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入蜀之路便以难行著称,其地群山环绕,重峦叠嶂;其间河道稠密,汇川联流,不但气势磅礴,更是险阻重重。水路有三峡天险,陆路必须通过大巴山上险象环生,古今闻名的栈道了。
而今夏云峰、唐碧及蓼尘三人,便站在这盘环迂回的栈道之上。
一边是陡立的岩壁,一边则是万仞深涯,整个栈道在绝壁间凿洞,嵌入横梁,再铺木板,风吹来时便觉摇晃,饶是蓼尘武功甚高,走在上面也不由得惊心。
夏云峰见她面色发白,不禁笑道:“若是江湖中人得知九星教的大护法因过这栈道而吓得面无人色,可真要叫人笑掉大牙。”
蓼尘气苦道:“什么面无人色?我只是在惊叹这栈道如此险法,竟是由人力开凿的,可不是叫人觉得难得么。”
唐碧也笑道:“都说那嘉陵江千佛崖巧夺天工,我看却哪里比得上这栈道之巧之险,大诗人李白不是说过‘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么’。”
夏云峰道:“你唐家堡地处川西,威名这么盛,却也清净独立。来往拜访的人必经这蜀道,也算凭了这路险河稠之功了。”
唐碧点头道:“确是如此,巴蜀武林一向都可自得偏安,免受中原武侠很多祸苦,与这地势有莫大关联。”
蓼尘忽道:“蜀人里我只知一个大大有名的人。”
唐碧道:“是哪位?千佛手吴明道?八极神童?玉面修罗荆山?嘉陵一剑司徒宇?还是--我爹?”
蓼尘哈哈笑道:“都不是,我说的是那位写下《难蜀父老》的大才子司马相如!”
唐碧瞪她一眼,不平道:“胡扯,我说的那些人你就不知了?”
蓼尘道:“得有个先来后到吧,司马相如是啥时候人。不过你爹爹,我是真心崇敬的。”皱脸道:“还不快走!”
唐碧当先前行,蓼尘在中间,夏云峰殿后。这里气候虽仍寒凉,比之东京的天寒地冻自是好得多。一路异于京都的奇景,加上三人有说有笑,倒走得甚是开心。
转了一个弯后,一把清朗声音自对面响起:“大护法真好兴致,竟有空闲到这蜀都游览。”
蓼尘立时顿了脚步,凝目望去。只见一个灰衣青年正缓步由前方栈道走过来,容貌清俊,一头微微发黄的头发随风飘荡。
“扬之水!”蓼尘脱口唤出他名字,她早知他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却也没想到他会在这双方均无退路的栈道之上拦截他们。
前面的唐碧开口道:“原来是扬公子,想是你一路跟着我们了。”
扬之水微微一笑,道:“能见到唐五公子,真是荣幸之极。此事与二位无关,纯是我与蓼尘之间的恩怨,二位最好不要牵扯进来。”他不识得夏云峰,也并不在意。
唐碧也笑道:“扬公子也许还不知蓼姑娘此刻是我唐家堡的贵客,正要去给我父亲贺寿。若是耽搁了可是不是很好。”
扬之水道:“原来是唐伯父寿辰,真是恭喜了,只是少一个人去贺寿,恐怕也没什么失礼吧。我想唐伯父为人也不至于那么小气。”
唐碧呵呵笑道:“看来扬公子真是决心要在这栈道之上动手了。”
扬之水道:“不错,你们两个最好让开。”
蓼尘也不说什么,突然伸手拉了唐碧向后一扯,她已站到唐碧身前,面对扬之水。扬之水淡淡道:“路上曾欲劫杀你们的那车伕没有我的吩咐擅作主张,已叫我杀了。那种有欠光明的手段我是不屑用的,我只想与你单打独斗,看一看到底谁才配当九星教真正的大护法。”
蓼尘道:“前任孙大护法是否你的师傅?”
