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所有的中国孩子或多或少的挨过家人的打。在我的记忆中,清晰的记得我只挨过三次打,一次是爸爸,另一次是大姐,最后一次是大哥。
每次的挨打肯定都是有原因的。第一次挨打到现在我还是感觉很委屈。虽然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确实有不对之处,然而对于童年禁锢在大脑里固执的看法来说还是无法从记忆中将不服气的情绪消除。
我一直在想,之所以我们的童年比现在的孩子们快乐的原因可能就是因为小时候没有幼儿园可上,没有过早的禁锢在繁重的学习中,可以成天自由的满世界的乱跑,有更多的自由去寻找自己的快乐。而身在村子里的孩子有着更为宽广的空间,可以让我们的思想和身体同时体验自由的感觉。
其时大概也就四、五岁的我,就是在那种拥有着无尽快乐中度过。
我们家所在之地有一个“水廉洞”,是个佛、道修养之地。或许“水廉洞”在别的地方的人来说微不足道,但于我们本地人来说分量大是不同,尤其于我们孩子更是个神往之地。我们神往的原因在于当时刚刚看完《西游记》不久,其中孙悟空住的地方不就叫“水帘洞”吗?当时是对孙大圣崇拜的不得了的。小时候崇拜一个人最直接的表达就是把自己扮演成心目中的崇拜者,那么要扮演孙大圣,他的一番行头是万万少不得的。其中最为标志性的、最为重要的就是金箍棒和紧箍咒了。所以成天拿个小木棍权当金箍棒使,紧箍咒就只有靠铁皮罐头来做了。那时铁皮罐头是紧俏货,里面是金黄色的更是不多,往往要是谁有一个做成了紧箍咒就神气的不得了,因为金箍棒好找,紧箍咒可难寻的紧。这一切在大人的眼里是那么的幼稚可笑,而我们却个个玩的乐此不疲。
在看完《西游记》后,几乎所有的小伙伴们都不禁大吃一惊,掀起了一番不小的骚动。“水廉洞”竟是齐天大圣所住之地而且竟然近在咫尺!成天的扮演孙悟空,而且知道了“水帘洞”离我们如此的近,那心中的向往之情、羡慕之意几乎使从来就不知道愁是何滋味的童年的我们失眠了,那“水帘洞洞天”萦绕着我们,再也无法挥去了。既然知晓这神仙之地岂有不去之理?殊不知此“水廉洞”非彼“水帘洞”,只是音同而已。心中却早已认定它就是我们所向往的所在了,自然就将它装进了心里。
然而,大人们是很少带孩子去的,因为要去之前必须要“戒口”,即像僧人一样不能吃肉,葱,蒜,只能吃素,对于嘴馋的小孩子来说往往是没有办法做到的。这戒口又分为“小戒”和“大戒”。小戒是一个礼拜,大戒一个月。我为了实现去看看心目中的神往之地开始不断的哀求父母,最后父母嫌我成天嚷嚷麻烦,敷衍着说带我去,但有个条件――必须和母亲一起“戒口”,而且是一个礼拜。到末了又说要去“水廉洞”必须心诚,言下之意既是说要让我戒口一个月。父母相信对于我这个家里嘴最馋的小家伙来说,“戒口”一个礼拜已经是件不太容易做到的事情。父母没有料到小孩子的心是最虔诚的,为了可以实现自己无法单独实现的愿望,可以守戒到任何虔诚的教徒所无法比拟的地步。而我更进一步,几乎是将近一个月与我所喜爱的但又必须“戒口”的食物是绝缘了。每每看到家人吃着我最喜欢的香喷喷的肉啊,鸡蛋了什么的时候,我的喉结就不住的做往复的上下运动,而且二姐不住的在我面前诱引我的馋虫,可是最终我还是忍住了。为了实现一去“水帘洞”的愿望,我相信当时的我是最虔诚的教徒。即便有任何的诱惑我也是能经得起考验的。
