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谷兰香
　　
　　松青
　　全省禁毒工作会议一结束，江城市副市长晋亮便草草吃了中饭，独自驾着一辆桑塔纳2000型轿车，向距省城约20公里的省戒毒中心，一个坐落在山里叫兰谷的地方马不停蹄的赶去。因为今天是周五，他得抓紧时间。
　　晋亮今年39岁，一米七三的个头，一副白净的脸看上去给人一种文化人的感觉。其实要不是赶上公开招选这样的机制，象他这样不善钻营的文人是很难爬到这个位置的。
　　他是今年才进入副市长职位的。由于江城近来城市建设和经济的发展，特别是建了机场，通了火车后，城市地位一下子从全省最偏僻最落后的城市，变为全省最开放最具活力的新兴城市。然而，毒品蔓延的形式也不容乐观。市里于是决定新建一个戒毒所。这次恰逢全省禁毒工作会议召开，鉴于省公安厅禁毒处的建议和介绍，他开完会便匆匆驾车前往省戒毒中心参观取经去了。
　　也许是在领导班子里最年轻，还不习惯前呼后拥做事“大手笔”，他办事总显得有些书生味似的小家子气。你瞧，这次开会完全可以带车他不带。而是花280元买了一张飞机票，一飞了之。说是这样可节省一个人的差旅费。他今天开的这车，也是向江市住省城办事处“借”的。其实，殊不知象他这级官员，常常是“一桌吃去一头牛，一屁股坐去一栋楼”。你说他这不是小气么？
　　渐渐地，他开车离开了城市宽阔的水泥大道，驶上了通往山里的柏油公路。离开了繁华喧闹的城市，一个人驾车静静地行驶在林荫道上。只见两旁树影和青山徐徐向后移动，清新凉爽宜人的空气扑面而入，带着泥土的气息和花草的芳香。耳旁鸟声时隐时鸣，一切的一切使晋亮感到特别的惬意。就象滑入梦中一般，又象流入画中一样。是啊，好多年没有这样的好心情了。自从大学毕业就一直忙碌于成家和事业之间，几乎没有好好的体验下生活。他想，此情此景若是妻子和女儿也在那该多好啊。
　　大约20多分钟后，晋亮就到了位于青山环抱，坐落在幽幽谷底的戒毒中心了。戒毒中心的梁主任，一位肩扛两杠两花的中年男警热情的接待了他。然后是听介绍，看资料，最后是在主任的带领下进入大墙参观。
　　他们刚跨进大门，一个熟习的身影忽然在晋亮视线里掠过。只见一位约莫三十八九的女人，手里拎着一药瓶水，从他们身旁闪过，然后向前匆匆走去。晋亮于是在记忆里搜寻这位似曾相识的女人。忽然他想起了于兰，对，是她。可不一会晋亮又犹豫起来，人有相象呵。况且有18年没见到她了哩。不过，前几年他听说于兰在省医工作。怎么会在这呢？如果真是于兰的话，哪曾经恋过爱过的她，今天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莫不是……想到这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参观了戒毒学员的宿舍、食堂、活动室、阅览室，梁主任说带晋亮去医务室和心理咨询室看看。一进医务室，梁主任就把一位漂亮的女医生介绍给晋亮。
　　“这是我们请来的医生兼心里咨询员，省医有名的大夫于兰同志。这位是江城的副市长晋亮同志，来参观的。”
　　于兰伸出了手，眼里流露出一闪既逝的激动。她认出了晋亮，可却压抑住了自己的情绪，微笑着：“欢迎晋副市长参观，请多多指导。”
　　晋亮眼里同样闪着激动和兴奋的神采，见于兰没有相认他也立即控制住了自己，笑着握握于兰那伸出的手。他感到那纤细的手指有些微微的颤抖，同时自己的心也在不停的狂跳。他真想亲切地叫一声“于兰”，然后紧紧地拥抱她。问问曾经初恋过的情人，这18年是怎样过来的？生活得好吗？可是刚见面的瞬间彼此都没有相认，这是为什么呢？也许是时间冲淡了一切？也许是我们不再年轻，而各自为人夫为人妻儿女绕膝？于是他的脑海里闪现着各种与于兰有关的问题。然后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梁主任的介绍，一边随主任离开医务室，出了大墙。
　　大约下午6点过，在梁主任的盛情款待后，晋亮驾车徐徐离开戒毒中心。
　　在车上，晋亮心里感到有种说不出的
　　滋味压抑着。是啊，18年不曾见面的情人，就这样握握手没说一句话就告别了么？他开始左顾右盼起来，希望于兰的身影能再次出现。结果却使他大失所望。晋亮又想，不过也没什么，当初她不就是不喜欢回到江城哪个小地方，而自己又没能力留在省城，渐渐造成两人失去联系的吗？看来当初的自卑并不是没有缘由的，她就是看不起江城那小地方，看不起那的人。想到这，晋亮坚决地轰动了油门，车子加速离开了幽谷。
　　可汽车刚开出不到一百米，晋亮就看见于兰一个人挎着女士皮包，静静地站在夕阳映照的路旁。一旁的绿树将她那仍然好看的身段映衬得十分美丽，就象一幅抒情的画，一首韵味深长的诗。这不由使晋亮想到了18年前他们之间令人心动的约会，以及那熟习的她。他心头一热，在心里后悔自己错怪了于兰。
　　晋亮将车在她身旁刹住，于兰看着晋亮歪着头微笑着：“市长同志，能带我进城吗？”
　　晋亮也笑笑：“愿意效劳，请吧。”
　　于兰上车，她看着一直盯着她傻笑的晋亮，两人目光一碰便心领神会地相视对笑起来。
　　轿车在山里幽静的柏油公路上静静地缓缓行驶着，一时间互相没有言语，可彼此都知道心是通的。这就是默契，这也是当初那段爱的缘故。
　　还是晋亮打开了话题：“在忙什么呢，没能赶上周末回城的公共车？”
