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罪
日曆上的數字越來越接近那個醒目的紅圈 。我坐在屋子的中央對著一堆衣物發呆。終於狠了狠心,拿起剪刀,閉著眼睛隨便抓起一件就往下剪。不管是香奈儿, 曼秀雷墩或是任何世界名家的設計,都不放過,再那個數字後日子中,這些名貴的衣服,將不再與我有任何的交集。
又是那個熟悉的樂曲,讓我記起,手機似乎也要扔掉。
我看著它,卻不打算去要接的想法。樂音剛落,我立即關機。我也需要時間去改變,畢竟一下子要剪斷以前的所有,總不似如剪衣服般簡單。也許,要改變行程了,既然都是離開,為何不選擇撒脫一些呢?
我看者滿地的衣物與首飾,無奈的笑笑,從櫃子中隨意的抽出一個皮包,只塞入證件與錢夾。穿好皮鞋後,一步一步的向門退。終於走到了門邊,我伸手將所有的燈都打開,這樣會看得更清楚吧,儘管我對它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要走了嗎?去了就不會再回頭了吧,嘴角似乎在微微的上揚,那一瞬間,我用勁自己所有的力氣將門扣上,然後毅然的轉身,並調節步子,走出一個優美的姿勢。
陽光很刺眼,我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看著那些匆匆擦肩的人們,他們究竟是從哪來,又是急著趕去哪呢?
不知不覺中又走到了海邊,喜歡這種城市,大概就是因為隨時都可以聽到海浪的聲音吧。陽光過於刺眼,但深處的大海卻溫柔得讓人流淚。每一種寂寞,都有自己懶散的角落,每一莊愛情,都有自己獨特的面貌,每一個女人都有自己魅豔的顏色,而每一樣選擇,你都可以選擇,或者留給今天的風,昨天的雲,又或是明天的蝴蝶的翅膀。
去到一個美髮沙龍,要求他把我齊腰的長髮剪掉,並且將它染成黑色。理髮師很不解的問我是不是確定要這樣做,我微笑著,並點頭。從毛蟲可以蛻變成蝴蝶,可是要從蝴蝶在變回毛蟲,是否真的可以辦得到呢?
只能定到明日的飛機,今天呢?要去哪?這個城市中最令我留戀的又是哪里呢?每個曾有故事的地方,都不願再去涉足,但是陌生的地方卻又令我如此的恐懼。當頭髮只觸到肩時,我還是不忍,只能讓理髮師停手,但顏色卻是一定要染回來的。黑色,似乎已是快要遺忘了的東西。要找回來的,還有多少呢?能找回的又還剩多少呢?
“Gin&Bitter.” 也許這是唯一不用告別的東西吧,但是,少了琴酒,還會有味道嗎?當最後一口飲盡時,杯口竟然會有淚珠滑落。失去竟會如此的痛苦?或許也不儘然吧,苦味酒的離開只會讓他重新恢復香氣,加上少了枯澀的味道也只會更完美吧。少了苦味酒的琴酒同樣誘人,可是少了琴酒的苦味酒就不會再有任何魅力了。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接觸這些的,我已經記不清了,似乎已成爲構成生活基本元素。現在要將一切抽離,而剩下的能是什麽顔色?那時的記憶也只剩一些殘缺不全的片段,人們總是說純潔的白色是令人懷念的完美,可是在我的記憶中,五光流溢的色彩似乎佔據了整個空間,白色?究竟被藏于哪個陰翳的舊角落,又或者是早已被那些色彩所染得面目全非。但是,我所喜歡的又是那種色彩?我不知道,那些眩目的顔色已經充斥了全部,還能去選擇嗎?甚至連選擇接受或捨棄的權利都沒有。竟然總是在暗灰地下,又有什麽權利去祈叮欠N神聽不到的陡妫粫玫剿缫暤哪抗舛选
我很努力的遺忘,但是那個影子卻越來越越清晰,我就要離開,獨自離開,也許衣服可以燒掉,頭髮可以剪掉,但是記憶要如何抽掉,不留一絲痕迹。打開煙盒,似乎只剩六根香煙了,漫漫黑夜,少了它們要怎麽度過,而明日以後呢?明日以後的黑夜,那種恐懼讓我不敢繼續。算了,過了今夜再說吧。
他要兩日後才從歐洲公幹回來,回來以後呢?不知道他會需要多長的時間,才會發現我的消失,又需要多少時間去接受,應該很快吧,他總是那樣的驕傲,傲視一切。算算日子,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快半年了吧,其實這也是一開始就知道的結果。和他的相遇,也是在這種環境,酒意沈迷,煙霧繚繞。只因Bitter&GIN,是的只是一杯酒,卻讓我付出所有,似乎很賤,不過我也沒有否認,就在那個晚上,初次相見的夜晚,我決定和他走,去一個我從來就不曾涉足的城市。不可否認,也許我是愛的,可以爲之築上一個高尚的理由,但是他呢?讓他決定帶我去他所在的城市,應該只是我的臉蛋和床單上的紅迹,讓他覺得似乎成爲一個可負的責任。於是我隨他走了,成爲他的秘書及女人。那個時候,我剛好處在大四實習期,沒想到吧,經過三年多的大學生活,要得到一份工作,竟需如此,也許只是我一開始就動機不純吧,如果說讓他開始接受我的只是容貌,可他對我而言又何嘗不是如此,只是双方的定位不一而已。
