失笑了。
   他这才发现走的太匆忙什么雨具都没有带,连自己的衣服全湿透了。
   “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谈什么接人”徐英英笑着讽刺他。
   “来,顶着我的衣服,反正离家不远了。”说着,他三下五除二地脱下自己的外套。她还没有听清他在说些什么,脱下来的衣服已顶在他俩的头上。
   “走”
   “朱凌云,这不行你会感冒的。”
   “不要紧”
   她还想说些什么,或者停下来劝他将衣服穿上,但他那强大而有力的手在她的腰际紧紧地拥着往前跑,她什么也来不及了。
  在这样大的雨中穿着长裙奔跑实在是带点儿疯狂和傻气,但是跟这个朱凌云在一起特别是他的那股子固执气一来,你就是去避免这样的疯狂和傻气也无济于事了,话又说回来她徐英英也喜欢享受这种疯狂和傻气,特别是朱凌云地。那雨点肆无忌惮地朝他们迎面洒来,马路上水流成河,一件衣服怎能遮住他们上空的风雨呢!不到一站的路程,他俩个早已浑身雨水淋落,但是他俩没有停下来,仍嘻嘻哈哈地跑着,脚深一下浅一下踩在雨水中,飞溅着地水滴又落在了他们早已不象样子的湿裤子上,道路上两旁避雨的人们朝他俩投来不解的目光。徐英英边笑边跑。
   “我全湿透了”
   “我并是个幸运者,看!简直是池塘水鬼。”
   好不容易,他们才冲进了朱凌云住的那间小屋里。两个人都象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彼此看看,不禁都大笑起来。
  朱凌云找出毛巾甩给徐英英,“用吧!虽然说有点汗臭但能救你一个不感冒。”徐英英给自己粗略地擦了一下,转身给朱凌云擦流着水的头发。不知是为了感谢还是徐英英头发上的水还没有全擦去。朱凌云也用自己宽大的手掌给徐英英拭去发梢上的水珠,他们在对视中彼此擦着对方身上的雨水,但是那欢乐的笑声仍然停不下。
   “头发湿了还不算,瞧这么漂亮的衣服弄脏多可惜啊!”
   “说我呢,还是看看你自己吧……”徐英英笑不可掬,“你象个落汤的鸡。”
   “差不多,象个屹立着的大公鸡,不过就是落汤了”
   转过来看看,他把她抓在手里左一看,右一看。
   “你……哈哈……”朱凌云笑起来象个破旧的拖拉机。
   “你象个美人鱼”
   徐英英被他捧住脸看着,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快弄点热水我们洗洗,不然就感冒了”她支开了朱凌云。
  当朱凌云端着热水走来时,徐英英已脱去了湿透了的裙子,一身紧身衣把女性的线条全构勒了出来。朱凌云端着水欲放没放,欲退没退。
   “快放下我们洗啊!”
   “噢……好”
   徐英英撅起浑圆的屁股,轻轻地捞着热气腾腾的清水洗着她胳膊、脸上的泥点,每做一次捞水的动作,丰满的屁股就向站在她身后呆滞的朱凌云打一次招呼,每做一个洗脸的动作两个乳房就象两只翅羽已丰的白鸽急着扑腾出窝。朱凌云头上一阵麻冷,每一根头发仿佛都竖立了起来。
   “你也来洗啊!”