　　于兰：“你真希望我坐上公共车吗？”
　　晋亮笑了：“你呀，说话还是当年那样。我当然是希望如此了，这可是18年一遇啊。难道你不希望如此么？”
　　于兰听着这话脸上泛起了红晕，笑而不答。
　　晋亮十分感慨地说：“你还好吧？”
　　于兰收敛起笑容，长长地叹口气：“哎，怎么说呢，也好也不好，一言难尽。”
　　在晋亮的请求下，于兰道出了她的心声。原来，于兰是医院的骨干，可就是只知整天埋在工作里，不善走上层路线，也不善和群众搞成一团。照她的话是“只知做事不知为人”，于是在一次正常竞争科主任的“人际关系战”中失败了。而后又被医院作为懂业务、有技术、有责任心的优秀人才推荐出来支援、帮助戒毒中心。说是暂时去锻炼两年，两年后回医院会有重用的。
　　“常言道：‘看破世尘惊破胆，看透人情伤透心’，咳。”于兰说着侧过头：“晋亮，我没有破坏你的好心情吧？其实，难得一见，应该说些高兴的事。我恭喜你荣升副市长。”
　　晋亮微笑着：“我们之间还来这个？”
　　“不，我是真诚的”于兰看着晋亮一脸认真的表情。
　　“我知道。”晋亮想了想，说：“其实我们彼此都还是原来的我们，如果说你看透了人情，那我可以说是看透了世尘吧。”
　　车外夜幕已经降临，公路上不开车灯已看不清前方的道路了。晋亮干脆将车子靠路边停了下来。这时，山风带着凉意呼呼吹进车厢，一轮明月携着几颗星星也爬上了山顶，一辉冷冷的光芒透过车窗和挡风玻璃尽情地洒在他俩的脸上、身上。他们彼此都没有说话，仿佛在一起回味、重温那曾经有过的美好情景，又仿佛在尽情享受这难得的甜蜜时光。
　　一阵沉默后，于兰说：“为什么不说说你，就接着刚才的话说啊。”
　　“说真的，自从我干了这副市长，我才知道为什么谁都想当官，谁都在争官。也才知道官场险恶，好人难做官啊。”
　　“这么说，你也不是个好人了？”于兰微笑着，可一双大眼睛却晶亮地盯着晋亮，分明希望得到真实的答案。
　　晋亮没有立即回答她，他想到了那些来找他要戒毒所工程项目的建筑老板。有两位是带着六位数的现金来到他家的，有一位则是带着一个漂亮的“小姐”，通过一位同事的关系请他去郊外某山庄“伏宴”。可都被他回绝了。于是，晋亮扪心自问后认为自己还能算个好人。他便也用一双真诚明亮的眼睛，目不斜视地看着于兰，说：“你知道吗，做人难啊！做好人更难，当官了要做个好人更是难上难！但敢说至少我现在还是个好人，也希望继续做一个好人，你信吗？”
　　于兰从他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里，看见了真诚，也看见了曾经熟习的激情。她十分欣慰地笑着点点头，然后又羞涩地低下头去摩挲那放在大腿上的皮包。
　　晋亮：“其实我一走进大墙就看见了你，只是你没注意。你知道我第一眼看见你时是什么感觉吗？”
　　于兰抬头注视着他：“说啊。”
　　晋亮有意停住了话语。
　　“哦，那一定把我看成戒毒的了。”于兰又眨了眨眼，说：“要不就认为我是个不思进取，碌碌无为的人，是吗？”
　　“我可没这么说哦。”晋亮狡黠的笑笑。
　　“嗨，看来这18年的确太久了。”于兰沉默了一会，掠了掠头发说：“其实我应该让你看见一个真实的我。告诉我曾经爱过恋过的人我的生活。”
　　晋亮全神贯注地看着她，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于兰把目光投向远方，语气平缓地说：“刚来时我是有些情绪，也很落寞。感到孤苦无助，心灰意冷，也可以说是万念俱毁。可不久我发现不能让别人小瞧自己，我必须有自尊和自信。后来我在戒毒医学和戒毒心理学的研究上取得了成绩，而且还出国讲学呢。于是，国外请我去任教，医院又请我回去当主任，一时间鲜花和掌声铺天盖地。医院和戒毒中心还同时给了我先进工作者的称号，这可是破天荒啊。可我呢，现在是哪也不想去，因为我看透了官场的一切，我就想清清静静地干我喜爱的事，做我的课题研究。其实，人都是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去，平平淡淡才是真……唉，要不就是我和这兰花盛开的幽谷，在冥冥之中有一段难以割舍的缘吧。”
　　听到这，晋亮内心产生了一种特殊地欢愉和敬爱。她真想把曾经爱过亲过的情人，拥入怀里好好的亲亲。可她那份高尚和自尊却把他心中那一丝丑陋和卑鄙的私欲，赶得无影无踪了。
　　而后，他们又彼此谈了各自的家庭和生活，不知不觉已是月上中天了。
　　“怎么，我们就这样坐上一夜？”于兰深情地看着晋亮，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为这句话的脱出而后悔。这么多年，不就是希望有这一天吗？当初承诺给他的一切的一切……想到这，她有些心猿意马了。
　　晋亮慢慢启动车子，让轿车徐徐的开动，在树荫里斑驳雪亮的月影里缓缓穿行。他们彼此静静地默默无语，可心里却充满了美好愉快的情绪。是的，什么也别说，因为心是默契相通的。可在看见了城市的灯光，汽车就要驶进都市的时候，晋亮禁不住问了句：“去那呢？”
　　于兰什么也不说，静静的。她多想晋亮能象从前一样给她发出某种邀请和信息。
　　突然于兰想到了一个问题，问：“当初你为什么不给我写信？我还去江城找过你呢，可你就象在地球上消失了一样。我想你可能是另有新欢了吧？”