终于到了要去的日子了,我兴奋的不得了,早上早早起床收拾好一切在等待启程的那一刻。由于是很多人联合在一起租车前去,所以母亲到集合地点去了。我怕母亲撇下我独自一人走掉,非要跟着去,可是那是准备贡品的地方是不容许小孩子去的,所以我只好在家等待。小孩子其实是很聪明的,说的不好听就是鬼心眼多,当时的我就是属于鬼心眼多。因为我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出发,对时间没有什么概念,也不认识表,就怕一个不小心把我给落下了,所以就直接跑到车跟前等着去了。大概是农历三月份了,春寒料峭,早上还是很冷的,冻得我打哆嗦,可心里面热乎乎的。也不知道等了有多久,终于看见一行善男信女浩浩荡荡的从村里面出来了,抬着进贡的牺牲,打着藩旗,看到这一切我的血都沸腾了。我看见母亲也在行列中,便跑上前去,可是母亲已无暇顾及我了,随着队伍向车走去,我只好跟在母亲的屁股后面。等到所有一切的准备妥当,快要出发的时候,母亲走到我跟前说会里决定不让带任何一个小孩去,让我回家,以后再带我去。我一听立马开始号啕大哭,一个多月的努力就这么一句话没有了,那并不是对于一个馋嘴的孩子少吃几顿自己喜爱的饭菜的伤心,而是对一颗虔诚的心的抹杀,是将一颗幼小的心灵所升起的期望的心的冰冻。我对家人的信任发生了前所未有的质疑,更多的伤心来自于感觉到自己是在上当。我可以容忍一切――对于当时的我――可以容忍一个月的“戒口”所给我造成的味觉的损失,但不能容忍我最信任的家人对我的敷衍的欺骗。我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我不能让自己承认自己是在上当,我不能让自己的内心当中产生对家人的不信任感,坚决不能让他们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有任何的动摇,因为这是爱我和我爱着的最信任的家人,所以我态度坚决的要求前去。爬上车,被抱下来;再爬上车,再次被抱下来。母亲不忍看我如此,央求会首带我前去,会首却是不肯。我如此闹腾使得车队也没有办法出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父亲来了,众人都急忙让父亲将我抱回家去。父亲好言相劝,我却一句话也听不进去,脑海里只想着我一定要去“水帘洞”。没有办法,父亲只好强行拉住我将我抱住。看着远去的车队,我感觉我伤心到了极点。我的梦想就这么破碎了!我挣脱了父亲的怀抱,向车队追去,父亲急忙追上将我紧紧抱了起来,不让我再有挣脱的机会。我不禁将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到了父亲的身上,不让他抱我,左右折腾,不住的用拳头打父亲,父亲只是使劲的抱着朝家里走去。
一到家里,父亲把大门一关,将我放下,不住的劝说我以后有的是机会。伤心到极点的我哪能听得进去这些?这次都没有带我去,那以后还不是一样的说话不算数?我是越想越伤心,今天不能去“水廉洞”都是因为父亲把我抱回来造成的,要不然我死皮赖脸拼死也要去的。正伤心,在擦眼泪的当儿看见旁边有一个小棍,不由得脑袋一热,顺手操起棍子朝父亲的腿打去。父亲依旧在心平气和的劝说我,看我竟敢拿棍子打他,不禁勃然大怒,一把夺过棍子照我屁股上就是几巴掌。父亲在我的印象当中一直是很温和的,从来就没有见过他发脾气,也从来就没有见过他动过我哥姐一个指头,当然就更不用说我了。当时我被吓呆了,但是倔强的我还是不认输,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还是依旧伤心的哭。父亲气的不再理我,转身而去了。我独自一个人哭了许久,即使心里有万千个不愿意,最后也觉没什么意思,也就罢了。可是这件事却一直映在了我的脑海理,到现在还是那么的清晰。这就是我的第一次挨打。
第二次挨打是到上小学的时候了。
