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 一 种 障 眼 法
西汉的文、景时代是我国历史上不多见的清平盛世之一,史称“文、景之治”。开创了“文景之治”的文、景两位皇帝,实行了一种薄赋轻徭、罢兵尚俭的政策,最终使汉朝的国力迅速的强大起来,百姓富足。人们通常是对汉武帝赞誉有加,而我却始终不敢恭唯。被人们津津乐道的汉武帝所谓的“雄才大略”,不正是建立在“文、景之治”后,强大的国力基础上的吗!而在汉武帝的手中,几乎将祖辈们创下的丰厚的家业败花殆尽。对于文帝、景帝,我心中则充满敬意,文帝仁厚尚俭,又有轻刑之名,“绨萦救父”的一事,时常在我心中升起一股暖意。景帝虽才不及文帝,但其仍然坚持实行其父文帝的既定政策,在位其间减轻 刑,劝农耕桑,这也是相当了不起的。总之,文、景两位皇帝是在我心中能够认可的在中国历史上为数不多的好皇帝。 近日一则电讯,着实让我吃惊不小。据新华社二000年八月三十一日发自西安电讯,景帝曾用万名囚徒,在长达二十八年的时间,为自己修造阳陵。而囚徒死状极其悲惨,死者多身首异处,随意堆放,凌乱不堪。许多人颈部或腰部有明显砍斩痕迹,且镣铐遍地。说明这些囚徒们生前都是戴着沉重的刑具劳动的,而他们或不堪重负而死,或砍头腰斩而亡。看罢这则消息,一股寒意遍彻我的全身,使我对景帝的敬意减退了许多,也对所谓的“正史”产生了不小的疑问。 神魔小说的描写中常有“障眼法”,着此道者,常被事务虚幻的外像所迷惑而不见其本来面目。《西游记》第二十七回,白骨精想吃唐僧肉,变做农家女子,假借送饭之机,接近唐僧,要捉走唐僧,。被孙悟空识破,一棒打杀。唐僧恼怒,欲念“紧箍咒”,却见那农家女篮中的饭食变成了蛤蟆、青蛙,便信了悟空的辩解,不料那笨嘴拙舌的猪八戒却嚷嚷道:“师父,说起这个女子,他是此间农妇,因为送饭下田,路遇我等,却怎么栽他是个妖怪?哥哥的棍重,走将来试手打他一下,不期就打杀了。怕你念什么‘紧箍儿咒’,故意的使个障眼法儿,变做这等样东西,演幌你眼,使不念咒哩。” 之后,悟空的遭遇也就可知了。当然,这不过是神魔小说中说的事,现实中倒未必真有此“招法”。 我始终不明白,景帝何以能瞒过后人,这一瞒竟瞒了两千多年,如果不是今日打开阳陵的话,恐怕世人还被蒙在鼓里,像我一样对这位“好皇帝”充满敬意。《汉书》的作者为班固,而高祖至武帝之事多用《史记》。司马迁可以说是生在景帝时代,而《史记 孝景本记》只有“孝景皇帝崩,……葬阳陵”的间略记载,如何修造阳陵之事却没有只字见及。或许是景帝掩饰的好而骗过了世人,或许是司马迁心存顾虑而不能秉笔直书。总之,这一事件没有记载下来,成了一笔历史糊涂帐。 记得鲁迅先生在《论睁了眼看》一文中写道:“中国文人也一样,万事闭了眼睛,聊以自欺,而且欺人,那方法就是瞒和骗。”“有时遇到彰明的史实,瞒不下,……便只好别设骗局了。”故尔鲁迅先生于史实,对所谓的正史颇多疑虑,而多采野史。因此,我们将鲁迅先生所指的“瞒和骗”,姑且称之为另一种“障眼法”,以同神魔小说中所说的障眼法区别开来。 由此,我对于景帝,心中就生出很多的不敬来。那阳陵中为数不少的被砍头或被腰斩的囚徒,大概是作为景帝的殉葬品罢。用活人陪葬,是远古野蛮社会流传下来的一种恶习。秦穆公死后,用子车三兄弟陪葬,秦人因此而作《黄鸟》篇传唱,陪葬之风因此而除(据史载)。秦穆公的名声也就大打折扣了。孔子因此终生不入秦国而止于晋。没想到,几百年过后,景帝仍我行我素,却博得一个好的名声。由此推之,我心目中其余的“好皇帝”也很有可能有什么不光彩的事而瞒过了世人了呢? 如此看来,历史不过是王者的政治,所谓的“正史”,也不过是经官家批准了的一家之言。所谓的“遇事而记,不择善恶,详其曲折而使后世得之,是史之体也。(苏洵语)”不过是遮人耳目而已。因此,翻检史书,臧否人物,还要有一双“慧眼”,用得是薄茧去丝的功夫,千万不要着了这种“障眼法”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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