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李某宴会，邀请我务必要到。犹豫再三，想想还是去吧。
　　
　　 确实不想去，同学间的宴会，大都是互比，暗自较劲。看谁比谁有能耐。很是没有意思。并不是我没有能耐，是这几年一直不顺，什么都干不成。所以在林子里个人介绍说，“学生时代太浪漫，务农几年穿破烂，当兵阶段特野蛮．做工时期爱偷懒，饭店做的锅底穿，买卖干的总赔钱，文章写的象坏蛋，随心所欲比神仙，．”唯一感到自豪的是随心所欲比神仙。自得其乐罢了。神仙却是想象的。
　　
　　 之所以去，是不去不行啊。事后见了又要被连讥带刺的挖苦一番。何不如去吃饱了肚子再听挖苦，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说不定还会借机去挖苦不如我的人呢。或许，自己属比较猖狂的人。现实和网络都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的人。他们骂我乌鸦嘴，我就调侃的说，我高兴我管你们呢。生活本来就很麻烦，自己不高兴点，那不是自己和自己找麻烦吗？
　　
　　 着了一件休闲便装，极守时的来到宴会厅。已经来了几位，里面有几十年没有见过的同学，相互寒暄的好不热情。等了半个小时，问张某怎么还没有到？有人在一旁插话说，当官的都这样，习惯了晚到。请客的李某同学解释说，他工作忙，我们应该理解。坐在旁边的曾经是同桌的女生哼了一下：德心。我说，是啊，就是缺乏公德心，他以为他是谁啊。说着就把曾经流行一时的“你以为你是谁”的笑话说了出来，博得大家一阵大笑。正笑的高兴，张某推门进来了。见我们笑的狂热，就诧异地问我们笑什么？大家竟都闭合了嘴，笑不露齿。李某忙打岔让各位就坐。我却说，你以为你是谁。张某莫名其妙的看我。我补充说，笑一个笑话，就是这个题目。他干笑了一下并未多说就走到上席。我刚想张嘴再调侃，李某朝我挤了一下眼睛，摇摇头。我住了我的乌鸦嘴。
　　
　　 我的乌鸦嘴在我11岁的时候就已经很出名了。那年好象正在批林批孔高潮阶段。我们几个小学生正在球场打蓝球。（哦。要交代清楚点。我们班有12个学生。在母亲部队医院的子弟小学上学。部队医院是在天山深处的一个峡谷里。）球正打的热火朝天，就听见有人喊，不好了，木工房着火了，快来救火啊。木工房离篮球场大概有100多米。那个年代的人思想中邪似的政治挂帅。不一会儿，就有很多大人们提水掂扫把奔赴着火现场。我们是孩子，并不以为然，继续进行抢蓝球热闹。但眼睛却不时扫描气喘吁吁的大人们。同学王强突然蹦出了《龙江颂》里阶级敌人的一句台词“加码劲！”而且连喊了三遍。其实，下面还有一句台词。我当时正认真的投蓝，没有及时补充。当把球投进了框里后，才高兴的说：“把火烧的越旺越好。”同学们听见都哈哈大笑起来。我觉的甚是得意。又连续喊了三遍“把火烧的越旺越好。”刚好学校军代表满头大汗掂一桶水路过篮球场，听见我的喊声，朝我们恨恨瞪了一眼。我没有看见，是另外一个同学事后告诉我。但是，已经晚了。第二天，上课时班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问我当时木工房着火时喊没喊“把火烧的越旺越好”。我很诚实的说喊了。然后她把我带到教室，让我站在讲台上，开始宣布我的罪状起来。开始并不以为然的我抬头看着窗外停在树梢上一对斑鸠，但随着罪状的升级，我开始害怕了，头也一点一点朝下低，低到我的鼻尖几乎碰到我的裤腿。我不懂得我喊那句反动话的后果，但我知道，这事情如果让我母亲知道，我绝对逃不脱一顿皮带之苦。因为三天前把一个女同学的长辫子绑到椅子上让母亲把我打的鞭痕累累的。不能“旧伤未消又添新伤痕”吧。对了，这也是一句样板戏的台词。
　　
　　 但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挨打，和平常一样。该吃就吃，该睡就睡。该玩就玩。但不一样的是天天要站在讲台接受一节课同学和老师的批判。这一站就是一个多月，并且写作文自己批判自己，题目好象叫：我这样幸灾乐祸是罪恶的。才结束了。作文得了97分。让我至今记忆犹新的是老师曾经说的一个范例，说是军区有个干事吃米饭时，被沙子咯一下牙，骂道，呸！什么世道，就被判刑了。那以后我喜欢上了语文，喜欢上了作文，更喜欢上了调侃。但从那以后我再也不看《龙江颂》。
　　
