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爱1214--[无尽的梦之卷] |
第十三天
--[无尽的梦之卷]—
早晨八点,闹钟就开始在陈默的耳边跳起舞来。然而闹钟的舞蹈才刚开始,一只手就将它阻止了。陈默六点就已经醒了,莫名的早。对于巴黎这个城市而言,早上六点只属于地铁和清洁工人和那些离工作地和学校很远的人。每天,巴黎的地铁五点半开始运作,学校八点开始上课,公司九点钟开门,商店九点半开始营业,银行十点钟工作。而陈默的课,是在下午。
六点,陈默仰面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窗外天已经亮了,有一些鸟叫声,垃圾车收垃圾时发出咔咔的声音。陈默看了看表,时间还早,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还是醒着。陈默看了看日历,八月三十一日,又到了秋天了。
八点,陈默起床,洗了脸,发现镜子里的自己有点颓废。头发乱乱地,用手沾了点水,在头发上抹了抹,找来刮胡刀,刮了刮潦草的胡子。这样看起来精神多了,他满意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在吃了些面包之后,陈默清洗了几件堆积的脏衣服,举了举哑铃,然后坐下来开始看书。
下午的课有些无聊,自从陈默换了一个女老师。她总是谈论些化妆、减肥、星座、情人故事等等的事情。陈默感觉到自己有一丝走神。这时,不知道老师讲了个什么样的笑话,教室里的人都笑了。陈默望着她,也跟着干笑了几声。陈默看了看周围的人,觉得他们笑的是那么的开心。看着一张张笑脸,他觉得似乎没有任何烦恼围绕着他们。然而,陈默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在巴黎这个城市。巴黎人的头脑有时候很简单,不过陈默开始觉得这是他们聪明的地方。没那么多的烦恼,活着,也就会开心点。
晚上,陈默去拜访了几个朋友,吃了顿还算不错的晚餐。此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陈默站在圣拉扎赫的地铁站台上,等着十三号线开往夏地隆-蒙托西方向的地铁。站台上没有几个人,可以听见远处几个人在大声地喧哗着。可能又是哪个黑人或阿拉伯人没有买票,正在和查票员争吵吧,陈默猜测着。这附近是小巴黎的十七区,住着许多的黑人和阿拉伯人,偶尔,也可以看见一两个亚洲人。这个地铁站有些破旧,墙上的巨幅广告被人喷上了一些小的涂鸦和脏话。陈默皱了皱鼻子,地铁站里的气味很难闻,有一些腥臭的气息。今年的夏天,欧洲特别地热,高温持续了十几天,听说全欧死了上万人。难道,这里也有被热死的乞丐?地铁来了,陈默打断自己这个让人有点作呕的想法,踏进了车厢。
第十四天
地铁一直往南行驶,路过著名的香榭里舍,再过两站是瓦荷尼。瓦荷尼这一站的地铁站台上树立着罗丹的雕像:“思考者”,旁边是巴尔扎克像。它们都是复制品,在站台上有些暗淡的白色灯光照射下,反射出一些幽暗的光,显得格外地沉静。“思考者”似乎真正在思考,巴尔扎克则望着来来去去的地铁若有所思。陈默从没有在这站下过车,因此对于为什么站台里会摆放这两尊雕像,是为了装饰还是有什么特别的故事…陈默不得而知。
陈默在蒙巴赫那斯站下了车,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十一点半了。他抬头看了看标示牌,走进了转乘六号线地铁的站台口。蒙巴赫那斯站位于小巴黎的十四区,这里住着数量不少的外国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办事处也设在这个区。陈默穿过细长的走廊,身边有一些外国人和巴黎人。他可以听见一些音乐声在走廊里回荡。是手风琴的发出的声音,音乐悠扬而又显得有一点哀伤。陈默并不知道乐曲的名字。然而,那美妙的声音却让他心里的某个地方产生了共鸣。走廊的尽头,一个年轻人正半闭着双眼坐在站台口,陶醉地拉着手风琴。拉琴者前面的摊开的手风琴箱里散落着一些面值不等的钱币。陈默在拉琴者面前停了停,将手伸进了裤兜。正当他考虑着是否给他几毛钱的时候,六号线往东方向行驶的地铁进站了。陈默只得将手重新又拿出裤兜,急赶两步踏进了车厢。