　　“不会吧，当初你不是在省城跑分配吗，我给哪里寄信哟？那时又没电话。再说我不是知道你不喜欢回江城吗？我知道你很要强，一心都象做个大都市里的人。其实我几次都想照着你给我的地址，去你家问问你的情况，可就是没有勇气。我可是一下子分配到了中国的最基层，一个最偏僻的乡政府里工作呢。等我一年后调回城时，那条街由于拓宽公路，你父母已经搬家了。嗨，阴错阳差，这就是命啊。”
　　“还记得我送你，也就是我们分别的那个晚上吗？”
　　“当然，那是我最美好的回忆。可惜当时我们把一切都看得太简单了，太天真了。现在才知道，不是我们改变了世界，而是世界改变了我和你。”
　　“其实那次我们要是那个了，我们一定会走到一起的。”于兰说完这话，感到脸上火辣辣地燥热。
　　晋亮也动情地说：“说实话，我内心的冲动当时也是很想去那样做，可理智告诉我不能哪样，我要给你一个美好的新婚之夜和完美无暇的生活。”
　　“可我就是忘不了我们的初恋，忘不了……”说到这，于兰也许想控制下自己的情绪，她再次掠了掠头发，叹口气：“嗨，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干嘛说这些。”
　　沉默又是一阵沉默。可于兰的心里多想晋亮再象18年前一样拥抱下自己，再在耳边说上一句她爱听的话。她甚至想弥补当年留下的遗憾。可晋亮就是没有这方面的举动。
　　其实，今晚的气氛让晋亮感到于兰还是那样的美丽可爱，同时更加高贵可敬了。她在他的心里就象块无暇的美玉一样不容玷污。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不慎而破坏了今晚美好的夜色和心情。是啊，一个女人能在这幽谷静静的沉下心，并干出一番事业，这本身就是很难能可贵的了。
　　终于，于兰打破了沉静，用含情默默的眼光盯着晋亮：“这么些年，你心里可能早就把我忘了吧。”
　　“你心里真是这样想么？”晋亮也盯着她的眼睛反问。
　　于兰又是笑而不答，然后侧过脸靠在车椅上静静地看着前方。可她感觉自己的心象被一种冲动撩拨了，胸脯也在一个劲地上下起伏。
　　这时汽车开进了城市，晋亮说：“我送你回家？”
　　于兰：“好吧。”
　　在于兰的指引下，汽车开到了一栋宿舍楼前停了下来。于兰打开车门，却又回头用试探的口吻说：“去家里坐坐吧。家里……没人……”
　　晋亮犹豫了一会，说：“不好吧？太晚了。”
　　于兰眼光里充满了柔情，欲言又止。然后暗暗地叹口气，与晋亮挥手告别。
　　晋亮也依依不舍地启动车子，然后离去。可汽车开出不远，又停了下来。他将头伸出车窗，回眸看着于兰家里亮起温馨的灯光，心里涌出一丝欣慰和一股莫名的惆怅。
　　回到宾馆的房间，晋亮感到十分寂寞。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恨当时为什么不去拥抱于兰，这可是18年里做梦都想的事啊，可今天为什么没这个勇气呢？于兰那表情不明明告诉自己，她的胸怀是敞开“绿灯”的吗？
　　晋亮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他咀嚼着于兰分别时的表情和最后一句话，心中象打翻了五味瓶。18年前，自己不就是有种自卑心态在作怪吗？而今天呢则是太冷漠，象个官僚，缺乏激情。于是他重重地扇了自己一耳光，自言自语道：“混蛋！”
　　可是，当情感的潮头过去后，晋亮独自躺在床上，冷静沉思所发生的一切的时候。感到其实这才是最真挚的情和爱，是一种割不断理还乱的情感。它就象那幽谷里静静的兰香，韵味悠长，高雅馨香。
　　
　　松青
　　全省禁毒工作会议一结束，江城市副市长晋亮便草草吃了中饭，独自驾着一辆桑塔纳2000型轿车，向距省城约20公里的省戒毒中心，一个坐落在山里叫兰谷的地方马不停蹄的赶去。因为今天是周五，他得抓紧时间。
　　晋亮今年39岁，一米七三的个头，一副白净的脸看上去给人一种文化人的感觉。其实要不是赶上公开招选这样的机制，象他这样不善钻营的文人是很难爬到这个位置的。
　　他是今年才进入副市长职位的。由于江城近来城市建设和经济的发展，特别是建了机场，通了火车后，城市地位一下子从全省最偏僻最落后的城市，变为全省最开放最具活力的新兴城市。然而，毒品蔓延的形式也不容乐观。市里于是决定新建一个戒毒所。这次恰逢全省禁毒工作会议召开，鉴于省公安厅禁毒处的建议和介绍，他开完会便匆匆驾车前往省戒毒中心参观取经去了。
　　也许是在领导班子里最年轻，还不习惯前呼后拥做事“大手笔”，他办事总显得有些书生味似的小家子气。你瞧，这次开会完全可以带车他不带。而是花280元买了一张飞机票，一飞了之。说是这样可节省一个人的差旅费。他今天开的这车，也是向江市住省城办事处“借”的。其实，殊不知象他这级官员，常常是“一桌吃去一头牛，一屁股坐去一栋楼”。你说他这不是小气么？
　　渐渐地，他开车离开了城市宽阔的水泥大道，驶上了通往山里的柏油公路。离开了繁华喧闹的城市，一个人驾车静静地行驶在林荫道上。只见两旁树影和青山徐徐向后移动，清新凉爽宜人的空气扑面而入，带着泥土的气息和花草的芳香。耳旁鸟声时隐时鸣，一切的一切使晋亮感到特别的惬意。就象滑入梦中一般，又象流入画中一样。是啊，好多年没有这样的好心情了。自从大学毕业就一直忙碌于成家和事业之间，几乎没有好好的体验下生活。他想，此情此景若是妻子和女儿也在那该多好啊。
