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发飞动，钟馗环眼如炬，狠狠地将食指戳入面前一青面獠牙小鬼眼中。小鬼身往后仰，眼中鲜血淋漓，裂唇残叫。
　　 画前，蜀主王衍赞叹不绝：“‘吴带当风’，道子此画看来是鬼风了。襟袖猎猎，髯发森森，令人观之腋汗毛耸，不寒而栗。实无愧画圣之名。”
　　 侍立一旁的黄筌微笑拈须，“圣上龙目神秀。此画虬须云鬓、毛根出肉、巨壮诡怪、肤脉连接。虽为小幅之制，却尽大家手笔！”
　　 “半仞之幅，精神尽致。”蜀主点头称是。少顷，“但以食指戳眼，如粗汉作妇人状，似乎未如拇指之痛快淋漓。”
　　 “爱卿丹青墨润笔清，百体无所不能。且为寡人一改此画如何？”蜀主侧首目视黄筌微笑。
　　 “这个——”黄筌稍做犹豫，“臣毫涩技拙，诚怕有辱先贤之名，难畅原画之神！”
　　 蜀主一摆手：“爱卿休要谦逊。今日寡人令你改画，说不定也是将来画史一段佳话呢！三日后白鹤殿，寡人要见爱卿之妙手全璧！”言毕蜀主大笑转身举步。张公公高呼“起驾”，黄筌忙躬身相送。众宫娥太监簇拥而去。
　　 黄筌立起身来，呆呆地对着钟馗沉思良久。
　　
　　 三日后，白鹤殿内。
　　 蜀主一脸不悦：“卿之手笔自非凡品，却为何怫逆寡人？”
　　 壁上悬挂着两幅钟馗图。新挂一幅钟馗以拇指抠入鬼眼。虽用笔较为工丽，但不失原作酣畅之意。
　　 黄筌微微一笑，躬身奏道：“圣上息怒，微臣即有天胆，也不敢有违圣谕。另做新制，实有臣的道理。”
　　 “哼？卿且讲来。”
　　 “圣上请看：道子之画沉腰塌肩、旋肘直臂，食指外四指紧握。全身劲力尽集于食指。若勉力改之，则劲力尽失。”
　　 蜀主凝目细看，微微点头。
　　 “而臣效作：扭腰耸肩、扬肘翻臂、五指箕张，通体力却在拇指。此牵一发而动全身之理。是以臣不敢妄改，还请圣上恕罪！”
　　 蜀主看了半晌，欣然击掌道：“好，好，好个牵一发而动全身。寡人不明画理，却错怪爱卿了！”
　　 “圣上操劳国事，心系社稷。不谙此等末流鄙理，乃是常情！”
　　 “国事、社稷？”蜀主仰天长叹，“亏是画理不明。为君者若政理不明，就难免愧对天下苍生及列祖列宗了！”
　　 “圣上所感颇深，启臣愚昧之思：为人须通情理，为官当明事理，为文须达文理，为乐当晓音理。臣为画，是以略通些笔墨之理了！”黄筌徐徐应道。
　　 蜀主目视黄筌，忽黠然一笑，“卿举一反三，清寡人耳目。料来绝非仅通画理！今日之事，理该褒奖啊！”
　　 黄筌长揖道：“臣谢圣上龙恩！”
　　 “呵呵，八卦殿下月竣工。寡人赏你三月内绘就四壁花卉禽鸟，令王公大臣一睹国手风采。此事于你乃莫大的荣耀。但如有差池，寡人就惩你抗旨狡辩在先，延误国事在后之罪了！”蜀主言毕大笑。
　　 黄筌瞠目结舌，“如此——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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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剑毫末技，诗文闲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