从蒙巴赫那斯到意大利广场有七站,已经是十一点三十五了,车厢里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人,陈默有点累,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地铁走走停停,像一个舒适的摇篮,微微地摇晃着,将陈默送入了梦乡…
第十五天
陈默从睡梦中醒来,忘记了自己昨晚做了怎样的梦,甚至忘记了自己昨天是怎么回到家里的。他看了看闹钟,又是早上六点。时间还早,于是他又习惯性地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望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八点,闹钟又跳起习惯的舞蹈。然而闹钟的舞蹈刚开了个头,立即被陈默的手阻止了。陈默起来洗了把脸,瞧了镜子里的自己一眼。胡子长的真快,昨天才刮的,今天又长这么长了。他刮了胡子,又用手沾了点水将有些乱的头发抹了抹顺。这样看起来精神多了,陈默满意地看着镜子另一边的自己。他吃了几片面包,举了举哑铃,然后坐下来开始看书。
下午的课,依然那么无聊,那位女老师还是喜欢孜孜不倦的重复着她喜欢的话题。陈默感觉到自己有一丝走神。这时,不清楚她讲了个什么样的笑话,教室里的人都笑了。陈默看着老师,也跟着干笑了几声。突然,他觉得这个场景是那么的熟悉,似乎在什么地方经历过。他开始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上完课,陈默去超级市场买了些菜,回到家中,休息了片刻,到厨房开始做晚饭。房里的电话响了起来,陈默放下菜刀,冲回房。虽然不知道是谁打来的,可他从不喜欢让人老等。他接起电话,是朋友打来的。
“在哪里啊?”
“在家里。”
“说好今天晚上过来玩的,怎么还在屋里啊?!”电话里传出抱怨声。
“是么?昨天不是才去过你那里么?”陈默有些奇怪。
“什么时候?昨天你没有来过啊…”
“等一等,”陈默迟疑了一下,发现有些不太对头。他明明记得昨天去过他家的…
“今天是几号?”陈默突然急急地问了一句。
“怎么了?今天是——八月三十一号。”
“你确定?今天不是九月一号么?”
“当然,肯定是八月三十一号,我今天才去过银行。你弄错了吧。”
“啊,对不起,今天我有些事情要处理,不能去你那里了…”
陈默上完课回来就觉得不太对劲。现在,他终于发现是什么地方不对劲了。他记得自己昨天已经去过朋友家了,也记得昨天就是三十一日。难道自己糊涂了?不可能,陈默躺在床上对自己说。他是个对时间很敏感的人,没有可能记错。他开始回忆昨天发生的每一件事。是朋友搞错了?没可能,再怎么健忘也不可能连昨天自己是否去过他家也记不得啊。是我在做梦?也没可能,陈默可以肯定,现实发生的事情,绝对和梦境是不同的。想了一晚,他始终理不出一个头绪来。陈默唯一不能确定的是——昨天晚上自己从蒙巴赫那斯站上了六号线的地铁,之后,怎么也想不起发生过什么事了。
陈默感觉很疲倦,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第十六天
清晨,陈默忽然间醒了过来。他看了一眼闹钟,又是六点。他不禁皱了皱眉头,昨天晚上似乎做了个奇怪的梦——自己连续度过了两个八月三十一日。
时间还早,他轻轻地吐了口气,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继续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出神。陈默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也许只是等待着八点正的那短暂的一阵闹铃声。
七点,陈默觉得自己不能再躺下去了,于是抬手关掉了闹铃。起床,洗了洗脸,刮掉参差不齐的胡子,吃了几片面包,举了举哑铃,然后坐下来看书。
下午的课依旧是那么无聊,陈默觉得有点疲倦,托着下巴,继续听那个女老师胡掰。她讲了个小笑话,整个教室的人都笑了起来。陈默望着她也傻笑了两声。突然,他的笑容僵住了——这个笑话太耳熟了,似乎昨天才听过。难道,今天仍然是八月三十一日?陈默被自己这个疯狂的想法给吓了一跳,差点从板凳上跌了下来…
一下课,陈默便冲出了教室,他要去证实这个看起来有点荒谬想法。他冲进路边一个空着的电话亭,打了个电话给朋友。
“喂,我是陈默,先别说别的,今天,几号?”