在我没有上学以前,由于贪玩,是个很邋遢的孩子。早上刚换上的新洗的衣服,到吃午饭的时候就已经脏的一塌糊涂了,就没有一次有过干净的时候。尤其是我的鼻涕,啧啧啧,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多,衣服的袖口全擤鼻涕用了。手绢是有的,放在兜里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一个月后还是什么样子,兜里面的手绢却总记不起来用。所以我衣服的袖子总是亮晶晶的,好像度了一层亮漆一样。鼻涕是我小时候最为显著的特征,以至于到现在我回家,家人和邻居们还时不时的说起我这小时候的糗事,现在自己想起来也是很丢人的,所以只有干嘿嘿两声解嘲说那都是古时候的故事了,现在都到二十一世纪了还提它干吗。其实我的两位姐姐都特别特别的喜欢我这个最小的弟弟的,她们总是不遗余力的将我收拾的利利索索,可是她们所有的劳动都经不起小孩贪玩的天性的折腾。所以,上学以前我一直还是拉着鼻涕,袖口亮晶晶,将干净的衣服可以瞬间变魔术似的弄得脏的不能入眼的顽皮小子。
上学以后我有了些许的变化。衣服穿的干净多了,至少可以保持一天不脏,袖口也不再见到鼻涕的踪影了。之所以有这样显著的变化是有原因的。
我上学的时候是六岁,不到规定的上学年龄,我是死皮赖脸勉强报上的。两位姐姐知道我渴望上学,所以抓住我的软肋吓唬我说学校里面是不要邋遢不干净的小孩的,要是上学以后我还是老样子的话肯定是要被学校退回来的。我听得说不讲卫生不喜欢干净的孩子就不能上学了,着实是吓了一跳,要不让上学那不对我来说太凄惨了?所以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作个讲卫生爱干净的学生。果然,在两位姐姐的精心调教和收拾下我总可以得到老师的表扬,说我是班里最为干净的学生。老师的表扬是最好的奖赏和鼓励,所以不再是让姐姐要求我,开始自己要求自己了。学习成绩不怎么样,可每学期的学生手册上总可以见到“讲卫生爱干净”的评语。所以从上学伊始我就与那邋遢脏兮兮的顽皮小子告别了。
或许相同的表扬太多了,而且长时间的注重一件事也使我开始产生了疲倦,贪玩的天性又开始露出了头角。那时候对小动物是特别的感兴趣,几乎每一位同学家里都养着几条鱼啊,几只鸟啊什么的,就我家没有,只有一条普通的再也没有办法普通的全身漆黑的土狗。我自然是对同学们养的小动物羡慕的不得了。鸟是没有办法养的,一个原因是要有鸟笼,一个要好几块钱呢,想想看那时候一个馒头才一毛钱,几块钱对我来说还是承受不起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养小鸟还要不断的给它找食物,这对我又是一大难题,而且同学养的小鸟也不是肯轻易的送我的,家人也不会同意的,所以我最后选择了养成本最低的鱼。
我所上的小学后面是一片鱼塘,有的开始废弃了,而且鱼塘里面大部分的鱼打捞完了,但总归还是有些漏网之鱼,尤其是那些鱼塘的排水渠里有很多小鱼苗,抓上几条养在玻璃罐头瓶里,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有一天,也不知道是谁发现有一个鱼塘被填了半拉,里面还有很多大鱼,最大的有一尺长呢,立马我们被号召前去捉鱼。这对我们来说简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在一片欢呼声中,我们好几个决定下午一放学就去。