扬之水面色一黯,道:“其实孙大护法与我并无实际的师徒名份。她与我相遇时身患重疾,只是将一身武功传与我后,便撒手人寰。”他面露追忆之色,显是想起了她传功之恩。忽又惊觉:“我和她讲这个干什么?”
蓼尘听他语声悲凉,不由得也有点心酸,道:“孙大护法与我义父原本是最好的朋友,后来不知因何事反目……”
扬之水打断她道:“这些都不用讲了,先师临终之前的遗愿便是杀尽九星教九大高手及教主丁惜,由我来任九星教主,清理九星教。”
蓼尘惊道:“什么?这是孙大护法的遗愿?她……丁教主本是她选出来的的啊!”
扬之水冷笑道:“那你看看他都为九星教做了什么?这个教主当得称不称职,该不该杀?”他语气突然凌厉起来,杀气登时弥漫四周。夏云峰忽道:“蓼尘小心了!”
语音未落,扬之水的手掌已缓缓拍向蓼尘。
在这狭窄的栈道上动起手来,身形步法都没有太大作用,惟有全力相拼。
眼见扬之水拍过来的手掌像是不断变化般移动,虽极缓慢,却蕴了极多后着,蓼尘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突然间扬之水掌缘向外翻起,立掌成刀,急速向蓼尘肩头劈下。
蓼尘右手撮指成刀,反削而出,迎上扬之水的手刀。
“蓬!”一声气流相撞,蓼尘准确无误地击中扬之水的手,劲气相击之下,她只觉胸口一窒,情不自禁向后便退。扬之水毫无所伤,闪电般追击,双手成拳,左右朝蓼尘两边太阳穴击下。劲气狂荡,顶端气流如尖锥般凌厉。
唐碧暗器方要出手相助蓼尘,她身子已朝前迎上,双手同时发招,格住扬之水双拳,同时轻轻提气,左脚迅猛无伦地朝他小腹踢去。
扬之水长笑一声,不顾她底下的一脚,双拳往旁横开,蓼尘只感他内劲突发,怪异之极,这一脚根本无法踢出,身形反随着他劲气向栈道边缘直冲而去,心中大惊,强运体内真气,抗衡扬之水内力,双脚用劲,努力站稳身形。扬之水真气鼓荡,猛烈冲击,蓼尘尖叫一声,终移开身形,一只脚踏在栈道之外。与此同时,唐碧手中飞射出无数铁蒺藜直奔扬之水,夏云峰闪电般探手去拉蓼尘。
扬之水旋身放手,蓼尘身形无可依托,便向那万仞深崖下坠落,唐碧的铁蒺藜被扬之水旋身时带起的强猛劲气荡开,反击回来,居然是一样的迅猛。
夏云峰出手何等之快,蓼尘身体方到崖外,他已探手抓住了她的手臂,方要向上提时,那蓬铁蒺藜急速飞至他面门。他避无可避之下,身形猛矮,已伏在了栈道之上,半截身子探出崖外,全靠双脚勾住木板之间细小缝隙。形势急迫之极。
唐碧闪开自己的暗器,心头火大,在这栈道之上,他又没法发他那身形优美的“回风舞雪”,只得一把接一把的暗器打出,逼扬之水后退,好让夏云峰救蓼尘上来。
扬之水双手不停接发暗器,笑道:“唐五公子也就这点本事了吧。
唐碧见他接发暗器手法奇特,较之自己毫不逊色,心下微惊,手下所发暗器变化多端起来,横竖左右盘旋飞舞,简直是无所不能。扬之水也不由得费力闪避接下,同时小心自己不能失足掉落崖下。
夏云峰慢慢拉蓼尘上来,自己也惊出了一身冷汗,蓼尘更是心惊,上来之后双足发软,靠在崖壁上不住喘气。夏云峰转望战局,食中两指拼起发招,往扬之水胸口一点。一股浑厚至寒劲气悄无声息地发出,扬之水半分未觉之下,突感胸口剧痛,护体真气差点差了,大惊之下向后飞掠,强运内力压制胸口伤势,退了好远这才站稳,怔道:“那位可是雪山夏云峰?”
