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西部14——记忆透防 |
我“接触”萧红很晚。
青春期的我,是一个骨子里喜欢“逆”着来的人。在学习中国现代文学时,内心莫名强烈的排斥感,使我不能真正地理解许多优秀的作品。多年后,当我开始真正意义上的阅读《呼兰河传》时,我为其“上乘的美学品格”和萧红“过人的天纵之才”惊讶之时,也深深羞愧自己曾经的幼稚。之后,生活中缺乏“温暖爱意”的萧红,成了我喜爱的作家之一。如果我在少年时代就接触到萧红,我会早早越过表达的障碍,文字会自如许多。
萧红的文字是对故乡——呼兰河永远的惦念。
之所以写这么一段,是因为陇南一个叫透防的小村,不仅让我久久不忘,也是我写《行走西部》的起因。每次回忆,又总让我想起萧红描述过的呼兰小城二道街那个著名的大泥坑——下雨天淹死猪狗鸡猫之类的大泥坑;令无数穿长衫着短裤的各色男人和羞涩的小媳妇光腚的孩子开怀大笑的大泥坑。
一条不宽的河横穿公路,河中间正好有个大坑。平日河水浅,车辆缓缓而过,一旦遇上下雨,河水上涨,大坑就显出了威力——两三分钟的路,一两个小时也很走过。那些不知晓情况的倒霉司机,因为费劲儿地在大坑中挣扎、因为过不了河而气恼得破口大骂。这样的日子,透防村的村民就会聚集在河岸,哈哈大笑,像看电影一样开心。我们的车遇上了这样的情况,因为等待前面的车爬坑,司机说:早着哩,我去歇歇。全车的人就在河岸边休息。我就是在那会儿遇上了——他。
在开怀哄笑的人群中,一个人低下头颅,他身体周围的光和迎面而来的阴影一样浓重,互相覆盖,成为一种默想的姿态——就是这情景吸引了我。他抬起头,神情忧郁。我面对沉默忧郁的男人,心里就会发虚,同时也会好奇。怎么聊开的?不记得了。只记得他说的话——“没办法。咱穷。”他是个退伍军人,曾经走出过透防村,见识过许多的河。他告诉我,他天天琢磨,就是想在河上架一座桥。他用一根细小的棍在细沙滩上为我算了一笔帐,造一座桥,可是好几万元哩,靠县、靠乡都不是一下能解决的。“我反正铁了心,非造这桥不可。人不能憋枉死。”说这话时,我看见他眉宇间的哀愁,也看见他眼里苦笑中的坚毅。
我记住了他。我记住了他的表情。我记住了他的话语。我记住了透防村。我记忆了如此之久,最终成了牵挂。无法漠然的牵挂。几年来,我的日子淡淡复淡淡,浅浅又浅浅,很多的人和事已不再想起,但对一个男人视野抱负的尊重——也许这视野抱负并不宏大,却成为我长久的记忆;成为一个不曾褪色的画面,在我思维的每一个转弯处等着我,以不屈的姿势,向我挑战。
为什么?我问过自己。
经济的最高价值与最终的诉求,是富国强民。在西北乡村,无处不在的豪情壮志又不伦不类的标语口号,铺天造势一般。哗众取宠的口号只会误导人的判断。抽象地展望乡村经济发展,大多是欣欣然,涉及具体现实,就自有另一种景象。在激昂标语口号的后面,乡村生活和人们的精神世界往往呈现另外的真相:贫穷、贫乏、沉闷和沉重。而透防小村这个退伍军人,却真实地告诉了我——“我穷,但我有更坚定的决心”——虽然透着一股年少的心气,却让人动容。一个人将对外部世界的对抗转移至内心,并化作改变命运的渴望和努力,这,理应受到敬佩,因为那正是生活困境和凡俗人生中的艰难、希望和深情。
谁能说清楚,生活中的一粒小尘埃,它的上面是多么大的沧桑?谁又能说清楚,那些像石头一样沉默不语的人,他们会有多么坚硬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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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水 |
Re:行走西部14——记忆透防 |
回复时间: |
2005.12.26 17: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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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有幸见过萧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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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
空香 |
Re:行走西部14——记忆透防 |
回复时间: |
2005.12.26 21: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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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人的执着信念更值得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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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
落花风 |
Re:行走西部14——记忆透防 |
回复时间: |
2005.12.28 16:5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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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本来细细看后再来发此文的,可被徐博达抢先了呢,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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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
老松树 |
Re:行走西部14——记忆透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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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1.02 18: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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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改变命运的信念化作动力并努力着真值得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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