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憾(一)
车开到离山根儿底还有百十来米的时候,就再无法前进了。连日的大雪,封了进山的路。按母亲的要求穿戴好御寒用品,提着大大的一袋子香火烧纸,我小心冀冀的下了车。 眼前是一片耀眼的白,看不到村落,遍野的枯树秃丫,苍茫中让人无法把一点与生命有关的东西与之联系在一起。山风呼啸而过,仅露于外的眼睛隐隐刺痛,干枯的树杆被摇晃得互相碰撞着,似大地苍老的手指正抚琴随风吟唱。 只站在这儿抬眼望去,整座山就已尽收眼底,皑皑的白雪掩了上山的路,如一卷无瑕疵的云锦,看不到一个脚印,整座山是那么的空寂。 我知道您就在那山坳里,我知道您正期待着我的到来。只要翻过这座山,让我看看您的房子严不严实,暖不暖,再送去这些过年的钱,我就放心了。而您看到门前的香烛,知道我有来过,也该欣慰了吧。想到没有最后送您一程,眼睛又潮热起来。相思难耐,如今您就要出现在我眼前了,可我却再也等不来你暖暖的拥抱,再也听不到你亲切的喊我一声乳名。 深深的吸一口气,一股透心的凉直逼心底。将往事阻断。 我知道这是您早就选好了地方,只是我从来没有来过,所以这么冷的天还要带上母亲一起前来。我知道外公比我多十万倍的思念着您,所以我把他也带来了。我曾为您能就要看到我们一定很高兴而坚持已见,不顾所有人的反对而顺着外公,坚持要带他来,因为我知道为了爱人是可以舍弃自己的,尽管我也很担心这严冬腊月里他不要着凉,他不要摔倒,可我无法拒绝那双泪水盈盈、因苍老而有点混浊、充满祈盼甚至略带祈求的目光,可当行至半山腰时,我知道我的坚持是多么的愚蠢。 雪可没膝,看着外公努力行走的样子,我心酸得不能呼吸,每在我问他累不累时,他总是急急的说:不累不累,不用扶不用扶我能自己走。我知道他是怕我后悔带他来,我知道他是怕我再也不会在这年关腊月里带他来。他越是努力的不做我的累赘,我越自责得要命,每一个脚印都重重的踏在我心上,疼在我心里。更让人难过的是,他还一直不停的问我:丫儿,累不累,来把东西给姥爷点,咱俩拿。您能想象吗,我都已走得双腿如同灌铅,他会很轻松吗。竖好他的衣领,紧紧拉着他的手拉得更紧了,我对他说:“姥爷咱不急,不要走的太快,累了就慢点走,但不能停下来歇太久,风太大,会感冒的。我拿得动,我一点都不累,好几年没见这么大的雪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咱慢慢走,咱不急”。 外公点头连声应着:哎,哎,对,对。母亲在姐夫的掺扶下,也艰难的走着,这都是我惹的祸,这都是我对您的思念惹的祸。 母亲曾说过您的房子很高,四周苍松翠柏,就连那个为您护骨的盒子也是外公亲手画的,我虽未亲眼所见,但外公的手笔不会差的。越过山脊时我终于看到了母亲所说的那些苍松翠柏,来不及问是不是就是那里,外公就已象个孩子似的指着那片白雪压枝的松树对我说:丫儿,快看,就是那里,就是那里。我有意停下脚步,做了望状,然后长长的出一口气对外公说:这儿真安静,外公您看这边风这么大,而那却是风平树静,如果是夏天一定更美。外公喜形于色的说:夏天的时候这有许多野花,下雨土也不松,顺着那边那条小溪就都流走了,没灾没害的,是块好地啊。您姥享福喽。听着外公的描述,眼前似乎早已是一片山花烂漫,溪水潺潺。 我离您近了,更近了,终于清晰的看到了刻在石碑上的您的名字。眼泪再也止不住了,用围巾掩着脸孔,紧紧的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啜泣的声音,我知道这里除了您还有两位让我无法忽略他们一点悲伤的人,我站在那儿不能动,我怕我动一下都会哭出声音。母亲打开我拿的手袋,取出一些纸走到您的石碑前,轻声的说:妈,丫儿来看您了,别再给孩子托梦了,她也惦着您,只是她离的太远了,来看您一次不容易,您别怪她。我再也仰制不住了,不知是因为劳累,还是因这生命不能承受之痛,双膝一软整个人就跪了下来,自己也不曾料想的痛哭起来。心底默念着:对不起,对不起。这么久才来看您,您走时因为我在考试,大家都瞒着我,我知道所有的亲朋都有去送您,唯独缺我,而我又是您那么疼爱那么宝贝着的。您第一次去学校看我,也是最后一次去学校看我时,我因在机房上机而没在,那么虚弱的您,已是重症缠身的您却还是记挂着我睡得暖不暖,床铺潮不潮,深知我挑食的您,还不停的寻问同寝室的姐妹,平时食堂里都吃啥,遇到不爱吃的怎么办,平时我自己洗衣时是用冷水还是热水,每次回家您也是这样问我,可您仍是不放心怕我只是安慰您、敷衍您。您走后同寝室的姐妹都亲切的称呼您为咱姥。我虽没看到您坐在我床边时看看这儿,摸摸那儿而后才放心的样子,可您走后我仍能感受到留在我床铺上的您的体温。现在我来了,那个您一手抱大,带大,二十几岁了您还会因为我爱吃大米花而只要听到有爆米花的声音,您就会房前房后的顺着声音不停的找,我不在身边您也会爆好了,打着手电走好远没有路灯的路为我送来,看到我开心的样子您就会很满足,从来不顾我责怪您以后不要送,等我去就好了。这样让您疼爱的我,来了,在离家五年后的今天终于回来了,就站在这里,您看到我了吗?妈妈说,坟前点柱香,那是报信用的,这样您就会知道有人来了,那么现在您是看到我了对不对?您在为握不到我的手而着急对不对。 现在我围着你的房子送去好多好多的纸钱,那熊熊的火光就是我握着你的手,你有感觉到温暖吗?你住这儿整一年了吧,无数个夜晚你都曾带我来过这里,是要我知道你一切都好,要我不要惦记对不对?现在我看到了,我放心了,你也放心了是不是?外公说你是享福了,可你把我带到这么大,却没吃到一口我为你买的点心,没穿一件我为你买的衣裳,更让我难以释怀的是,我竞然没能送你走完最后一程。此生大憾,无法弥补。 不能再哭了,您会心疼的。而母亲的的抽泣更是我所不能承受的。 不能再陪您了,因为这个冬天真的很冷,不能让外公着凉,那是我的责任。 我们要走了,这柱香燃完您也回吧好吗。你看,我们来与去留在雪坷里深深的脚印会一直陪你走过这个冬天,这样您就不会寂莫。而你留给我的点点滴滴也将永不磨灭。 别了那片松林。 永不别过我深爱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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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行,必有我师。
------------------------↘シ寧願笑著流淚~也不哭著說後悔シ↙ ╃→葉子oο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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