   “噢……行……”
   “噢……不洗了……”
   他语无伦次。“不洗怎么行,要不我给你擦擦。”
  不等朱凌云答应,她已拿着刚从水中捞出拧干水冒着热气的毛巾为发呆的朱凌云擦着脸上的冷水。
   “朱凌云,脱掉外套我给你擦擦,不然冷气束在衣服下你会很快感冒地。”
   脱光外衣,朱凌云露出了一身强健的肌肤。
   她象一位来自苍老故事里的善女,轻盈的动作象一只洁白的蝴蝶抖动着薄薄地羽翼恋依着温馨地花丛。而此刻他就象一位顽皮归来的小弟弟,一身的泥土一手的污斑等着她的洗涤。
   她给他擦完背又挪到前面擦他胸。
   她离他不到十厘米,就在她给擦完胸欲走的一刹那间,这十厘米的距离不存在了。朱凌云的双手轻轻的放在她的腰际。这异性间没有避开故意的接触仿佛是阴阳电的碰撞,一瞬间里产生了火花。徐英英睁大了眼睛紧紧地捧着毛巾。
   朱凌云用手慢慢地捋过了贴在她脸上的几股湿湿的头发,顺势将她湿漉漉的头拥在怀里,她被冷封了般一动不动。一时间里天地旋转山河奔流,成长了百年万年的古木柏林一下子遭受火山爆发出地岩浆的焚烧,日月星辰也失去了在苍穹中的位置陨落他方。
   不知过了多久,雨终于停了,窗前的流水还在玻璃上急促的下滑,导流管里的流水还在楼角处丁丁当当地作响,好象给这个急雨过后疲惫的世界宣布;刚才这里下过一场滂沱大雨。他俩躺在床上,朱凌云用臂挽着徐英英的头,刚刚爬满胡茬的下巴顶着她那又湿又黑的长发。徐英英蜷在他的怀里象刚过了冬的猫咪,纤弱中潜伏着深情。
   “今夜你不应该提前走。”
   “可是在那儿我很别扭。”
   “我知道,”
   “知道为什么还反对我走?”
   “还记得跟我搭舞的那个老头吗?他是我们的校长,最近我跟他接触了几回,我想让他帮忙把你联系到我们学校,可你就是不争气。”
   “那你应该早点告诉我啊!”
   “早说了你更别扭”
   “唉,我朱某算彻底地完了。”
   “别那么晦气好不好,不过在舞会结束时,从他的几句话里能听出他对你的影象还不错。”
   “英雄吗,总能被慧眼所识破。”
   “别吹了,还是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如何博得老校长的好感,尽快找一份工作。”
   “那老头子我一点都不熟,如何接近他,怎博得他的好感呢?”
   “别急吗,朱凌云”
   “听老师们说,这个老头子的儿子是个大款,不久前从深圳带了个妞回来,现在正张罗着结婚。在他们张灯结彩的那天咱们再去给老头子挂个彩,撑个面子。回来后趁老头子高兴的灰烬还未熄灭咱提这事,保准。”
   “行啊,徐英英,才出校门几个月,你就学会了这一套,照这样的速度发展下去,如果有朝一日你被选入宫中,我中华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江山肯定被你所倾斜。”
   “你胡说些什么,我这样绞尽脑汁地作还不是为了你,不领情我认了,可你还要说风凉话你……”徐英英不理朱凌云。一翻身把平细的背给了他。
   “喂,英英,别生气吗!我这么大一个人难道还读不懂你为我所做过的一切,刚才不就开了个玩笑吗?你怎么当起真来了。”
   他把手轻轻地伸过去去扳徐英英的肩,她就是不转身,他把嘴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逗俏的话,她不理,他又把嘴贴到她的背面上使劲吹了几口热气欲逗痒她,但还是不顶用,无赖的他正要坐起来狠下功夫哄她时,她却猛地转过身来,长长的胳膊把没有注意的他压住了。
  一阵嬉笑后便是一阵呻吟。
   11
   “呼”门被推开了,徐英英径直走到床前对着还在蒙头大睡的朱凌云喊:
   “懒虫!头伸出来看看,太阳几竿子高了”一面把手中提着的饭盒放在了床旁的桌子上。嘴里不停的唠叨着,手里却拿着扫把扫起满地上的纸屑烟蒂。那姿态和熟稔的动作看上去象是一位家庭主妇。
  朱凌云洗涮完毕,边擦手边向桌子走去。
   “没想到徐英英,你还会炒菜,老实交待,这菜一盘多少钱?”
   “我说小朱啊!你白吃枣还嫌胡大,肉眼凡胎不识才女,我认了,可你还小看我,等着吧,谁也说不准那一天我的烹调技术会赢得专利权呢?”
