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韩梅安静下来后，红着眼睛哑着嗓子对宁夏说，“你陪我去找李度好吗？”宁夏看了看手表，已经是晚上九点钟，她迟疑地看着韩梅。韩梅坚决地说，“陪我去吧。”宁夏只好重新换上出门的衣服，陪韩梅出去。夜晚的大学校园，却显得有些冷清，林荫道上只有三三两两的人。黢黑的路上，还有几处没有灯，宁夏试图想说什么，看着韩梅僵硬的表情，只有把话吞了回去。
　　李度见到宁夏眼睛又是一亮，又看到站在一边沉着脸的韩梅，表情就有些尴尬。其实聪明的宁夏这一路上对韩梅与李度的事情也猜出了个八九分，只是有些不确定。韩梅进了屋，就轻车熟路地走进李度的客厅，坐在沙发上。宁夏打量着李度，发现他已经是若无其事的样子。
　　没想到韩梅会如此单刀直入。“李度，”宁夏注意到韩梅没有称他为李教授，“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你只用简单的回答我。”李度有些嬉皮笑脸地说，“你问吧。”眼睛却再宁夏身上打转。“你，你，你是不是喜欢我们中的一个女孩？”韩梅阴着脸问。“你们两个我都喜欢啊。”李度还是很轻松地回答。“哼，”韩梅冷笑一声，“那你是不是想和我们其中的一个结婚？”李度想了想，认真地说，“是。”
　　“但那个人不是我？”韩梅的问题越来越咄咄逼人，宁夏都有些不好意思听下去。李度又沉思了会，说，“不是。”韩梅站了起来，像个女战士一样地直视着李度，说，“我明白了。”她说，“那我在你心目中到底是什么？”宁夏听到此话，更加了然了李度和韩梅之间的故事。李度又思考了会，说，“我觉得你是个开朗开放的好女孩。”韩梅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更长的冷笑，“哼，开朗，开放？”她正视着李度，“我现在告诉你，我韩梅，既不开朗，也不开放。我所作所为，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因为我喜欢你。我希望你能和我结婚。”她又把视线转向宁夏，宁夏听了这些话不自然地把目光移开，“我知道你喜欢宁夏。不过既然我们多少算个知识分子，实在没有必要像个泼妇一样上演俗套的故事。今天，我就明明白白地让我们三个人站在一起，清清楚楚地来解决这个问题。宁夏，你告诉他，你和他之间有没有可能？”宁夏迅速地回答，“没有，绝对没有。”李度陷入了沉默。韩梅继续发表自己的演说，“是。我们都是学经济的，都知道博弈论。既然如此，大家已经非常了然自己做什么样的选择是最有利于自己的，就不必要费那些无用的功夫。你选择我只会皆大欢喜，选择她却是三面俱伤。你自己看着办。”李度试图缓解气氛地笑了笑，韩梅温和下来对他说，“我只是希望大家都好。”说真的，韩梅这番话情理相融，力度恰到好处，让宁夏私下里为她暗暗叫好。李度显然也被她说中了要害，一下子也没有说出什么话。韩梅见好就收，亲热地拉起宁夏要走。李度叫住两个姑娘，把他最新的经济学散文《你的选择》一人塞了一本。两人要走时，听见他像站在讲台上一样正儿八经地说，“经济学假定人都是利己的，追求最大的利益。不过许多的选择是无法用这一定律来衡量的。这或许是经济学永远无法成为一门精确科学的要害。”韩梅拉着宁夏的手猛然一紧，回过头去看李度。他的目光却不知流离在何处。
　　 出了门，韩梅对宁夏说，“谢谢你，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过分？”宁夏慌忙摇摇头，“不，说真的，我很感激你，也很欣赏你。不愧是韩梅，太让人佩服了。”韩梅自嘲地笑笑，仰头看天上的星星，无可奈何地说，“我只是知道命运需要自己去争取，我只能做我能够做到的。”两个女孩一时间又陷入了沉默。