　　 酒宴已经进入到了相互碰酒的阶段，其实是对领导献媚的时候，对朋友显能的时候，对不是朋友的朋友显酒量的时候。看他们互相间那样。我哈哈笑了起来。当官张某同学笑问我：“悠然，你笑什么啊？”我说：“我们今天这里并不是官场吧，应该是同学聚会吧？怎么搞的像是朝拜一样啊。”同桌的女同学忙话说：“那你以为应该怎样呢？”旁边一个同学笑着说：“你以为你是谁。”大家一阵欢笑。我也跟咧开大嘴哈哈笑起来了。笑完，我站起来说：“既然我提出动议，按规矩自罚一杯酒。”就端起面前的一茶杯白酒，一饮而下。“既然我喝了这杯酒，我想我就应该有说话的权力了吧。”环顾一圈，见无人应答。“今天李某请客，我想主宾应该是张某了吧。李某请客肯定有事相求，他的家底我知道。对于你们工薪人来说，这一顿饭恐怕要两个月工资吧。和我们不一样，这钱来的并不容易。我不知道你李某是什么事情？但如果借钱什么的？多的不敢说，两三万我还是可以拿出来的。是吧？贺某。”我问贺某，是因为九年前借我了一万元。今年才还清。贺某忙点头说：“是的。悠然说的极是，曾经借钱给我时，连条也没有叫打。”我回头再看李某时，李某一脸凄然，诚惶诚恐的样子。张某脸涨和猪肝似的。见我直直望他，“呵呵”两声，然后，轻松的拍了一下李某的肩膀“你的事，对于我来说，是小事。这样吧明天你就去我的办公室。我给你找个相关的人，后天给一个满意的答复。怎么样啊？”李某的脸一下子灿烂起来，是那种“软软如同花影，痒痒的甜蜜”的笑。但也看见周围同学们的局促和尴尬。
　　
　　 我说：“你们知道我是乌鸦嘴，最烦词不答意，不着主题的废话。既然主题已经解决，我想该热闹热闹了吧。每人一个笑话，荤素皆可。讲了不笑，讲的罚喝一杯，讲了就笑，笑者各喝一小杯。”大家并没有反对。盯盯的看我。示意我先来。同桌的女同学，笑着说，：“悠然，你会不会把火烧的越旺越好。”同学们听见都爆发大笑。我也嘿嘿起来。知我者谓我何笑，不知我者为笑而笑。女同学很粲然的说：“我的笑话讲完了。你们都笑了，喝酒吧。”饮完酒后。我气她笑话我就说：“那年我去草原旅游，见一只公牛撵着一只猴子又抵又踢的。猴子叽哇乱叫乱跑。我急忙问当地人，当地人直笑不说。但经不住我纠缠，才告诉我说：‘这猴子很聪明，现在学会挤母牛奶了，你说这公牛能不生气吗？’我不解的问：‘公牛生什么气啊？它又没有奶？’当地人说：‘你笨啊，猴子学人挤它老婆的奶，它能不生气吗？’。”众人哈哈笑了起来。女同学拿筷子砸我。说我臭嘴，但就她笑的最开心。
　　
　　 其实，同学之间聚会，应该是美好的。尤其回忆的感觉最是美妙的。但由于掺杂成分太多，这回忆感觉总是令人并不惬意。好再有我在，我总是让大家习惯调侃。这也是同学请我的初衷。
　　
　　 我们这个的年纪，上有老，下有小。经历了中国时代的很多变迁，生活的经历已经让我们够精疲力竭了。调侃调侃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干吗那么累啊。整天摆着一付苦大仇深的样子，多没意思啊。笑比哭好。习惯了调侃，与己与人都好。当然社会民主了，进步了，也是我们调侃的最基础的文化氛围。
　　酒宴结实后，张某同学和我告别时说：“悠然啊。什么时间你把你这张嘴管住，你不会是现在这样的。”我笑着说：“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他摇摇头，笑了笑和别的同学握手去了。
　　
　　 女同学笑着对我说：“悠然啊，跟你在一起，总是很开心。下次请客有你我肯定参加。”我坏坏嘿嘿笑，说：“干吗下次啊，天天如此就好了，唉！相见恨晚啊。”她捉住我胳膊就打了几下，我的感觉是不痛，很痒。几十年前未见的男女同学应该都是这样的吧。
　　
　　 李某同学握着我的手说：“谢谢，谢谢。”我说：“谢什么啊。照这个规模再摆一桌啊。”他愣了一下，怔怔地望着我，我哈哈笑起来了：“逗你玩。我说你啊。随便找个饭店请啊。这么高档的地方，你以为你是谁啊。”看他表情黯然。我说：“你别当真啊。玩笑玩笑。如果张某和你耍滑头，你找我，这小子还欠我呢，我去找他。”李某同学如释重负地抿嘴笑了一下。我拍拍他说，“放松，放松。”
　　
　　 再去环顾别的同学，他们已经走了。天虽然已经早已黑了，但城市的天空依然明亮。
　　
　　 写于2005年10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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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