   “好啊!我等,我会下眉毛生根于地下的决心等朱小姐披红挂彩的那天,我……”
   “好了好了吃吧!等你等到那天的时候,这盘菜啊!早已凉了。”
   耍着贫嘴的朱凌云被徐英英拿了根鸡腿赛在嘴里。一股热乎乎的香味扑鼻而来直钻进他的五脏六腑,搅动了那因饥饿已盘曲了一夜的肠肚。“吃吧!饥饿者对洒肉不能宽容。”
   忽然,他的眼角处飘过来徐英英在床边换衣服的影子。
   他眼珠一呆。鸡腿被慢慢地放进原饭盒里。不!先吃那顿“早点”。
   “天啦!这是啥啊!这还能吃吗?”桌边他大惊大叫起来。
  徐英英听到叫声,来不及穿好刚刚换上的衣服,手捏着还没扣合的衣襟匆忙地跑了过来。
   “出了什么事,朱凌云!”
   “是这么回事,你低头仔细看看饭里,这小小的黑东西是什么?”
   徐英英低下头,弯着腰在饭菜里真的找了起来。
   趁着这个时机朱凌云轻轻绕到徐英英身后,看着她那浑圆的屁股,一股子热血在他周身沸腾了起来,他慢慢地挪近她站定,两只手颤粟着从她的腋下滑到胸前,没扣住的衣襟已失去了意义……
   “朱凌云,你以后再耍花招欺骗我的话,小心你的小脑袋。”
   “不敢!不敢!”
   徐英英理理被揉乱了的头发。白皙的脸上映着从窗外辐射进来的红彤彤的早霞,一丝甜甜的笑容浮在嘴角,她很开心地坐在朱凌云身旁看着他津津有味地吃着自己带来的饭菜。
   那种幸福家庭所有的气氛在桌子四周萦绕着。偶尔他抬起头来看看正注视着自己的徐英英,她不回不避,有时也回他一个轻轻的微笑,就在这微笑之中他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从前,红苹经常跟他在校门前的那个小吃摊里吃早点。也是这样的时刻,红苹也是一幅脉脉含情的样子静静地坐在他的身旁,看他把碗里的最后一粒米吃完,然后掏出早已准备好的零钱很文雅地交给卖主,又会掏出一小方块纸巾送到自己手上说:“把嘴边擦擦”,之后就像送幼儿生一样把他送进教室,自己才能放心的离去。那个时刻里,他觉得自己对这个女孩是多么的重要,她离不开他,他也下定决心去珍惜去呵护这份爱。在“爱”这块自留地里,每移一步都如覆薄冰,他陪着格外的小心和谨慎,就这么一个他自己认为天底下对爱情最挚诚的男人到头收获的又是什么?
   他放飞的这丝思絮没能逃脱徐英英敏感的目光。
   她暗下决心得把他从另一个迷乱的世界中拉回来。
   “朱凌云,菜不合口味吗?”
   “是不是凉了?”
   “噢……没有”
   看见他又埋头吃了起来,她的心里有一种成功和踏实的高兴。
  饭后,徐英英开始收拾碗筷。他象一只饱肚子的小花猫盘着腿躺在床上又想睡觉。
   “别那样躺着,刚吃过对胃不好,快起来把你的脏衣服拿过来我洗。”
   啊!朱凌云慌了。说起脏衣服,他的衣服全是最佳答案,床单、被套、枕巾已“不识庐山真面目”。那鞋垫呀,袜子呀仿佛是从煤窑里挖出来的,更令人作呕的是他的床单下还藏着几个满是“地图”的裤头。
   “唉!我看这样吧!徐英英,今天天气很好,我心情也很高涨,咱们就到外面玩玩,洗衣服吗?来日方长。”
   “不,我已经准备好了。玩,才来日方长呢?”她从包里掏出两包洗衣粉扔在桌子上。
   朱凌云知道自己已经没辙了。那些脏东西仿佛被她看见了。他羞的站在一边一动不动。
   徐英英站起来自个将床单被套一大堆脏衣服一股脑儿塞在洗衣盆里。“再有没有”她问朱凌云。
   “没有了”他回答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床下,他怕他的秘密被发现。
   她径直走到床边蹲下身去,伸手抓出来五六个印满地图发着汗臭的裤头。仿佛阿Q头上的伤疤被揭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他忙跑过去红着脸说:
   “这些衣服还是我自己来洗吧!”朱凌云想要回那几件衣服。
   “怎么,想一辈子作单身汉吗?”
   他还能说些什么呢?