　　八、
　　韩梅后来为自己又做了什么，宁夏并不清楚。只是经历了这件事后，两个人的关系似乎亲密了些，又似乎疏远了些。韩梅更加关心杜志飞给宁夏打来的电话，每次都要浓厚地羡慕上几句；而韩梅也更加绝口不提自己的生活，言语里再也不见李度二字。
　　也好！不过当确定是韩梅和李度去开会时，宁夏心里还是有一种被什么东西挖去一块的感觉，空洞，而且痛。韩梅在宁夏面前倒也从来不流露出得意，可宁夏看着她忙忙碌碌地整理自己的发言稿，心里就有无比的失落和烦躁。刘教授对此事的反应比宁夏还要激动，他小心地问宁夏是不是和李教授有什么不愉快，宁夏望着他慈祥的眼睛，恨不得把心中的话全部倾诉出来。想了想，还是吞了回去。
　　人的好运气是不是像磁铁一样，会一个吸着一个而来。要去美国的韩梅又在一家著名的核心期刊发表了一篇文章，韩梅的名字赫然是第一作者，李度紧接其二，第三的是韩梅的导师。看着韩梅轻描淡写的表情，宁夏只有违心地祝福。可私下里，她真是开始烦躁，开始冲着杜志飞打来的电话发无名的火。在韩梅和李度出去开会的那个月，宁夏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子，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她觉得自己又老又丑了，眼睛已经有小小的细纹了，脸上的毛孔已经变粗了，那个风华绝代的宁夏已经成为过去了。那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是那么想杜志飞，想靠着他的怀里，无忧无虑地甜美地睡去。她总是在凌晨一两点给杜志飞发短信，而耐心的杜志飞总是陪着她直到睡去。就这样，慢慢地，她学会提醒自己要珍惜自己的幸福，心情也渐渐晴朗了起来。
　　等到韩梅回来的时候，宁夏发现，自己也不是那么羡慕韩梅带回来的那些珍贵的资料和照片了。倒是韩梅，半个月的时间，憔悴了许多，脸色也黑了许多。看到宁夏和杜志飞亲亲热热地打电话，她显得更加羡慕，也更加多了叹息。当她再一次问到宁夏什么时候结婚时，宁夏打趣她说，“怎么总问我呢？你呢？何时成为李教授夫人呢？”韩梅的表情凝固了下，没有说什么。宁夏意识到，韩梅和李度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一个意想不到的晚上，李度打来了电话，让宁夏去他的住处一趟。当时韩梅也在，宁夏就开诚布公地告诉了韩梅。韩梅有气无力地说，“你去吧。不要成为第二个我。”宁夏想了想，觉得自己作为韩梅的朋友，也有必要对李度说些什么，便收拾了下出去了。
　　李度的房子里，只点着一根小小的蜡烛。桌子上是果盘装好的水果，都是削开的，排成花朵的形状躺在那里。宁夏冷冷地问他，“李教授，有什么事吗？”李度想拉她的手，她坚决地躲开了。“小夏，”李度第一次这样叫她，让她全身起了鸡皮疙瘩，“今天是我和你认识一年的日子，我什么菜也不会做，只好削些水果来招待你。”听着李度的话，看着桌上的东西，宁夏有些许感动，但更多的对这个男人的厌恶。“你不应该招待我！”宁夏生硬的说。“真的不应该是我。”宁夏的声音加大了，“我就不明白，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纠缠我，韩梅有什么不好？是不是因为我不好到手？”宁夏越想越觉得屈辱，大声质问李度。李度不知所措地说，“你，你别生气。难道韩梅没有告诉你吗？”李度有些羞怯地说，“这段时间我再也没有碰过她。真的没有！”宁夏哼了一声，“李教授，你很为人师表吗？什么叫做这段时间？你能抹煞过去吗？你能否定一切吗？更何况， 我和你，绝对不可能，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李度不解地看着韩梅，喃喃的说，“这个世界上，有不可能的事情吗？”