　　大约20多分钟后，晋亮就到了位于青山环抱，坐落在幽幽谷底的戒毒中心了。戒毒中心的梁主任，一位肩扛两杠两花的中年男警热情的接待了他。然后是听介绍，看资料，最后是在主任的带领下进入大墙参观。
　　他们刚跨进大门，一个熟习的身影忽然在晋亮视线里掠过。只见一位约莫三十八九的女人，手里拎着一药瓶水，从他们身旁闪过，然后向前匆匆走去。晋亮于是在记忆里搜寻这位似曾相识的女人。忽然他想起了于兰，对，是她。可不一会晋亮又犹豫起来，人有相象呵。况且有18年没见到她了哩。不过，前几年他听说于兰在省医工作。怎么会在这呢？如果真是于兰的话，哪曾经恋过爱过的她，今天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莫不是……想到这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参观了戒毒学员的宿舍、食堂、活动室、阅览室，梁主任说带晋亮去医务室和心理咨询室看看。一进医务室，梁主任就把一位漂亮的女医生介绍给晋亮。
　　“这是我们请来的医生兼心里咨询员，省医有名的大夫于兰同志。这位是江城的副市长晋亮同志，来参观的。”
　　于兰伸出了手，眼里流露出一闪既逝的激动。她认出了晋亮，可却压抑住了自己的情绪，微笑着：“欢迎晋副市长参观，请多多指导。”
　　晋亮眼里同样闪着激动和兴奋的神采，见于兰没有相认他也立即控制住了自己，笑着握握于兰那伸出的手。他感到那纤细的手指有些微微的颤抖，同时自己的心也在不停的狂跳。他真想亲切地叫一声“于兰”，然后紧紧地拥抱她。问问曾经初恋过的情人，这18年是怎样过来的？生活得好吗？可是刚见面的瞬间彼此都没有相认，这是为什么呢？也许是时间冲淡了一切？也许是我们不再年轻，而各自为人夫为人妻儿女绕膝？于是他的脑海里闪现着各种与于兰有关的问题。然后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梁主任的介绍，一边随主任离开医务室，出了大墙。
　　大约下午6点过，在梁主任的盛情款待后，晋亮驾车徐徐离开戒毒中心。
　　在车上，晋亮心里感到有种说不出的
　　滋味压抑着。是啊，18年不曾见面的情人，就这样握握手没说一句话就告别了么？他开始左顾右盼起来，希望于兰的身影能再次出现。结果却使他大失所望。晋亮又想，不过也没什么，当初她不就是不喜欢回到江城哪个小地方，而自己又没能力留在省城，渐渐造成两人失去联系的吗？看来当初的自卑并不是没有缘由的，她就是看不起江城那小地方，看不起那的人。想到这，晋亮坚决地轰动了油门，车子加速离开了幽谷。
　　可汽车刚开出不到一百米，晋亮就看见于兰一个人挎着女士皮包，静静地站在夕阳映照的路旁。一旁的绿树将她那仍然好看的身段映衬得十分美丽，就象一幅抒情的画，一首韵味深长的诗。这不由使晋亮想到了18年前他们之间令人心动的约会，以及那熟习的她。他心头一热，在心里后悔自己错怪了于兰。
　　晋亮将车在她身旁刹住，于兰看着晋亮歪着头微笑着：“市长同志，能带我进城吗？”
　　晋亮也笑笑：“愿意效劳，请吧。”
　　于兰上车，她看着一直盯着她傻笑的晋亮，两人目光一碰便心领神会地相视对笑起来。
　　轿车在山里幽静的柏油公路上静静地缓缓行驶着，一时间互相没有言语，可彼此都知道心是通的。这就是默契，这也是当初那段爱的缘故。
　　还是晋亮打开了话题：“在忙什么呢，没能赶上周末回城的公共车？”
　　于兰：“你真希望我坐上公共车吗？”
　　晋亮笑了：“你呀，说话还是当年那样。我当然是希望如此了，这可是18年一遇啊。难道你不希望如此么？”
　　于兰听着这话脸上泛起了红晕，笑而不答。
　　晋亮十分感慨地说：“你还好吧？”
　　于兰收敛起笑容，长长地叹口气：“哎，怎么说呢，也好也不好，一言难尽。”
　　在晋亮的请求下，于兰道出了她的心声。原来，于兰是医院的骨干，可就是只知整天埋在工作里，不善走上层路线，也不善和群众搞成一团。照她的话是“只知做事不知为人”，于是在一次正常竞争科主任的“人际关系战”中失败了。而后又被医院作为懂业务、有技术、有责任心的优秀人才推荐出来支援、帮助戒毒中心。说是暂时去锻炼两年，两年后回医院会有重用的。
　　“常言道：‘看破世尘惊破胆，看透人情伤透心’，咳。”于兰说着侧过头：“晋亮，我没有破坏你的好心情吧？其实，难得一见，应该说些高兴的事。我恭喜你荣升副市长。”
　　晋亮微笑着：“我们之间还来这个？”
　　“不，我是真诚的”于兰看着晋亮一脸认真的表情。
　　“我知道。”晋亮想了想，说：“其实我们彼此都还是原来的我们，如果说你看透了人情，那我可以说是看透了世尘吧。”
　　车外夜幕已经降临，公路上不开车灯已看不清前方的道路了。晋亮干脆将车子靠路边停了下来。这时，山风带着凉意呼呼吹进车厢，一轮明月携着几颗星星也爬上了山顶，一辉冷冷的光芒透过车窗和挡风玻璃尽情地洒在他俩的脸上、身上。他们彼此都没有说话，仿佛在一起回味、重温那曾经有过的美好情景，又仿佛在尽情享受这难得的甜蜜时光。
　　一阵沉默后，于兰说：“为什么不说说你，就接着刚才的话说啊。”
　　“说真的，自从我干了这副市长，我才知道为什么谁都想当官，谁都在争官。也才知道官场险恶，好人难做官啊。”