   洗完衣服,徐英英帮他收拾床头上的东西,什么的杂志呀,有头无帽的钢笔呀,只写了一个称呼又皱成一团的信纸呀……忽然,在几本书中她看见了红苹的像片。她慢慢地拿起照片,细细地端详着它。
  “一位漂亮而不会珍惜的姑娘”她轻轻地说着。
   “你看什么呢?”朱凌云晾完衣服已经走进来了。
   “没……没看什么……你的几本破书能有什么去看。”趁他擦手的时机,她将照片插进书里。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人有时还想起她,想起过去的时光,实在无法逃脱那种困绕的话时,唯一解脱的方法就是看看它,因为只有它才记住了那些美好的时光。”
   他显然发现了她在干什么。
  
   12
  
   在市郊一个不起眼的小巷中,寻着礼炮的炸响声和欢天喜地的笑声,他们不大费事地找到了“老校长”的家。
   小小的四合院内,摆放着四桌洒席,看上去已是宾客簇拥,来往都显得很凌乱。老校长脱去了旧的褪了色的“中山服”。穿一身很适时的西服。瘦瘦的脖子象经过冬的萝卜,在太阳的爆晒下皮肤显得皱巴巴的。此时,他一脸的笑容一身的光彩,双手端着洒,追前撵后地为前来送喜的贵客敬洒递笑。手颤抖地倒洒,口顺利地吐着谦词,一斜眼,在人缝中他发现了刚跨进门槛的朱凌云和徐英英。
   “好小子,今天可不能开小差提前走啊”
   朱凌云不觉脸上已经一片通红。
   “哈……哈……,小徐,害羞的男人不能放过哈……哈……,来东西放这儿,人坐在那儿……”
   他太高兴了。高兴中昔日绅士风度,领导架子今天全散了,他为他俩安了座,并附耳说了几句谁也听不见的话就走开了。
   朱凌云和徐英英太高兴了,高兴中举起斛杯与那些陌生的宴友们碰杯痛饮。
   欢乐中,前来送喜的客人们仿佛忘记了此行的目的,他们一个个喝的眼红耳鸣,偶尔吐出一个烟圈,也要伸伸头,把脖子放在徐徐升起的烟圈上,试图感受一下神仙腾云驾雾的感觉。一阵礼炮的串响,把他们的头从宴桌上抬了起来。
   新郎新娘在纷飞的炸响过的纸屑中走出,向客人们缓缓走来。
  不亏是来自特区的大款,一身青西服,一双乌黑发亮的“的士”牌皮鞋。它在最底层结实地垫基着男人的风采。一条鲜红的领带缠绕在洁白的衬衣上给这潇洒的新郎又加一分色彩,在场的好多女士看着这位潇洒的男儿心里都默叹自己的命苦。他挽着穿着洁白婚纱的新娘,满脸带着微笑。
   朱凌云、客人们全站起来举杯迎了上去,这一对幸福的新人在人们撒花抛彩的气氛中相挽的更紧了,特别是新娘巧笑嫣然的接受着人群的包围。她时不时转过脸偷看沉浸在喜悦之中的新郎的脸。
   朱凌云和在人群中,羡慕地看着这一热闹而动人的场面。拥挤中他付出左顾右盼的代价向新娘多看了几脸。“多么漂亮啊!”他心里默念着。她白嫩的脸上泛着晚霞的光彩,一双勾人心魄的大眼睛仿佛是佛界里两眼盛装着圣水的清泉,两片红润的嘴唇,也许里面润浸着让人一生也吮不完的甘露。
   “女人的身形怎么都这么相似呢。她多么象红苹啊!甚至面容都是那么象,可惜红苹太文静了,她还不会打扮的如此娇艳”她又想起了红苹。
   “老校长,你将一个特区的大款曲蜷在这里举行婚礼,小心人家抱怨你啊。”
   “不会地,一切从简吗。再说他也是从贫穷中走过来的他知道钱的不易,他的妻子也是我们本地人。去年刚从兰州毕业,她叫红苹,是烛红公司总经理的女儿。本乡本土的一切随俗,千万不能宠坏他们啊!”
