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芋是我们这个地方的称呼,有的地方叫白薯,有的地方还叫别的什么名字,我们这里比较土点,所以就叫白芋。
我出生的这个小县城很小,现在比过去扩大了好几倍,过去的城北郊已经成了城区的南部。在那个老城只有两条街,东面的是主街,西面的是菜市街,在两条街上只有屈指可数的几家公家的店面。整个县城,那时候一小会我就能跑一圈。那时候我才几岁,就住在菜市街南端的贫民窟里,象很多人家一样,家里非常穷,最大的愿望就是想能天天吃饱肚子。
在我刚上学的时候,书本费和学费都只要块吧钱,但是,那个时候我们家一个人一个月的生活费只能合到五块钱,所以每到放假的时候,母亲总要为几个孩子下个学期的费用发愁。所以对于我们家来说,假期的到来就意味着“打工”的开始,那时侯没有“打工”这个概念,就是利用假期干点小活。那时我很小,在暑假时我的任务就是去那条菜市街上卖大碗茶。
那时有不少小孩子上街卖茶,用的是那种非常低档的茶叶,在家里用柴火烧上一大锅开水,用那种土制的大铁皮壶装满,一只手拎着壶,另一只手拎着个小竹篮子,里面放上两三个大土碗,然后挤入那条只有几米宽的菜市,顺着街道来回的巡逻,不听的吆喝:“喝茶叶茶喽------一分钱一碗喽------”那声音拖得老长,还带着一点抑扬顿挫的悠扬。在吆喝的同时,还专心的注意着街边卖菜农民的眼神,一旦感觉哪位有喝茶的意思,立刻抢上前去,为其满满的倒上一碗,因为前后还有别的卖茶的孩子,动作慢了就可能丢掉这笔生意。每天中午菜市街散场后,我都会把不少的小硬币交到母亲手里,然后,母亲小心地收好。象这样,一个暑假下来,也能够把下个学期的费用挣上来。
那时侯都很穷,来卖菜的农民也不轻易喝茶的,所以很多时候生意都不好,拎着那个大壶来回走,常常让人焦急,特别是临近中午时,又累又饿,有时就蹲在路边歇歇,一边失神的发呆。在菜市街的北头有个卖煮白芋的胖老头,每天他都在那里卖他的那一锅煮白芋,一大锅白芋煮得味道浓浓的,老远就能闻到那里的香甜气息。每天我卖茶累的时候,就喜欢在那旁边歇脚,看别人在那香甜地吃那白芋,偷偷地感受那里飘散出来的香甜气息。
那天很热,中午了,还有半壶茶没卖掉,菜市上的人渐渐地散了,我无精打采地蹲在路边,呆呆地摆弄着手里的几枚一分硬币。摆弄着摆弄着,一不小心,一枚硬币掉在地上,滚出老远,倒在一个卖菜的老妇女的箩筐旁边。我赶忙跑过去抓将回来,不料,那个老妇女看见了,硬说那一分钱是她掉的,非要我还给她不可。她来夺,我就是不给!她加大嗓门使厉害,我紧握硬币瞪着眼和她理论。好在旁边有人见证,那老女人才自知理亏而作罢。我抹去屈辱的泪,拎起我的道具,愤恨地离开了那个鬼地方。
茫然的,我又定点到了那个白芋锅边,靠在那根我常靠的电线秆子上发呆。头上的太阳火辣辣的,肚子里咕咕乱叫,不由自主地让你凝视那个飘着香甜的白芋锅子,凝视尚存的几个吃白芋的人。
吃白芋的吐着白芋皮,一个一个里的离去。卖白芋的胖老头一个一个清理着案子上的碗,随手将碗底的残留倒去。一个小东西随着那老头的动作滚到我前面不远的地方,定眼一看,原来是一块残留白芋头。它让我近距离的感受了那股香甜,也使我本来就咕咕作响的肚子加大了动作。旁边没什么人,真想偷偷地把它拿过来感受一下那种大锅白芋的味道。但是自己天生就是过于自尊的人,虽然那股愿望是那般的强烈,但始终没有转化成行动。然而,虽然没有行动,但是眼球却总也挣脱不开那块白芋。
“二毛,怎么还不回家?把俺妈都急死了!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都一点多了……”
原来是大姐找我来了。
“饿不饿?要不买个白芋吃?”大姐似乎看出了什么。
“不饿,茶还有两碗没卖碗呢……”
“不卖了,回家吃饭吧……”
我随着大姐回家,路上我告诉大姐今天卖了快两毛钱呢!再有几天就够学费了……我还告诉大姐说那个老头的白芋好香哦……
后来,生活渐渐好了,那个胖老头也死了,那个白芋锅子也一块消失了,街面上再也没有卖煮白芋的了,我也一直没有尝过那个胖老头煮白芋的味道……直到现在,当我看到白芋的时候,就想起了那个卖煮白芋的胖老头,也就想起了那块滚落在我前面不远处的白芋头,我常常琢磨:那块白芋头到底是个什么味道呢……
------------------------
一个人
孤立而快乐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