　　“这么说，你也不是个好人了？”于兰微笑着，可一双大眼睛却晶亮地盯着晋亮，分明希望得到真实的答案。
　　晋亮没有立即回答她，他想到了那些来找他要戒毒所工程项目的建筑老板。有两位是带着六位数的现金来到他家的，有一位则是带着一个漂亮的“小姐”，通过一位同事的关系请他去郊外某山庄“伏宴”。可都被他回绝了。于是，晋亮扪心自问后认为自己还能算个好人。他便也用一双真诚明亮的眼睛，目不斜视地看着于兰，说：“你知道吗，做人难啊！做好人更难，当官了要做个好人更是难上难！但敢说至少我现在还是个好人，也希望继续做一个好人，你信吗？”
　　于兰从他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里，看见了真诚，也看见了曾经熟习的激情。她十分欣慰地笑着点点头，然后又羞涩地低下头去摩挲那放在大腿上的皮包。
　　晋亮：“其实我一走进大墙就看见了你，只是你没注意。你知道我第一眼看见你时是什么感觉吗？”
　　于兰抬头注视着他：“说啊。”
　　晋亮有意停住了话语。
　　“哦，那一定把我看成戒毒的了。”于兰又眨了眨眼，说：“要不就认为我是个不思进取，碌碌无为的人，是吗？”
　　“我可没这么说哦。”晋亮狡黠的笑笑。
　　“嗨，看来这18年的确太久了。”于兰沉默了一会，掠了掠头发说：“其实我应该让你看见一个真实的我。告诉我曾经爱过恋过的人我的生活。”
　　晋亮全神贯注地看着她，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于兰把目光投向远方，语气平缓地说：“刚来时我是有些情绪，也很落寞。感到孤苦无助，心灰意冷，也可以说是万念俱毁。可不久我发现不能让别人小瞧自己，我必须有自尊和自信。后来我在戒毒医学和戒毒心理学的研究上取得了成绩，而且还出国讲学呢。于是，国外请我去任教，医院又请我回去当主任，一时间鲜花和掌声铺天盖地。医院和戒毒中心还同时给了我先进工作者的称号，这可是破天荒啊。可我呢，现在是哪也不想去，因为我看透了官场的一切，我就想清清静静地干我喜爱的事，做我的课题研究。其实，人都是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去，平平淡淡才是真……唉，要不就是我和这兰花盛开的幽谷，在冥冥之中有一段难以割舍的缘吧。”
　　听到这，晋亮内心产生了一种特殊地欢愉和敬爱。她真想把曾经爱过亲过的情人，拥入怀里好好的亲亲。可她那份高尚和自尊却把他心中那一丝丑陋和卑鄙的私欲，赶得无影无踪了。
　　而后，他们又彼此谈了各自的家庭和生活，不知不觉已是月上中天了。
　　“怎么，我们就这样坐上一夜？”于兰深情地看着晋亮，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为这句话的脱出而后悔。这么多年，不就是希望有这一天吗？当初承诺给他的一切的一切……想到这，她有些心猿意马了。
　　晋亮慢慢启动车子，让轿车徐徐的开动，在树荫里斑驳雪亮的月影里缓缓穿行。他们彼此静静地默默无语，可心里却充满了美好愉快的情绪。是的，什么也别说，因为心是默契相通的。可在看见了城市的灯光，汽车就要驶进都市的时候，晋亮禁不住问了句：“去那呢？”
　　于兰什么也不说，静静的。她多想晋亮能象从前一样给她发出某种邀请和信息。
　　突然于兰想到了一个问题，问：“当初你为什么不给我写信？我还去江城找过你呢，可你就象在地球上消失了一样。我想你可能是另有新欢了吧？”
　　“不会吧，当初你不是在省城跑分配吗，我给哪里寄信哟？那时又没电话。再说我不是知道你不喜欢回江城吗？我知道你很要强，一心都象做个大都市里的人。其实我几次都想照着你给我的地址，去你家问问你的情况，可就是没有勇气。我可是一下子分配到了中国的最基层，一个最偏僻的乡政府里工作呢。等我一年后调回城时，那条街由于拓宽公路，你父母已经搬家了。嗨，阴错阳差，这就是命啊。”
　　“还记得我送你，也就是我们分别的那个晚上吗？”
　　“当然，那是我最美好的回忆。可惜当时我们把一切都看得太简单了，太天真了。现在才知道，不是我们改变了世界，而是世界改变了我和你。”
　　“其实那次我们要是那个了，我们一定会走到一起的。”于兰说完这话，感到脸上火辣辣地燥热。
　　晋亮也动情地说：“说实话，我内心的冲动当时也是很想去那样做，可理智告诉我不能哪样，我要给你一个美好的新婚之夜和完美无暇的生活。”
　　“可我就是忘不了我们的初恋，忘不了……”说到这，于兰也许想控制下自己的情绪，她再次掠了掠头发，叹口气：“嗨，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干嘛说这些。”
　　沉默又是一阵沉默。可于兰的心里多想晋亮再象18年前一样拥抱下自己，再在耳边说上一句她爱听的话。她甚至想弥补当年留下的遗憾。可晋亮就是没有这方面的举动。
　　其实，今晚的气氛让晋亮感到于兰还是那样的美丽可爱，同时更加高贵可敬了。她在他的心里就象块无暇的美玉一样不容玷污。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不慎而破坏了今晚美好的夜色和心情。是啊，一个女人能在这幽谷静静的沉下心，并干出一番事业，这本身就是很难能可贵的了。
　　终于，于兰打破了沉静，用含情默默的眼光盯着晋亮：“这么些年，你心里可能早就把我忘了吧。”