“今天?八月——三十一号。怎么了?对了,今晚你不是要到我这里来玩么?我刚要去银行…”
陈默没等朋友说完,挂了电话。他抱着头,嘴里骂骂咧咧地走出电话亭,觉得自己就快要疯掉了。对于他来说,时间,停在了八月三十一日这天。或者,换句话来说,他被困在了这二十四个小时里。
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或许朋友错了。陈默这么想着,向前面的报亭跑去。他喘着气拿起一份费加罗报,上面白纸黑字赫然印着:二零零三年八月三十一日,星期一。
“先生,这是,今天的报纸么?”陈默的声音有些发颤。
“当然是,有谁会把昨天的日报还拿出来卖?”老板肯定地说。
陈默只觉得一阵眩晕,扶着栏杆才没有倒下。他觉得自己快崩溃了。
陈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家门的。一进门他便瘫倒在床上,他的腿不住地在打颤,一点力气也没有。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直到现在他也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第十七天
陈默从睡梦中醒来,看了看闹钟,早晨六点。翻下床,打开了收音机,仔细地听起来。
“…早晨好,女士们先生们,今天是二零零三年八月三十一日星期一…巴黎今天上午有零星小雨,温度二十五摄氏度,湿度百分之二十…”
陈默狂笑着,把收音机摔了出去。收音机飞出去打在墙上,最后落到了屋里的一个角落里,发出沙沙的声音。陈默仍然不停地笑着,最后呜咽起来。他觉得,或许自己已经疯了。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却实实在在地发生了。他无法解释这是为什么。他有种被人戏弄的屈辱。他怒火中烧,却找不到任何东西可以发泄。
陈默没有去上课,他在巴黎每一条可能走到的街上走着,看着街上来来去去的人们…直到早上六点,他又会跳回到自己的床上,又跳回到八月三十一日。
一天,又是一天,一直都没有改变过。陈默坐过了每一条巴黎的地铁。在巴士底,在香榭里舍大道上,在协和广场上,在圣心大教堂外,在凡尔赛宫前…在巴黎每一个可以仰望到天空的地方…每当他仰望天空,所能看到的,始终是八月三十一日的天空——一成不变的天空。有时候,陈默以为自己的生活仿佛是一张破旧的老唱片。唱片上的齿纹已经坏损,唱针便始终如一地重复着三十一日的片段。而唱片本身,陈默自己,却显得无能为力…
第十八天
仍然是这一天,陈默决定不再出门,他在床上躺了一整天。重复着每一天,他已经累了。他无神地看着天花板,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老天要这样作弄他。
当时间再次的跳回八月三十一日的早晨六点的时候,陈默认为老天或许想告诉自己一点什么。或许,有什么他注定不该错过的事情,自己却错过了。
八点,陈默起了床,洗了洗脸,刮了胡子,吃了些面包,举了举哑铃,开始坐下来看书。他认为重复第一次三十一日的全部经过,或许能找到事情的答案。
这样一天又一天,陈默已经不知道自己重复了多少次,每天听同样的课,听女老师讲同一个笑话,和朋友们谈论同样的话题。他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过任何人,因为没有人会相信。即使相信,当时间回到三十一日的早晨的时候,那个人也会忘记所有的一切。没有人可以帮助他。
陈默已经不记得这样做过多少次了,然而,他仍然还没有找到答案。他已经有些认命了,生活在这个一天的死循环当中。出口究竟在哪里呢?陈默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是,自己一定有什么事情忘记了做。可是,到底忘记或是错过了什么呢…
第十九天
在重复的日子中的某一个八月三十一日。晚上,陈默拜访了几个朋友回来,在蒙巴赫那斯站下了地铁。他抬手看了看表,指针指在十一点半的位置上。他懒得再看那一成不变的标示牌,径直走进了转乘六号线地铁那悠长的走廊。那熟悉的手风琴声又传了过来。陈默始终不知道那乐曲的名字。或许,正因为无名,所以对陈默来说才显得格外优美吧。陈默又看见了个拉手风琴的青年。他掏了掏裤兜,里面有几个零钱…
这时,六号线往东方向行驶的地铁进站了——仍然是那么的准时。陈默的脚步却停在了青年的面前,这次,他不打算去赶那班地铁。他慢慢地掏出了口袋里的几角硬币,投进了摊开的琴箱里。那金发的年轻人微笑着向陈默点了点头。陈默也冲着他笑了笑,继续站在原地,欣赏着美妙的乐曲。地铁长长地鸣叫了一声,仿佛长长地叹了口气,关上车门,缓缓地驶出了站台…
陈默做了个深呼吸,慢悠悠地渡上了站台,他下意识地向对面望去。对面的站台上稀稀拉拉站着几个人。忽然,他的眼睛一亮。啊,不可能是她!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对面的女孩也看见了他,冲他露出了美丽的笑容。显然,他们认识许多年了。
“雨晴~~~”陈默终于开心地叫出自己唯一深爱的女人的名字,“你待在那里别走,我马上过来。”
陈默在悠长的走廊里狂奔,笑着,叫着。他来到对面的站台上,一把抱起了笑着冲他走来的雨晴。那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那一刻,他终于知道自己停留在八月三十一日的答案…
第二十天
早晨,陈默从睡梦中惊醒。还好,雨晴仍然安稳地躺在自己身边。尽管陈默的手被雨晴枕了一晚,有些发麻,但他并不打算挪动半分。他微笑着,安静地看着睡梦中的雨晴。一点点光线从窗帘的缝隙中透了进来,照在雨晴的脸上,划过她那长长的睫毛。她醒了过来,睡眼朦胧地看着身边的陈默。