其时大概已经进秋,水开始泛凉,但为了抓到鱼有好几个直接脱了衣服进鱼塘里去抓了,我却不敢,只在周围打游击。到底是不一样,他们在鱼塘里的在短短的时间里就抓到了好几条大鱼。有好些大鱼被他们追赶着跑到边上来,由于顾及到自己早上刚穿的新衣服,我是怎么也抓不住。看着他们抓到鱼后的欢呼声,我心里只是个羡慕的不得了。最后索性也是什么也不管了,爬在鱼塘边上开始抓那些跑到边上的鱼来了。还别说,真让我抓到了四条呢,最大的有一尺长呢。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享受抓鱼给自己的带来的快乐,迷恋于抓到鱼的时候的欢呼声和小伙伴们的羡慕里。快乐总是让人感觉不到时间的逝去,只有几个同学在不知觉间走了。夜幕终于撒了下来,炊烟笼罩着整个乡村,田野鱼塘也被烟雾覆盖了。实在是没有办法再继续我们伟大的抓鱼行动了,这才哆嗦着上了塘堤,穿了衣服准备回家。
就在我抓鱼抓的不亦乐乎的时候,家人却开始在到处找寻我。小时候的我虽说顽劣,但自上学以后还是中规中矩按时上学准时回家,很少有晚归的情形出现。而往往是在我放学不久晚饭就在我的一番“饿死了!”的叫嚷中开饭了。所以家人看我天都黑了都没有回家,饭菜摆在眼前家人却没有一点食欲,担心猜测我是否出什么事了。这么一番胡思乱想,劳作了一天的家人自然再没有心思吃饭,开始分开四处寻找我。学校,同学家里,还有我经常去玩的所在,河边都找便了都没有发现我的踪影,问同学老师都说早就放学回家了。这下家人更是着急的不得了,而我那会还正在欢呼着抓鱼呢。家人个个都着急,姥姥更是在埋怨父母哥姐。大姐实在也是没法子了,决定再去学校看看。
在半路上,依旧处在兴奋状态的我和脚步匆忙的大姐相遇了。看到大姐,也顾不上脸上脏兮兮的泥巴的我,急欲表现自己的功绩,举着手里抓到的四条大鱼,呲牙笑着嚷嚷:“大姐!你看我抓到什么了?!”原本想着可以见到大姐脸上的微笑和赞许的目光,可是却看见大姐黑着欲哭的脸走过来抬起脚朝我屁股上就是两脚。带着哭腔骂到:“你也知道回家啊?你上哪去了你?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在到处找你?我们都快急死了你知道不?”,完了屁股上又挨了两脚。我早已被大姐的脸上的表情吓坏了,屁股上又挨了几脚,不由得吓得哭了起来。不用大姐催促,哭着撒腿丫子往家跑。回到家里,爸妈哥姐找我还没有回来,大姐气不过,又给了我几笤帚把。我只在那号啕大哭。倒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有许多小伙伴们也跟在屁股后面,看到我挨打,那明天上学要是被全班知道岂不丢人死了?偏偏在这个时候有个低年级的问我抓在罐头瓶里的小鱼还要不要了,差点没有把我气死,真想上去给他两拳头!我这正伤心呢,你倒好,这么没有眼色。大姐看我似乎还有想要的意思,不禁怒斥一声“你还想要啊?”,我急忙转头很不情愿的说不要了。我偷眼看见我说不要了的时候那小子喜出望外的表情,把我恨的牙根痒痒,心里暗暗狠狠的在骂这个不长眼的落井下石的家伙,眼睁睁的看着他把我心爱的鱼儿拿走了。
等到家人都回来以后,我还在那一个人哭,但他们都没有劝诫我的意思,都不理睬我。算是对我不顾大家着急等待而独自去抓鱼的惩罚。我已经饿的不得了了,可是在没有得到家人的一点意思上的同意前是拉不下面子去吃饭的,到最后还是大姐一声断喝“还不赶快洗脸换衣服吃饭!”才解救了我。
吃饭的时候发现二姐早早的就为我留好了饭菜!我朝二姐递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二姐却装作没看见。而我心里也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不管在什么时候,我的家人都是爱我的!虽然他们不明确的表现出来。
第三次挨打却是已经到上初中的时候了。