夏云峰沉声道:“是我。”
扬之水目中透出异色,道:“怪不得这‘寒晶指’如此厉害,在下佩服!”转目向蓼尘道;“今日既有夏云峰在你身边,我就先留你一条命好了。”也不顾唐碧又发过来的飞刀,转身疾闪而去。
蓼尘苦着脸道:“早知你名头这么强,就先拿出来顶着好了,害得我魂儿都快吓丢了。”勉强站稳身形,又向唐碧道:“可惜你那么些暗器了。”
唐碧哼了一声,没有答话。他暗器发出无功,心中沮丧至极点。
夏云峰道:“他居然知道我的‘寒晶指’。”
蓼尘道:“有什么稀奇,他见识广呗。幸好栈道之上他没法施展他的“九星瞬间排列”,否则可要惨了。”她双腿仍软,伸手敲了几敲。
唐碧阴了个脸道:“你竟长他人威风,怪不得打不过他哩。”
蓼尘白他一眼,道:“我本来也打不过他,大不了这大护法不干了,随我哥哥回大漠去算了。”
唐碧道:“你哥哥又是谁?”
蓼尘道:“他叫韦孤帆。”
夏云峰道:“天枫门的韦孤帆?”
蓼尘喜道:“是啊,你认识他?他和我从小失散,后来义父告知我的身世,这才知道原来我是天枫门的。”
唐碧哼道:“你哥哥名气可大了,比你强多了。”蓼尘忍不住又瞪他几眼,唐碧毫不示弱地回瞪,二人互瞪,各不相让。
忽听一个娇俏俏的声音笑道:“你们啷门走的这么慢?”
蓼尘惊得跳起来道:“又是谁?”心中暗想:“怎么没完没了?”
唐碧听了却笑起来,大声道:“你怎地不早来?”夏云峰面色也和缓许多。
却见山间栈道转弯处行来一人,身形优雅曼妙,竟是位妙龄少女,头上系着扎染的头巾,上身穿了件圆领对襟白地蓝花短褂,下面是同色系花布褂裙,腰间束着条彩色丝纹飘带,山风袭袭,衣袂裙裾飘荡,甚是好看。
蓼尘奇道:“这是哪位,我不认识啊。”唐碧已迎了过去。
夏云峰笑道:“就是方才说过的唐家七小姐唐婳儿。想不到她会来这里接我们。”
蓼尘也笑道:“这七小姐好漂亮啊。她的裙子真好看,我也想法子弄一条来穿。”心中却想:“不知她和夏云峰到底是何关系?”
唐碧迎了他七妹过来,笑道:“劳七小姐大驾,真是过意不去啊。”
唐婳儿秀眉高挑,嗔道:“还不是你们不好三,有啥子事耽搁到这时才来?”瞪了夏云峰一眼,又盯住蓼尘看。
唐碧道:“七妹,和你说多少回了,出门讲官话好不好,让人家听得一头雾水。”
唐婳儿嘻嘻笑起来,道:“你能听懂就行啦!别人不懂就不懂!”又瞪夏云峰一眼,眉儿再挑起来。
夏云峰只得上前道:“婳儿一向可好?”
唐婳儿道:“云哥哥你也不来我家,我才不好呢。”
夏云峰干咳一声,甚是尴尬,道:“我的事情比较多,没时间去你家。”
唐婳儿哼道:“就是不想陪我玩儿!哼,还找理由哩!”说罢不理他,向蓼尘笑道:“这位漂亮姐姐怎么称呼啊?”
蓼尘脸上一红,道:“我叫蓼尘。”
唐婳儿叫道:“那不是九星教的大护法嘛!姐姐你真厉害,这么年轻就能当上大护法,等回去你告诉我怎么才能像你一样。”说完便拉了蓼尘的手,神情甚是亲热。
唐碧道:“七妹,不要缠着小蓼,我们快些回家吧。”
------------------------ 自从一见桃花后,直至如今更不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