　　“你心里真是这样想么？”晋亮也盯着她的眼睛反问。
　　于兰又是笑而不答，然后侧过脸靠在车椅上静静地看着前方。可她感觉自己的心象被一种冲动撩拨了，胸脯也在一个劲地上下起伏。
　　这时汽车开进了城市，晋亮说：“我送你回家？”
　　于兰：“好吧。”
　　在于兰的指引下，汽车开到了一栋宿舍楼前停了下来。于兰打开车门，却又回头用试探的口吻说：“去家里坐坐吧。家里……没人……”
　　晋亮犹豫了一会，说：“不好吧？太晚了。”
　　于兰眼光里充满了柔情，欲言又止。然后暗暗地叹口气，与晋亮挥手告别。
　　晋亮也依依不舍地启动车子，然后离去。可汽车开出不远，又停了下来。他将头伸出车窗，回眸看着于兰家里亮起温馨的灯光，心里涌出一丝欣慰和一股莫名的惆怅。
　　回到宾馆的房间，晋亮感到十分寂寞。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恨当时为什么不去拥抱于兰，这可是18年里做梦都想的事啊，可今天为什么没这个勇气呢？于兰那表情不明明告诉自己，她的胸怀是敞开“绿灯”的吗？
　　晋亮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他咀嚼着于兰分别时的表情和最后一句话，心中象打翻了五味瓶。18年前，自己不就是有种自卑心态在作怪吗？而今天呢则是太冷漠，象个官僚，缺乏激情。于是他重重地扇了自己一耳光，自言自语道：“混蛋！”
　　可是，当情感的潮头过去后，晋亮独自躺在床上，冷静沉思所发生的一切的时候。感到其实这才是最真挚的情和爱，是一种割不断理还乱的情感。它就象那幽谷里静静的兰香，韵味悠长，高雅馨香。
　　
　　松青
　　全省禁毒工作会议一结束，江城市副市长晋亮便草草吃了中饭，独自驾着一辆桑塔纳2000型轿车，向距省城约20公里的省戒毒中心，一个坐落在山里叫兰谷的地方马不停蹄的赶去。因为今天是周五，他得抓紧时间。
　　晋亮今年39岁，一米七三的个头，一副白净的脸看上去给人一种文化人的感觉。其实要不是赶上公开招选这样的机制，象他这样不善钻营的文人是很难爬到这个位置的。
　　他是今年才进入副市长职位的。由于江城近来城市建设和经济的发展，特别是建了机场，通了火车后，城市地位一下子从全省最偏僻最落后的城市，变为全省最开放最具活力的新兴城市。然而，毒品蔓延的形式也不容乐观。市里于是决定新建一个戒毒所。这次恰逢全省禁毒工作会议召开，鉴于省公安厅禁毒处的建议和介绍，他开完会便匆匆驾车前往省戒毒中心参观取经去了。
　　也许是在领导班子里最年轻，还不习惯前呼后拥做事“大手笔”，他办事总显得有些书生味似的小家子气。你瞧，这次开会完全可以带车他不带。而是花280元买了一张飞机票，一飞了之。说是这样可节省一个人的差旅费。他今天开的这车，也是向江市住省城办事处“借”的。其实，殊不知象他这级官员，常常是“一桌吃去一头牛，一屁股坐去一栋楼”。你说他这不是小气么？
　　渐渐地，他开车离开了城市宽阔的水泥大道，驶上了通往山里的柏油公路。离开了繁华喧闹的城市，一个人驾车静静地行驶在林荫道上。只见两旁树影和青山徐徐向后移动，清新凉爽宜人的空气扑面而入，带着泥土的气息和花草的芳香。耳旁鸟声时隐时鸣，一切的一切使晋亮感到特别的惬意。就象滑入梦中一般，又象流入画中一样。是啊，好多年没有这样的好心情了。自从大学毕业就一直忙碌于成家和事业之间，几乎没有好好的体验下生活。他想，此情此景若是妻子和女儿也在那该多好啊。
　　大约20多分钟后，晋亮就到了位于青山环抱，坐落在幽幽谷底的戒毒中心了。戒毒中心的梁主任，一位肩扛两杠两花的中年男警热情的接待了他。然后是听介绍，看资料，最后是在主任的带领下进入大墙参观。
　　他们刚跨进大门，一个熟习的身影忽然在晋亮视线里掠过。只见一位约莫三十八九的女人，手里拎着一药瓶水，从他们身旁闪过，然后向前匆匆走去。晋亮于是在记忆里搜寻这位似曾相识的女人。忽然他想起了于兰，对，是她。可不一会晋亮又犹豫起来，人有相象呵。况且有18年没见到她了哩。不过，前几年他听说于兰在省医工作。怎么会在这呢？如果真是于兰的话，哪曾经恋过爱过的她，今天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莫不是……想到这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参观了戒毒学员的宿舍、食堂、活动室、阅览室，梁主任说带晋亮去医务室和心理咨询室看看。一进医务室，梁主任就把一位漂亮的女医生介绍给晋亮。
　　“这是我们请来的医生兼心里咨询员，省医有名的大夫于兰同志。这位是江城的副市长晋亮同志，来参观的。”
　　于兰伸出了手，眼里流露出一闪既逝的激动。她认出了晋亮，可却压抑住了自己的情绪，微笑着：“欢迎晋副市长参观，请多多指导。”
　　晋亮眼里同样闪着激动和兴奋的神采，见于兰没有相认他也立即控制住了自己，笑着握握于兰那伸出的手。他感到那纤细的手指有些微微的颤抖，同时自己的心也在不停的狂跳。他真想亲切地叫一声“于兰”，然后紧紧地拥抱她。问问曾经初恋过的情人，这18年是怎样过来的？生活得好吗？可是刚见面的瞬间彼此都没有相认，这是为什么呢？也许是时间冲淡了一切？也许是我们不再年轻，而各自为人夫为人妻儿女绕膝？于是他的脑海里闪现着各种与于兰有关的问题。然后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梁主任的介绍，一边随主任离开医务室，出了大墙。