就這樣我來到了這個城市,當那個晚上我看到他時就知道他的身價一定不低,但是卻沒要料到原來不單單只是不低那樣簡單。也許他具有王子的一切,單只可惜原來世界中並不是只有王子和公主。從此我就進入了他的生活,也因此進入了上流社會的圈子,我確實不是貴族,但也不至於是貧民,所以也還算得心應手。甚至連他都驚奇於我的表現。我住在他爲我設置的一所公寓中,我们的关系,大概也能解释为属下和情人,那個只是我的房子,並不是我們的,當然也不會是我的家。
儘管我一直以爲那種就是我要的家。我需要的不是任何人,家對我而言只是一個舒適的環境,我需要的不是任何人。在大學的時候,我總是想回家,但絕不是因爲想念父母,我所思念的也只是家中的各種優越條件而已。而我明天真的要回家了,曾經生活了十幾年的城市,回到父母的身邊,經管我不喜歡但這也是不更的事實,我始終要回到的自己的世界,從出身到如今,所有的道路他們早已幫我選定,並鋪平,這一次只是一個玩笑的遊戲,總要結束。我會回去,去當一個普通的公務員,那種小資的生活,當然在此之前我需要變回去,將蝴蝶的彩衣脫去,換上毛蟲的樣子,在我父親心中的樣子,儘管早在多年前就已失去。但是還是存於他心中的,也是我一直未曾撕破的。我承認我是那樣的物質,就算不是貴族,也決不能作平民。
可是,原来这个游戏并不是那样的简单,我以为我可以很潇洒,原来还是会心痛。GIN,并不那种想忘就可以遗忘的味道,那种感觉已深入骨髓,怎能如此简单的剪断。我不想说但是却不能不承认我的爱。那种近于自虐的爱。从一开始就是错,也许真的付出了很多,真的爱的很深,可是应该也不算什么,也不能说很多,因为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知道是一团火也是如飞蛾般的扑来了,这种结果也只是咎由自取。
每天总是最害怕夜幕的降临,我尝试所有的办法,要知道就算不谈爱,还有多少的工作,失眠亦不是一种罪。于是总是很开心于每次感冒,一粒药丸,原来可以帮我那么多,这样也可以厚颜无耻的对自己欺骗。
“GIN & IT”我对酒保说。琴酒真不愧是基酒之王,无论与什么调和都是一样的诱人。
琴,你永远是王,而我也只是你众多附属品之一罢了,苦味那么明显的答案。我就要走了,永远的离开你,我知道你也不会为此动容像我这样投怀送抱的女人,真的不值得,精明如你又怎会算不清呢?
我知道你会花更多的时间在我身上,只是我比较让你省心而已。我从不要求你说爱我,哪怕是第一个晚上发生的一切,你也比较愿意解释为一场交易。而我从来不否认,既然你喜欢这样,就如你所愿。你喜欢怎样的女人我就是怎样的女人。我也这样告诉自己,才半年,就算那天情迷也只是一夜,能有多爱,还不只是爱你的钱而已。但是就算骗尽众人,也是要怎样去骗自己?我反复的告戒自己转身走开,没什么了不起的,失去你没什么了不起,没什么可惜。我想我有那么多的泪在半夜流过,总会蜕变,痛过就会有美丽的翅膀,终于可以不哭着求着要你爱我。其实我已哭着求着要你爱我很多很多次,只是从不让你知道。
我不知道这样是对是错,纵然无论我有多依恋你,只要你要走,我就笑着说再见。纵然我有多么想你,只要你未想起我,我就绝对不会在你面前出现。自从认识你开始我每日都活在对你等待中,整日整夜的握着电话,只为了那简单的只字片语,就只是这样我也心满意足。当然你每次意外的来见我,我都忍不住欣喜若狂,可是我也能看出你眼角里的鄙视,当然,你只当我是为了那些名贵的礼物,在你心中我和那些卖笑的女人又有什么区别呢?可是,我有自己的骄傲,既然你从不爱我,从不怜惜我,纵然我有千般不舍万般不愿,纵然我会突然在狂欢时留下眼泪,纵然我半夜里突然想起你一句话,然后再也睡不下,睁着眼睛到了天亮,我也要自己将这些一点点消化并将它埋葬。我不会让你知道,让你看见,我这样的愚蠢和无助。心高气傲的女孩,这样羞耻于让你看到我想念。只因为你不爱,既然你不爱,而我又怎会让你看见我的爱。诗词中里的闺中怨难道看得还不够吗?如果那样,除了你那得意的笑,我还能得到些什么?我情愿做这样一个物质的女人,无爱总要比索爱不得而来得高贵不是吗?我让你知道,你也只过不是我的一位金主而已,我们只是在交易,平等的交易。即使这样,我也没有开口问你要过什么,但是你无论要求什么之前,都会给我相当高的报酬。所以我的不开口,你也不会在意。在你看来你给我的,已经要比我所要求要高许多。我想你之所以会欣赏我,也只是物有所值,毕竟近四年的大学课程,也不会是一无所用。而且我又相当清楚你的规则,从不会为这种单纯的交易冠上什么高贵的外衣,清楚自己所要扮演的角色,甚至在自己的两种角色间也决不会相混。