　　九、
　　回到宿舍，宁夏告诉韩梅她最终还是没有去李度那。韩梅似乎不大关心地瞥了瞥宁夏，没有说什么。两个人睡下后，彼此都知道对方醒着，却很久没有说话。还是韩梅打破了寂静，“宁夏，你知道李度在学校有个怎样的外号吗？”她一个人自言自语地说，“李疯子。李度，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做学问可以不吃不喝，写论文可以通宵达旦，衣服常常不洗，头发常常不理。学校历史上极少的几个全国性的大奖，全是他一个人拿的。他要是认定的事情，就是校长不同意也要梗着脖子和人家闹。”韩梅叹了口气，“你知道吗？这就是李度。我错了，我只以为李度也是人，可没想到李度他就不是人。他不是人，他是个疯子，疯子又怎能用常理来制服呢？”韩梅声音低了下来，不再说话。宁夏也不知说什么好，对于李度的种种行为，她也既是厌恶，又是感动；既是欣赏，又是鄙视。唉，谁知道呢？最后，她只好感叹地说，“我倒是觉得，当个女人真没劲。女人啊，永远是弱者。”韩梅亮了亮嗓子，说，“是啊，堂堂一个李教授，可以大大方方地和我说他有多少个女人，我们敢吗？女人敢吗？女人能吗？女人会吗？我操！”韩梅的最后一句话恶狠狠的，让宁夏听了很是过瘾。
　　宁夏没有想到，李度的天罗地网，到这个时候，才是真正地展开了。当这个上半辈子只用身体而不用头脑解决情感问题的男人真正把感情当作一项事业来办时，宁夏这才真正感到恐慌了起来。
　　李度给宁夏扔下的第一个重磅炸弹就是刘教授夫妇。其实兆头已经有了，那就是刘教授夫妇对宁夏突然客气了起来。特别是藏不住心事的李阿姨，瞅着宁夏的眼睛里常常是意味深长的笑。终于，在一次饭后，两口子郑重其事地坐在沙发上，摆出一副要和宁夏深谈的样子。还是李阿姨开的口，“宁夏啊，你也24岁了，我和你刘教授，那个时候都有了孩子。成家的事情，你到底考虑地怎样了？”“李阿姨，我和杜志飞也就是这几年就要结婚的。”“房子买好了吗？”李阿姨问。“哪有那么快，我们俩也是一直在读书，根本没有什么积蓄。房子的事情，先放在一边。”“那你到那边的工作呢？毕业以后有什么打算吗？”“这个，也还没有什么。”刘教授两口子半天不说话，过了一会，刘教授点燃一根烟，思考着说，“宁夏，我和你阿姨的意思，毕业以后，想办法把你留在学校，怎么说这也是个大城市，即使以后不在学校里干，也会有更多的机会。”刘教授顿了顿，继续说，“我们学校对博士的待遇还是很不错的，你只要留下来，就可以分到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不可能的，刘教授，我必须和杜志飞在一起。他不会来这里的。”刘教授和李阿姨相视了一下，还是李阿姨开口说，“宁夏啊，我和你刘教授都很喜欢你。也是真心为你考虑。人就一辈子，总得为自己多做打算。你读到博士，实在是不容易，你刘教授作为你的导师，不仅要为你想想学习上的的事情，其它方面也少不了操心。宁夏啊，”李阿姨语重心长地说，“我也只是把你当女儿看待。希望你有更好的未来。说起来，你们李度教授真的是个不错的男人。长得虽然不怎么样，但有本事，能挣钱。而且，李教授也很喜欢你。”宁夏心烦意乱地摇摇头，对着刘教授两口子低声说到，“阿姨，你别说了。绝对不可能的。”刘教授没有说话，李阿姨微笑地摇摇头说，“傻孩子，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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