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看见那一个个军绿色的身影,就不由地想起了他---杨旭,一个年轻的生命。酸楚和哀怨也随之弥漫在心头,在满眶的泪水中重忆起那悲伤的幕幕......
几年前炎夏的一天,朋友的一个电话,让我们急匆匆地乘上了驶往武汉的列车。
一路心中的忐忑,在踏进武汉一家医院病房的刹那得到了证实:白色的病床上,伸展地躺着他,杨旭,这个我们眼看着长大,才离开我们一年多的十九岁的孩子。当时,他双目紧闭、全身发黄,氧气、呼吸机、吊瓶、插在身上的各种管子,无声地包围着他已濒临垂危的生命。
看到这眼前的惨状,我忍不住一下子扑了过去,撕心裂肺地哭喊了起来:“杨旭呀!杨旭!你睁睁眼呀!阿姨来看你来了......”已顾不得病房不许的规定,一任悲痛的呼喊和着泪水顺脸而下......伤悲中我握住了孩子垂在床边的手,一下子惊呆了:这哪里是孩子的手呀!只见那指掌间,一排厚硬的老茧突起着、开裂着、几乎握不起拳头。此时,我止不住悲伤失控地喝问那站在床尾着绿的身影:“你们让孩子干了甚么?怎么把手弄成这样?”那绿色的身影底声道:“他很勤奋,有闲时,战士的菜园里总有他......本来就要提他当班长的......”听着这样的回答,我怎么也无法止住满脸的泪水,把那双手捧起贴在了脸上,轻轻地磨挲着,想用那悲伤的泪水去柔软他掌间排排的硬结......那时侯,我甚至在心里埋怨着“傻孩子,你真是个傻孩子啊!......”
听他的战友们说:杨旭在这前几天就有点拉肚子,本来应该用些药的,可是他说“不碍事,慢慢就好了”。在湖北火炉样的炎热中,他值勤、站哨、防洪、军训、整理菜园子等等,一样也没拉下。
这是湖北鄂州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山坡上一片浓绿中阶梯式地排列着驻军的营房。这一天,这里的驻军正例行着五公里越野训练。年轻的军人们正在军营旁边的公路上奔跑,赤日炎炎下,他们个个挥汗如雨,湿透的军装帖在了胸前背后,却没有停下他们奔跑的脚步。暑热中,不时地有战士倒下,就躺在那路边,身边的战士就给他喂点水、休息一会儿,醒来后接着再跑......
此时,连日腹泻的杨旭,也正拖着无力的步子在坚持着。战友看到他步履颟跚混身大汗湿透的象水浇过一样,就劝他休息一下。可是他没有停下!没有停下他那渐已虚脱的步子,仍在坚持、坚持......此时,假如能有一位首长关心地让他躺下,哪怕是就在脚下的路边,给他喝点水休息一下,那该多好呀!可是没有,没有首长在身边,傻孩子他没有停下!他在已经昏沉的摇摇摆摆中仍然机械地坚持着、坚持着......终于,他在几位战士的搀扶下跑到了终点!
在这里,又是一个遗憾!一个要命的无知的遗憾!年轻的战士呀!你们快把他放下!让他平躺在地上!快让他过度缺血缺氧的大脑里尽快得到血液的补充!让他过底的血压有些恢复!!可是,他们不懂,他们继续架着他,往几层楼高的营房上走去,他们不敢把整理的象豆腐块儿样的床铺弄乱,就让他伏坐在桌前的电扇旁,又忙着去照顾那躺在路边的战友去了......这最后一线留住生命的机会,就这样在好心的无知中也失去了,杨旭过底的血压在虚脱中渐渐到了零点,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悄悄地在极度的缺血、缺氧、缺水中枯竭了......
尽管,在他失去意识之后,军医来了、首长来了。绿色的权威们,也为那躺在病床上的年轻人仍出了大把的票子。可是,太晚了,迟到的挽留已没有了意义!
就这样,我们的杨旭走了,带着父母深切的悲痛,带着亲友长流的泪水,带着那永久的遗撼,永远的走了!
那些日子里,我常常以泪洗面。不敢想起他,不敢想起那双手。杨旭,一个年仅十九岁的生命,人生对他才刚刚开始,仅仅为了那不该有的坚持、为了身边好心的无知、为了那种种的缺憾、就这样独自走了......
在以后的很长时间里,每当我看到影视中出现某某部队的官兵们在抢险前沿,如何如何挥洒血汗,我就想对他们呐喊、对军医们呐喊、对首长们呐喊:关爱这些年轻的生命吧!给他们知识,让他们懂得生命的可贵,不要轻易地把保贵的生命浪费在无知的遗撼之中,不要让杨旭的悲剧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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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夺去了他父亲的生命。两年后,孤苦伶丁的母亲,遇到了一位对她深表同情的好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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