从小到大,我就是一个极其懒惰的人。只要是干体力活,我总是推三阻四吊儿郎当的不好好干。我的懒在我们村里面是出了名的,但如果是给别人家帮忙干活却是很上劲的,认认真真,决不偷懒。妈妈老说我是吃着自己家的饭,干着别家的活,简直就是一个黄眼狼。一说给自己家干活,两眼一瞪,要是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总是以“我要学习”为由推搡过去。总之一句话,要想给自己家里好好的干点活是没有的事;要是给别人家干活,那可真是欢天喜地,跑的比兔子还快。好在我的学习一直没有怎么让家人太丢脸,所以家人对此也是不怎么在意,在我上学期间,足足让我有了很长的时间偷懒不干活。我的现在瘦弱的身体可能就是由于偷懒没有经过体力劳动的原因。
我有一个小表哥,从小学转学到我们那儿上学以后就和我天天在一起。他比我长两岁,性格和做事整个人跟我相反。我慵懒,他勤快;我胆小如鼠,他胆大包天;我喜欢学习,他讨厌学习;我讨厌干活,他喜欢干活…….总之,那个时候我俩几乎是处处相反。唯一相同的可能就是我们必须吃饭、睡觉、按时上学放学了吧。由于他讨厌学习使得他更加喜欢选择以勤快和干活来弥补自己的学习上的缺憾,正如我以学习为名来弥补我的懒惰的缺憾一样。因此,在家人和邻居的眼里,我是一个懒惰但爱学习的孩子,而表哥是个勤快爱劳动的孩子。在农村,似乎是勤快的孩子更受大家的喜欢,像我这等极懒的小孩在大人们的眼里更多只有摇头叹息的份了。在家里,由于懒惰我被家人数落的次数明显的就要比表哥多的多。工作以后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在想,是不是我其实不是很懒惰的,但有了表哥的陪衬,有了表哥勤快的比较而显得我懒了?那我的懒惰之名是否该正名了?我把这番思想说与家人和熟悉的邻居们却得到了一致的回答:不可能为我正名!听到他们异口同声的对我肯定的回答,我放弃了正名的念头。既然几乎所有的人都这么说,这么看来我小时候还真是很懒惰的。
北方人一般是睡的土炕。北方人从小睡到大,总有很多人固执的认为土炕要比床睡的舒服,睡的塌实。尤其在冬天,烧的热乎乎的,睡在上面更是让人感觉到它的好处。往往一个土炕在烧了四五年以后就要打掉重新垒了,被烟熏的漆黑的土胚敲碎以后是很好的肥料,所以农家一般都烧土炕,除了睡着舒服,冬暖夏凉以外另一个功用就是积攒土肥。可我对土炕的感情很是一般,原因可能就在于冬天睡热炕的时候。因为我懒,一般是很忌讳别人说我懒的,即使似乎自己也有感觉到自己的懒惰。说来也奇怪,懒人似乎都很喜欢睡热炕,而我恰恰就属于懒人一类的,当然喜欢睡热炕了。但在一次邻居说睡热炕是懒人的标志以后就不敢再睡热炕,对土炕的感情也很一般了。我的喜欢睡热炕岂不是明说自己的懒惰?这是丢人的,万不可让周围的人知道以此来羞我的,无论如何也要消除掉懒惰之名,那么当然要对有标志之嫌的土炕没有多少感情了。
土炕的被打掉一般选择在秋种时节,打完以后直接用车拉到地里,经秋雨的澿泡,种上作物,到来年开春就立马能给农作物长上劲。家里的一个土炕也有四五年没有换了,因为土炕的打掉和重新垒就非有劳力不可,是一件很费时费事的事,爸爸工作忙不能回来,自然这个重担就只有落在了已经长大的大哥身上了,所以母亲决定选择个星期天大哥在家的时候换掉。
那时候大哥在离家很远的地方读高中,所以只能住校,每个礼拜回一次家拿些生活费。在母亲提前给大哥打好招呼以后,在一个星期天终于要将土炕打掉了。那一天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热情空前高涨,擦掌挽袖子的准备大干一场。家人一看我的架势,甚为吃惊,似乎太阳从西边出来一样。确实,以我这样以懒惰出名的人忽然主动的干起活来,是让任何一个人都有疑惑的。其实哪有人知道我是借此打掉土炕之际将压在我身上的懒惰之名给打掉。我想,不是睡热炕有懒人之嫌吗?那我敲碎它看以后还有谁说我懒!可是,我却将一点给忽略掉了,那就是即使旧的土炕打掉了,新的土炕立马要重新垒就的,不可能因为旧的打掉而变成床。而炕的打掉和懒惰之间是没有什么直接或间接关系,我的懒惰不因炕的存在而存在,也不因炕被打掉我就变的勤快。就因为邻居的一句话我就将土炕带给我的所有的情感变为恨想来也是很可笑的。当时却未想到这一节,只顾急于将赋予“懒惰”之名的标志从眼前消除。