我已经不知道,我要了第几杯。只是一味沉溺于那种味道,直到酒保告诉我要打烊了,才让我从这种沉迷中苏醒。还有几个小时,就可以去机场了,几个小时,梦就要醒了,这里的一切都会离我远去。我又回到了海边,深夜大海竟是如此的沉寂。我知道这是最后一个晚上,能和你一起呼吸同样的空气的最后一晚,因为只有在你的身边我才能感到呼吸着空气。天空布满了星星,好美,但却美得那样的断人心肠。手上的钻戒在月色下散耀着晶莹的光辉,人们都说钻石是女人的星星,从你送给我的第一天开始,我就一直戴着它。但是你不会记得,哪怕你会记得你也只会认为,是那个光芒吸引我。我只是想要一个戒指,一个你送的戒指,尽管我知道那没有我所期待的任何,可我还是这样心甘情愿的做你的奴隶,要知道我的一切都是属于你的,失去你我将一无所有,可是我究竟有拥有过吗?
风好冷,我卷缩着一点点的舔着自己,冷冷的没有味道,那一瞬间我忽然很渴望尝到血的味道。于是,我将瑞士军刀握在手上,端详着自己的身体。不记得从什么起养成带刀的习惯,我害怕黑夜,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很怕很怕,自从认识你以后这种恐惧欲演欲烈,于是我开始依赖那些能让我平静下来的东西,如军刀,佩饰还有药物。每天夜里,当我被恐惧和绝望的思念折磨得透不气来的时候,总是憎恨自己,我失去了所有感觉,我开始怀疑自己除了一具冰冷的躯体还有什么?剩下的就只有恐惧和心痛。我好想自己知道自己还会不知道痛,好想看到那种鲜红的液体从自己身体涌出来的那种美艳。可是,不行,因为,我不能留下任何痕迹让你看到,更何况对你而言身体也是我的价值之一。也的确很有价值,因为它们我在你身上得到了很多东西,只是可惜那些都不是我所想要的。
刀锋泛着清辉的月光,冷艳得让人心动。如今要离你而去,那就不会再有顾虑了,终于有了一点点权利。忽然间,那些红色的液体,不再能满足我,我开始想到了死亡。你也无需惊恐,正如以往一样,就算是死亡我依旧自己承担,当然也不会为它加注任何高贵理由。难道说是因为爱你所以去死,这种荒缪的理由就连自己都难以相信。我只是好累,那种骇人的恐惧让我无力承担。这不叫爱,而是我自私的逃避,我真的好难想象今后的等待的每个黑夜,那种没有灵魂,没有思想只有永恒的恐惧和绝望。如果可以结束倒真是很让人期待。我没有留下任何东西,正如我没有带走任何一样。你永远不会知道我爱你,渐渐的你就会遗忘我的一切,我只在你的生命中匆匆而过,一个毫无任何地位,根本不配让你记起。可是在我的生命中,你竟是如此的重要,可以主宰我的一切。我永远不会让你知道真相,我害怕你的泪,因为那真的很痛。痛苦由一个人承担就够了,你总是说我太过精明,竟然如此我又岂会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
不知道什么时候,黑夜渐渐褪去,久违的阳光从天边的细缝中泻下,竟然会感到一丝暖意。恐惧已经随着黑夜消逝,看时间,我也可以走了,回到过去,回到现实,回到属于我的世界……
我将手上的戒指摘下,并掷入大海,要知道无论在哪大海总是相连的,今天的阳光带我逃离了黑暗,可是那种在我心中永恒的夜那么漫长,阳光每次总能够那么及时的出现吗?我会努力的遗忘,直到一切过去,但倘若终有插上翅膀的一天,我也知道何处是归所,不会迷失在寻找有你气息的方向。
明天怎样,有谁人会知道呢?我真的累了,明天的事留待回到我所熟悉的城市时再去想吧,也许到那时我就可以忍受了,明天我也许会重新想到其他的某个办法,又或许会再遇到别的事,毕竟明天已经是另外一天了……
------------------------ 芷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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