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祭
雪又无声地飘了一夜。清晨出门,空中柳絮似的雪花依然迎风飞舞,一片白得晶莹,白得刺眼,纯洁剔透,容不得半点玷污。高高低低的树木枝头,全挂着一簇簇毛茸茸的白花,“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诗句就蹦到脑海里了。雪,梨花,同样的洁白美丽,自上而下,纷纷扬扬,给人无限美好的遐想。但是,走在这洁白无声的世界里,我却不合时宜的想起一位已故的老人。 那是一位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人,然后就在某单位做了领导。做官以来一直清正无私。然后结婚,有了两对儿女。那是一九七几年的事情,这样的故事延续下去,应该是平淡而又幸福的。但是,忽然就传出了这个老人(那时应该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呢)和另一个女子有着很深的感情。那个女子只比他的大儿子大了三五岁。那个年代,离婚被视为洪水猛兽,婚外恋情更是没有听说过吧。至于他和他的妻子,这婚姻情感的内幕又有谁知晓呢? 总之,他可怜可悲的妻子撇下了四个孩子,寻了一根绳,自挂东南枝,离开了让她无法谅解的尘世,徒留他的丈夫,带着两双儿女,背着一世罪名,屈辱地生存。 被老人拉扯大的四个孩子,两个儿子成家立业,两个女儿远嫁他乡。却始终没有原谅自己的父亲。当年老人爱慕的女人,也终身未嫁,她也给人表示愿意照顾身体日益衰弱的老人,也有很多早已想明白的人上门给老人做媒,但是全被家人拒绝。他们称自己的父亲是老东西。 老人一生为官,直到提前退休。单位为了照顾他,特意为他盖了几间全新的砖房(那时还没有楼房),前面是有着十几棵果树的果园,后面有一片菜园,他那早已成家立业的两个儿子,空着自己的家,一人一间,只给老人留了朝西最小的一屋,然后在老人的房间正中摆着已逝几十年的母亲的遗像,房间终日昏昏,暗无天日。有很多次,我都看见老人孤独的蹲在那枝叶茂盛的梨树下,吸着一支又一支烟,然后换来阵阵剧烈咳嗽。我总是很心酸:这就是当年驰骋疆场的勇士吗?这就是多年清廉雷厉风行的老领导吗?仅仅刚过六十的年龄,却似到了风烛残年。这一生,竟然也为一个“情”字所困, 后来,我就听说,老人死了。两天后,才被人发现。就死在那一个万物复苏的春天,满院梨花盛开,老人静静的躺在陪伴他走过最后岁月的梨树下。洁白的梨花似一场悲伤的花瓣雨,似一场寒到极致凝成的雪花,纷纷扬扬,无声飘落,无声诉说,盖在老人满是沧桑的脸颊上,遮住老人无法紧闭的浑浊的看不清人世的双目,祭奠老人悲哀的却无法启齿的情感。 送葬的悲伤的人很多。已为人父的两个儿子满不在乎。为人母的两个女儿没有回来。还有一个蹉跎了青春岁月的孤独的女人压抑着哭泣。 雪依然在静静的飘落,散在我的发间,掩在我踽踽走过留下的痕迹上,飘过我无限感伤的心头。天地一色,似乎妄图用自己的纯洁,掩去世间一切繁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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