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在五一过后,经在第一人民医院检查确诊为前列腺增肥需手术治疗住进了医院,这是附近两个地区医疗条件和医术有相当影响的权威医院,启用不到一年的住院部大楼,宽敞明亮,整洁卫生,装有四个电梯分类使用.父亲住进了位于六楼的泌尿肾科.
一 、 14号病床----术前待查病房
这是有三个病床的普通病房,此间还有13号和15号两张病床,几年来想借助药物治疗的父亲在无效果且病情已加重的时候,经儿女多次劝解,父亲才同意手术治疗.在这个病房里父亲没有多少事,只是接受各种术前检查,随时也可以回家去吃饭,同病房的另外两个病人都是和父亲年龄相仿的近七旬的老人.
13号病床住着一个外地的农民,微胖,得的膀胱瘤,也在做进一步检查,在上海打工专程为他父亲的病而赶回来的小儿子在陪护,小伙子20多岁,很干练,做为病友的晚辈,我们有时会在医院指定的吸烟室闲聊一会,在以后的时间我们接触很多,他父亲的病情已扩散到了晚期,必须切除膀胱,权衡再三后,小伙子从老家叫来了兄长,经商议后决定放弃治疗。在给我说这些话时,他含着眼泪说:要用给父亲做手术的钱,带这个从未出过远门的父亲到省城游玩,让父亲吃他见都很少见的东西。这就是一个在没有希望而抱有美好向往的年轻人能给自己父亲所做的最后一点安慰.
这个父亲在临出院时来到了父亲的病房,一直脸带沮丧的老人,哪天穿的很整洁,理了头发,刮了脸,给我父亲说:他要和儿子去省城游玩,暂时不打算回家。站在旁边的儿子,那复杂的眼神至今还留在我的脑海里。医生曾说,不做手术他可能有半年的生命,要是手术就得有个良好的环境才能多活几年。可他们做不到,就这样放弃了。我送父子两到电梯口,再无言语.我觉的用什么语言都不能安慰他们悲哀而复杂的心情。
15号病床住着一个因车祸致使尿路挤压,在当地小医院手术后而引起的并发症,来这里进行康复治疗。这是个外地的乡村退休教师,有退休工资,家境较好,一儿一女,儿子和十三床的小伙子一样,看起来很老实,有30多岁,照看他父亲很仔细,在几十个日日夜夜里几乎一直守护着他的父亲,言语很少,我们见面时多以点头示意。这是个已见明显治疗效果的病人,精神状态就好多了.有一天女儿和女婿从老家来看望,那种大大咧咧,无所顾及的习惯暴露无疑,把病床搞成了炕头,吃着女儿带来的烧鸡和西瓜,且和女婿吞云吐雾。同是病友,我不便说,就只好开大了窗户,拉开了门。在确定父亲手术的前一个晚上,我代表家属和医院签了好几份协议,且要在早上给父亲灌肠,那晚父亲挚意要我回家去睡,第二天来早点就可以了.谁知我早六点到医院后,父亲已灌肠完毕,是15床的哪个晚辈给父亲帮的忙,为此我感到惭愧.
二 、 46号病床------重症监护室
父亲哪天的手术排在第二位,在他之前是4床的一个女孩,做肾脏切除手术.中午11.20左右,父亲被手术室的护士接到了手术床上,在临进手术室时我握了一下父亲的手,感觉他有些紧张.我和家人还有其他病人的家属都焦躁不安的地等待着,等待着.不多一会,手术室的门开了,一个大夫,提着一个血糊糊的塑料袋在门口喊4床的家属,让他们的家人看被从病人身体上切下的足有二三斤重的一大块血状物,是复水和一个被切下的肾脏.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着,我不时看着墙上的那个大钟,大家忘记了吃饭.12.50父亲的主治大夫出来了,我和家人涌向门口,护士用一把镊子拨弄着瓷盘里如蚕茧大小的两个肉块,这是父亲身上切下的,手术很成功.父亲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的46号病床.
在医生的指导下,我和家人把身体微弱的父亲抬到46床,父亲的下身和伤口还在渗血.他叫我们去吃饭,我根据实际情况做了简单的安排,我留下其余的人去吃饭了.
多年前岳母曾做胆结石手术时,我目睹了她手术后的痛苦表情.所以对这次的陪护绝不能掉以轻心.晚上我和妻陪在父亲的病床边,父亲渐渐有了精神,可疼痛也随之而来,虽然我们建议给父亲用了止疼泵,可还是在晚上12点左右疼痛能耐,我叫来了护士,给父亲注射了一支强力止疼针剂,父亲安睡了.我才有空观察了一下其他病床的病人和监护室.这是个大房子,有四张病床,43床也是两口子,那个守侯在老人身边不停的给病人擦洗和喂水的女人,肯定是老人的女儿,在他的眼里没有埋怨和睡意,而那个男人已经有了鼾睡声.
44床就是那个切除肾脏的女孩,一个20多岁很帅气的小伙子始终守在她的床前.在后来的闲聊中,知道他是云南人,两个在广州打工认识的,在他的阿护和细心的照料下,女孩身上开了一个18公分长的刀口却没有呻吟一声.
在夜里4点种,父亲突然醒来,我还没来的及反应,他已经从床上坐起,大骂我不管他的死活,我扑过去在压住他的同时打开了呼叫器.父亲凄厉的吼叫,撕破了夜间的宁静,护士来了,这是一个很漂亮且善解人意的30多岁的女人,她先把父亲从迷幻中叫醒,只一会功夫,父亲稍微稳定了.但还在骂我,不愿看见我.我知道他疼,没处释放.我强忍着泪水,把妻推到父亲眼前,让她和父亲说话.我走出了监护室,来到过道尽头,拉开窗户,让夜间的凉风吹着我,我猛吸着香烟,控制着自己,可泪水还是不听使唤的流了出来,我痛苦极了。
天渐渐亮了,父亲也好点了。下午我去换弟弟时,他嘲弄我没有照顾好父亲,我没有辩驳,只是叫弟弟晚上来时把弟媳也叫上。我是利用父亲在妻和弟媳面前不好发作,只能尽力控制自己,虽然我的做法对父亲有些残忍,可我知道手术后的疼痛谁也代替不了,只有靠他自己。如我所料,父亲的反应比前一晚上更强烈,弟媳起到了弟弟起不到的作用。
三、9号病床-----治疗恢复病房
术后第三天,父亲转到普通病房的9床,也许前两晚的疼痛让他太疲惫了,在十几个小时的输液时间里他总在睡觉,我遵医生的意思不时要把他唤醒,父亲能忍住疼痛了,也可以吃流食了。我和弟弟轮流着给父亲擦洗身体,父亲恢复的很正常,妻和弟媳在家里给父亲按医生的嘱托调剂伙食。我在给父亲洗脚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欣慰。可他只给我了两次这样的机会,在能走动的时间绝不让我扶他到卫生间,不让我给他洗脚。
7床是一个比父亲小几岁的尿毒症病人,20多年了,现在全靠透析维持,换肾太贵,单位不好,医保也有限。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可我看到他的两个儿子在工作之余,每晚都要轮流照看他们的父亲,给父亲洗脚、洗脸。据说哥两都没有成家,可他们早已到了该结婚的年龄,在他们的谈话里没有结婚的话语,只有给老人如何换肾的打算。
我说医院是人间地狱,上演了多少悲哀和对生命的无奈,这是生命的交错,在阴阳之间与生命抗横。
在每个病房里又上演着比亲情还珍贵的友情,病友的相互关爱不就是对生命的延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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