“昨晚,我做了个很长很长的噩梦。”
“我也是…我们,做了同一个梦。”
“八月三十一号。”
“三十一号。”
“幸好,结局还不错。”
“我们没有错过,真好。”
“是啊,真好。”
陈默挽过雨晴,雨晴将头贴在他胸前。两人就这么紧紧地搂着,许久,
许久…
“…女士们,先生们,终点站到了,请下车…”
地铁车厢里的广播声将陈默从睡梦中拉了起来。陈默独自坐在车厢里的一角,周围的人开始陆续的下车。陈默记得自己从蒙巴赫那斯站上了六号线的地铁之后就睡着了。他已经坐过了站,于是匆匆地下了地铁。陈默看了看表,还差一分钟就是午夜十二点了。他只睡了大约二十分钟。可他却觉得自己似乎已经睡了一个世纪了。他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重复的今天,有女教师,有手风琴手,有朋友…还有,雨晴…
陈默的脑子里曾经有那么几秒钟,以为自己回到了故乡…身边的雨晴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美丽动人…然而,他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不可能的。仅仅,是一场梦。二零零三年的八月三十一日,是星期日,而不是星期一。陈默没有课,而在巴黎,周日,银行和报亭也都不会开门。或许,现在,自己仍然是在梦里…陈默开始有些糊涂了…
在充满如利爪般的空气下
每当抬头仰望天空
便会知道自己被封闭于世界之中
如果那天空崩塌
我们便能飞往任何地方...
--[无尽的梦之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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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淡如菊 |
Re:最爱1214--[无尽的梦之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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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10.07 10: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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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错别字
投近了摊开的琴箱里
自己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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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衿 |
Re:最爱1214--[无尽的梦之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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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10.11 22: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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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真的是无尽的梦啊。
生活就是一场大梦,醒了,便也到尽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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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友 |
Re:最爱1214--[无尽的梦之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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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10.14 19: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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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陈默:)
------------------------ 红颜掸指老,刹那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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