   站在身后的朱凌云听见了,听清了,欢乐的人影中,他听清了那熟悉的笑声,他看清了那熟悉的身影,右耳下那颗亮丽的黑痣是他经常吻过的地方。他明白了,明白了站在他面前已成为别人新娘的人,已被他人挽入花烛洞房的人,是他深深爱着的人。
   他听不见笑声,他看不清四周晃动着的人影,天也开始撕住他的头发,把他螺旋般播转了起来。一个虚伪的世界;一个迷离的世界。如同一个饥饿的野兽,他跑着他吼着,他在一种呼吸极其困难的苦境中逃离了那欢乐的场面。
   外面的世界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他钻进雨中,他沿着街道狂人般的奔跑。忽然,在一座连接现实土地的桥上,他停住了奔跑。他开始慢慢地向前走。
   雨淋在他的头上,衣服上。水珠顺着他的头发向下滴落,他没有感觉,没有思想,仿佛一只从非洲赶来的大象,机械的一步一步迈着满是泥泞的步子。
   觉得雨停了。慢慢地,他抬起头来,发现一件衣服遮在他的头顶上。他站住,转过头,他看见徐英英站在雨中正用衣服遮住他上空的雨滴,她自己却全身淋在雨中。她的眼睛关切地,了解地,热烈地看着他。她的脸上,头发上全被雨淋湿了。头发贴在额前,满脸的凄苦。
   他看着这一切,心底里发出一阵轻轻的颤粟。他觉得自己太……他慢慢地放下自己沉重的头颅,一任雨泪的洗涤。
   “朱凌云,你不能这样地走!你不能这样走!是的,我不是红苹,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徐英英,我没有她那漂亮的面孔,可是我有等你一生的勇气。为你,我完全忘记了我,忘记了这个世界,我把我的一切全托付给了你,你这样走下去,我太残了,朱凌云!我求求你,救救我,我早知道我不配你,但是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要走,带上我一起走,我不能为你作更多地,但是,我会为你遮风挡雨,收下我吧!朱凌云。”徐英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她跪在泥水中扳住朱凌云的腿摇着哭着,雨越下越大,地上泛起的水泡漫过了她屈着的膝盖。
   朱凌云,仿佛一只被冰雪覆盖了千年万年的怪物,时日终于得到了一点生命的活力。他转动着脖子,两眼呆呆地望着跪倒在雨水中的徐英英。
   “你为什么把我看得如此重要?”
   “因为你真实、固执、坦率、不虚伪,你有真挚的感情,我爱你。”
   没有什么言词,比雨中的哭声更震撼人心。他伸出手,扶住跪着的徐英英,她抓住他伸来的手失声地哭了起来。
   一颗星星,它不再为雨夜的狰狞而把自己躲藏起来,它依然冲破乌云的阴隔,闪烁在万家灯火通明的上空。
   朱凌云搂着徐英英并躺在床上。
   “徐英英,毕业后你不是说回老家了吗?怎么又留下来了呢?”
   “一个女人,爱在哪里,她的归宿就在那里,我是个凡人,也是个女人,我有自己的爱。红苹把你留下,而你又把我留下。”
   “别提她了!我恨她!
   不再有什么言词。然而他们心里的吵杂声此刻就连他们自己都无法听清。
   “徐英英,我有时很固执也爱发脾气,你痛苦么?”
   “痛苦。但是跪在爱的圣殿上烧香,必须学会承担痛苦。”
   “徐英英”
   “嗯!”
   “你愿意跟我回老家吗?回到咱们的农村去?”
   “什么,你再说一遍”
   “咱们回家去。”
   不知是夙愿有了实现,还是感情有了寄托,总之,千盼万盼,然而当盼望的今天降临时,这个久经风霜的女子,不知为什么却大哭了起来。朱凌云如蛰了一般猛地坐起来,为这个哭泣着的女子,指手划脚地说了好多好多,那言词,那手指,不亚于一个久经世态炎凉的老翁。他成熟了,他能够正视面前的世界,他能够盘坐在高高的位置上俯视这忙忙碌碌着的芸芸众生。
   他拉着徐英英的手。
   “我们回家去,白天我教那些娃娃们玩球做游戏,你教他们写字画画。夜晚,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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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小影 Re:盛夏的雨(有点浪费时间的小说) 回复时间: 2003.02.02 1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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