　　大约下午6点过，在梁主任的盛情款待后，晋亮驾车徐徐离开戒毒中心。
　　在车上，晋亮心里感到有种说不出的
　　滋味压抑着。是啊，18年不曾见面的情人，就这样握握手没说一句话就告别了么？他开始左顾右盼起来，希望于兰的身影能再次出现。结果却使他大失所望。晋亮又想，不过也没什么，当初她不就是不喜欢回到江城哪个小地方，而自己又没能力留在省城，渐渐造成两人失去联系的吗？看来当初的自卑并不是没有缘由的，她就是看不起江城那小地方，看不起那的人。想到这，晋亮坚决地轰动了油门，车子加速离开了幽谷。
　　可汽车刚开出不到一百米，晋亮就看见于兰一个人挎着女士皮包，静静地站在夕阳映照的路旁。一旁的绿树将她那仍然好看的身段映衬得十分美丽，就象一幅抒情的画，一首韵味深长的诗。这不由使晋亮想到了18年前他们之间令人心动的约会，以及那熟习的她。他心头一热，在心里后悔自己错怪了于兰。
　　晋亮将车在她身旁刹住，于兰看着晋亮歪着头微笑着：“市长同志，能带我进城吗？”
　　晋亮也笑笑：“愿意效劳，请吧。”
　　于兰上车，她看着一直盯着她傻笑的晋亮，两人目光一碰便心领神会地相视对笑起来。
　　轿车在山里幽静的柏油公路上静静地缓缓行驶着，一时间互相没有言语，可彼此都知道心是通的。这就是默契，这也是当初那段爱的缘故。
　　还是晋亮打开了话题：“在忙什么呢，没能赶上周末回城的公共车？”
　　于兰：“你真希望我坐上公共车吗？”
　　晋亮笑了：“你呀，说话还是当年那样。我当然是希望如此了，这可是18年一遇啊。难道你不希望如此么？”
　　于兰听着这话脸上泛起了红晕，笑而不答。
　　晋亮十分感慨地说：“你还好吧？”
　　于兰收敛起笑容，长长地叹口气：“哎，怎么说呢，也好也不好，一言难尽。”
　　在晋亮的请求下，于兰道出了她的心声。原来，于兰是医院的骨干，可就是只知整天埋在工作里，不善走上层路线，也不善和群众搞成一团。照她的话是“只知做事不知为人”，于是在一次正常竞争科主任的“人际关系战”中失败了。而后又被医院作为懂业务、有技术、有责任心的优秀人才推荐出来支援、帮助戒毒中心。说是暂时去锻炼两年，两年后回医院会有重用的。
　　“常言道：‘看破世尘惊破胆，看透人情伤透心’，咳。”于兰说着侧过头：“晋亮，我没有破坏你的好心情吧？其实，难得一见，应该说些高兴的事。我恭喜你荣升副市长。”
　　晋亮微笑着：“我们之间还来这个？”
　　“不，我是真诚的”于兰看着晋亮一脸认真的表情。
　　“我知道。”晋亮想了想，说：“其实我们彼此都还是原来的我们，如果说你看透了人情，那我可以说是看透了世尘吧。”
　　车外夜幕已经降临，公路上不开车灯已看不清前方的道路了。晋亮干脆将车子靠路边停了下来。这时，山风带着凉意呼呼吹进车厢，一轮明月携着几颗星星也爬上了山顶，一辉冷冷的光芒透过车窗和挡风玻璃尽情地洒在他俩的脸上、身上。他们彼此都没有说话，仿佛在一起回味、重温那曾经有过的美好情景，又仿佛在尽情享受这难得的甜蜜时光。
　　一阵沉默后，于兰说：“为什么不说说你，就接着刚才的话说啊。”
　　“说真的，自从我干了这副市长，我才知道为什么谁都想当官，谁都在争官。也才知道官场险恶，好人难做官啊。”
　　“这么说，你也不是个好人了？”于兰微笑着，可一双大眼睛却晶亮地盯着晋亮，分明希望得到真实的答案。
　　晋亮没有立即回答她，他想到了那些来找他要戒毒所工程项目的建筑老板。有两位是带着六位数的现金来到他家的，有一位则是带着一个漂亮的“小姐”，通过一位同事的关系请他去郊外某山庄“伏宴”。可都被他回绝了。于是，晋亮扪心自问后认为自己还能算个好人。他便也用一双真诚明亮的眼睛，目不斜视地看着于兰，说：“你知道吗，做人难啊！做好人更难，当官了要做个好人更是难上难！但敢说至少我现在还是个好人，也希望继续做一个好人，你信吗？”
　　于兰从他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里，看见了真诚，也看见了曾经熟习的激情。她十分欣慰地笑着点点头，然后又羞涩地低下头去摩挲那放在大腿上的皮包。
　　晋亮：“其实我一走进大墙就看见了你，只是你没注意。你知道我第一眼看见你时是什么感觉吗？”
　　于兰抬头注视着他：“说啊。”
　　晋亮有意停住了话语。
　　“哦，那一定把我看成戒毒的了。”于兰又眨了眨眼，说：“要不就认为我是个不思进取，碌碌无为的人，是吗？”
　　“我可没这么说哦。”晋亮狡黠的笑笑。
　　“嗨，看来这18年的确太久了。”于兰沉默了一会，掠了掠头发说：“其实我应该让你看见一个真实的我。告诉我曾经爱过恋过的人我的生活。”
　　晋亮全神贯注地看着她，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于兰把目光投向远方，语气平缓地说：“刚来时我是有些情绪，也很落寞。感到孤苦无助，心灰意冷，也可以说是万念俱毁。可不久我发现不能让别人小瞧自己，我必须有自尊和自信。后来我在戒毒医学和戒毒心理学的研究上取得了成绩，而且还出国讲学呢。于是，国外请我去任教，医院又请我回去当主任，一时间鲜花和掌声铺天盖地。医院和戒毒中心还同时给了我先进工作者的称号，这可是破天荒啊。可我呢，现在是哪也不想去，因为我看透了官场的一切，我就想清清静静地干我喜爱的事，做我的课题研究。其实，人都是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去，平平淡淡才是真……唉，要不就是我和这兰花盛开的幽谷，在冥冥之中有一段难以割舍的缘吧。”
