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我听到几声咳嗽,我知道父亲起床了,不到六点.然后是自行车的响动,我的父亲------一个锅炉工,要去上班了.临走时,他还不忘向屋里喊了一句:”你起来就生着炉子,天冷,别冻着他.”是对母亲说的,”他”指的是我.我还知道父亲的车筐里有几块干粮-------他早饭和午饭是在厂里吃的,喝白开水,啃冷馒头.”父亲太辛苦了”,这想法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只是一闪而过,因为,我又睡着了.
又是迷迷糊糊的,我听到母亲在窗外小心翼翼地问:”儿啊,我做饭吧?”
“几点了?”
“八点多了.”
"我再睡会儿.”
“你不饿吗?”
没等到我的回答,母亲惺惺的走了.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无论摆怎样的姿势,自己都不能再睡着了.于是麻利地爬了起来,来到堂屋,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视,找到遥控器,一屁股坐到离炉子最近的沙发上.直到这时,我才有工夫瞟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十点半了.母亲呢?
“妈,我饿了!”
“哦,哦,我马上做饭.”
声音从里屋传来,我才知道母亲收拾好一切,又眯了一觉.
“随便.”我的眼睛紧盯着电视.
母亲转身去做我所谓的随便了.
吃完”随便”已经十二点了.我一抹嘴继续我未尽的看电视事业,母亲麻利地拾被我弄的狼籍的餐桌.
“妈,我衣服脏了.”
哦,那你拿出来,我给你洗.”
“你自己去拿吧,在我床上.”
“哦.”
母亲在院子里洗衣服.
“妈,水开了!”听到炉子上扑扑的响声,我冲她喊到.
“哦.”母亲赶紧立起瘦小的身躯,在衣服上擦着原本干裂蜡黄,现在不知因为水太凉还是因为长时间浸泡抑或兼而有之而变的红里发白的手快步走进屋.
母亲俯身往我身旁的暖瓶里灌水时,我瞟了她一眼-------母亲干枯的头发可以用花白形容了.那一刻,我的心微微有些刺痛,但仅仅是那一刻,因为我的注意力又被电视吸引了.
再次听到父亲极具特色的咳嗽时,已经是下午六点了.
父亲走进屋.
“爸,回来了?”我的目光还在电视上.
“恩.”
“喝茶吧.”我指着桌上那杯我早上沏的被我喝过多次只剩下枯草味的”茶”说.
“恩.”父亲抓起杯子,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哪起在我身旁的暖瓶倒满了.
六点半,开饭了.
父亲一碗饭吃完,伸手把碗递给母亲,母亲从我和他之间的锅里盛出饭,再递给父亲,一切那么自然.我的一碗饭也吃完了,手微微往前一送,母亲连忙双手接过去.
“半碗.”我说.
“哦,半碗.”
当母亲讨好地笑着把盛满的碗放在我面前时,我嚷了起来:说了半碗半碗,还盛这么多!”母亲依然笑着:”看你在学校饿成什么样了,多吃点.”
晚饭吃完了,父亲母亲坐在我的对面一言不发的陪我看电视,因为,他们的儿子------我不喜欢吵.
七点半,父亲嘟囔了一句”到天气预报了.”见我没有换台的意思,父亲继续沉默.我知道,从我升入大学起,父亲这个泥腿子就开始关注千里之外那个东北最大城市的阴晴冷暖.多数时候他会比我这个当局者更先知道那里的天气变化并对我加以提示的.
十点,父亲母亲要去睡觉了,进屋时不忘提醒我:”天冷,你也早些睡吧.”我从鼻孔里挤出一声”恩”,身体却没有挪动.
凌晨一点,电视机上显示连续开机14小时30分,我有点瞌睡了.夜静,.除了电视的声音,我能清楚的听到夹杂着母亲梦呓的父亲时断时续的鼾声.关上电视,我突然感觉自己真的有点对不起他们.当然,这感觉也只是一闪而过,因为,我爬上床,很快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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