其实土炕的打掉最主要的就是将那烧的黑乎乎的土坯用担子从屋里挑到外面去。但由于烧的时间过于长的缘故,那原本单个的土坯都粘到了一起,而且上面粘满了跟松树上的松脂一样的烟油,重量也不是很一般,所以没有一定的力气是干不了的。像我到底是没有经常干活,只是凭着一时的冲劲干了两下就不行了。肩膀疼的不得了,火烧火燎的疼,掀起衣服看了一眼,已经红肿了。那扁担放在肩膀上感觉就像是泰山压顶,脚步踉跄,晃荡着开始走S路线了。看小表哥到底比我强些,虽然挑了几担以后开始和我一样龇牙咧嘴,但脚步还是稳健,万没有像我一样将骨头抽了去一般。我每次都哀求大哥给我少放些,大哥也体谅我给我放的少,那重量总共就十斤左右,可总感觉一次比一次重。扁担已经在肩膀上没有办法放了,从左边换到右边,再从右边换到左边,到最后横在左右肩膀再加上脖子脊梁骨的力量都不行了。
这下心里开始暗自忖度,这等苦头是万万吃不消的,总得想个法子偷懒才是。环顾四周恁是没有找到我偷懒的理由,看来只有从自身开始找了。这么一想,脚步更加的踉跄,摇摆的更加厉害。那哪是干活,简直是在耍醉拳。每出一次门邻居们就笑话我一次,可顾不了那么多,只想着怎么不干活就行。终于,在我的有意识的醉拳式的劳动中我的扁担又一次摔到院子里,地下满是我摔的碎土坯块,已经很难让大哥他们走路了。正好大哥看到我的这次使坏,看我不想着多帮忙干点活,还在那增加工作量(那摔碎的土坯到最后还要打扫),还弄的连下脚的地方的没有了,不禁极为生气,过来轻轻的在我屁股上一脚怪怨着说道“你给我尽找活!”。这下我可找到理由了,将刚刚捡起来的扁担往地上一甩,立马开始猛挤眼泪,号啕大哭起来。大哥万没有想到他轻轻的一脚竟使得我有这么大的动静,发起脾气来。我的甩扁担的动作让大哥很生气,而且我那假装的故意震天吼的哭声更让他心烦,索性过来狠狠的揍了我一顿。被揍以后自己把自己简直没给恨死,为了躲避干活而挨揍真是不划算,屁股上的疼比那肩膀上的要疼得多。而且家人都站在大哥的一边,都说我挨打活该,谁让我这么懒。这下心里可真的伤心了,不为挨打,而是为自己的小聪明的失算,更为失去家人的宠护。心里很后悔,但自尊让我没有办法再捡起扁担再去干活。到最后还是阿Q精神占了上风,心里想着挨一次打换来不干活也不错,然后独自一人到一边去玩了。
这就是我从小到大挨的三次打。一直以来,我总认为自己很不幸的,竟然挨了三次打,却没有想过周围的所有的孩子哪有一个没有受过家人的敲打的?似乎他们被敲打的次数程度要比我的还要多还要厉害。周围有许多认识的人说到挨打的时候很多人都说他们恨家人当初的敲打,虽然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淡化了这种恨的情感,开始理解当初家人的苦心,但当初心里将那种情感已经烙在了心上,没有办法彻底的消除。我似乎对我的挨打从来就没有产生过恨的情感,挨打当时的心情最多的只是委屈,仅此而已。而我更多的是一直在家人的爱里成长,虽谈不上什么溺爱,但现在想想,我当初是多么的幸福。现在回想说起以往的被敲打的往事,更多的是从中体会家人的那份爱,或许没有当初的三次敲打还真是一种遗憾也说不定。
------------------------ 山风吹过的记忆
松的油脂
珍藏的泪印
是那心底的松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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