　　听到这，晋亮内心产生了一种特殊地欢愉和敬爱。她真想把曾经爱过亲过的情人，拥入怀里好好的亲亲。可她那份高尚和自尊却把他心中那一丝丑陋和卑鄙的私欲，赶得无影无踪了。
　　而后，他们又彼此谈了各自的家庭和生活，不知不觉已是月上中天了。
　　“怎么，我们就这样坐上一夜？”于兰深情地看着晋亮，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为这句话的脱出而后悔。这么多年，不就是希望有这一天吗？当初承诺给他的一切的一切……想到这，她有些心猿意马了。
　　晋亮慢慢启动车子，让轿车徐徐的开动，在树荫里斑驳雪亮的月影里缓缓穿行。他们彼此静静地默默无语，可心里却充满了美好愉快的情绪。是的，什么也别说，因为心是默契相通的。可在看见了城市的灯光，汽车就要驶进都市的时候，晋亮禁不住问了句：“去那呢？”
　　于兰什么也不说，静静的。她多想晋亮能象从前一样给她发出某种邀请和信息。
　　突然于兰想到了一个问题，问：“当初你为什么不给我写信？我还去江城找过你呢，可你就象在地球上消失了一样。我想你可能是另有新欢了吧？”
　　“不会吧，当初你不是在省城跑分配吗，我给哪里寄信哟？那时又没电话。再说我不是知道你不喜欢回江城吗？我知道你很要强，一心都象做个大都市里的人。其实我几次都想照着你给我的地址，去你家问问你的情况，可就是没有勇气。我可是一下子分配到了中国的最基层，一个最偏僻的乡政府里工作呢。等我一年后调回城时，那条街由于拓宽公路，你父母已经搬家了。嗨，阴错阳差，这就是命啊。”
　　“还记得我送你，也就是我们分别的那个晚上吗？”
　　“当然，那是我最美好的回忆。可惜当时我们把一切都看得太简单了，太天真了。现在才知道，不是我们改变了世界，而是世界改变了我和你。”
　　“其实那次我们要是那个了，我们一定会走到一起的。”于兰说完这话，感到脸上火辣辣地燥热。
　　晋亮也动情地说：“说实话，我内心的冲动当时也是很想去那样做，可理智告诉我不能哪样，我要给你一个美好的新婚之夜和完美无暇的生活。”
　　“可我就是忘不了我们的初恋，忘不了……”说到这，于兰也许想控制下自己的情绪，她再次掠了掠头发，叹口气：“嗨，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干嘛说这些。”
　　沉默又是一阵沉默。可于兰的心里多想晋亮再象18年前一样拥抱下自己，再在耳边说上一句她爱听的话。她甚至想弥补当年留下的遗憾。可晋亮就是没有这方面的举动。
　　其实，今晚的气氛让晋亮感到于兰还是那样的美丽可爱，同时更加高贵可敬了。她在他的心里就象块无暇的美玉一样不容玷污。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不慎而破坏了今晚美好的夜色和心情。是啊，一个女人能在这幽谷静静的沉下心，并干出一番事业，这本身就是很难能可贵的了。
　　终于，于兰打破了沉静，用含情默默的眼光盯着晋亮：“这么些年，你心里可能早就把我忘了吧。”
　　“你心里真是这样想么？”晋亮也盯着她的眼睛反问。
　　于兰又是笑而不答，然后侧过脸靠在车椅上静静地看着前方。可她感觉自己的心象被一种冲动撩拨了，胸脯也在一个劲地上下起伏。
　　这时汽车开进了城市，晋亮说：“我送你回家？”
　　于兰：“好吧。”
　　在于兰的指引下，汽车开到了一栋宿舍楼前停了下来。于兰打开车门，却又回头用试探的口吻说：“去家里坐坐吧。家里……没人……”
　　晋亮犹豫了一会，说：“不好吧？太晚了。”
　　于兰眼光里充满了柔情，欲言又止。然后暗暗地叹口气，与晋亮挥手告别。
　　晋亮也依依不舍地启动车子，然后离去。可汽车开出不远，又停了下来。他将头伸出车窗，回眸看着于兰家里亮起温馨的灯光，心里涌出一丝欣慰和一股莫名的惆怅。
　　回到宾馆的房间，晋亮感到十分寂寞。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恨当时为什么不去拥抱于兰，这可是18年里做梦都想的事啊，可今天为什么没这个勇气呢？于兰那表情不明明告诉自己，她的胸怀是敞开“绿灯”的吗？
　　晋亮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他咀嚼着于兰分别时的表情和最后一句话，心中象打翻了五味瓶。18年前，自己不就是有种自卑心态在作怪吗？而今天呢则是太冷漠，象个官僚，缺乏激情。于是他重重地扇了自己一耳光，自言自语道：“混蛋！”
　　可是，当情感的潮头过去后，晋亮独自躺在床上，冷静沉思所发生的一切的时候。感到其实这才是最真挚的情和爱，是一种割不断理还乱的情感。它就象那幽谷里静静的兰香，韵味悠长，高雅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