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成熟时
雨终于等到了她的录取通知书。她已是一个堂正的高中生了。
一个清纯的女孩,温婉的雨。
父母的期望比天还高,己有的玩劣比天还高出一个头,齐这样的人,整天这样想着,一个已经高二的人了。
雨并不是才女,但她的温婉不得不让认识她的人想要更进一步了解她;不认识她的人想要更进一步了解认识她的人,当然,醉翁之意不是在酒里。
齐也是一个认识她的人,但齐都不知是见得多或者看得厌的缘故,他简直就是个例外。
雨天,雨的大姨妈的二姑父的三舅姑的四表叔要娶媳妇,喜事,给雨家发了请帖。怎么回事?如今这年头都兴这个,一张帖子能得了百儿八十的,既快又稳当,何乐而不为?雨父雨妈都是有事业有家庭的人,都忙,雨放假了,雨都十六岁了。雨妈对雨说女儿呀,你大了该为爸妈分点忧解点难了,那你就去应和应和吧钱妈已放你爸口袋里了你自个儿拿去。然后雨父雨妈大吵起来,原因很简单:雨父说雨妈没放钱在自己口袋里,雨妈说昨晚上明明亲手掏出来亲眼看见是三百六十元整人民币外加一包天子牌香烟和一个Manchestar United打火机。没错。雨没说话没哭也没笑就走了。她心里是爱着父亲和妈妈的,她是温婉的。可是她又冷峻得像撞沉泰坦尼克号的冰山。那些想认识她的人和一些认识她的人,想必都曾坐过铁达尼号。怎么说人都是有感情的,但感情也许经得起高温的锤炼但却经不住低温的冷峻,变得十分脆弱。一个不小心,窗户没关紧,一阵风儿就吹了进来,轻轻地拂过了雨的秀发,也将冷冻的感情吹得支离破碎。冰化为水,是泪水。是雨的泪水。是雨水。都是风的错,其实也不然。
初二的雨,楚楚可人。温婉而开朗。什么都想要认识。很多人认识她,很多人她认识。更多人她要认识,以致这方面她的大脑的一小块开发殆尽,而那些什么“轻轻地我走了……”“Caco3和稀Hcl……”“水的密度乘以……”都已被忘得一干二净,但至少她至多地记得也只有一个love。她那么地爱交朋友,这让宋江也会气得火冒四丈,捶胸顿足,口吐鲜血,倘若他老尚健在却又并未老眼昏花老态龙钟的话。她认识老的少的,大的小的,好的坏的……当然是朋友,干是难寻是这东西,这家伙,这——这不成文的规矩。
可怜天下父母心,哪个父母会望子成凤,望女成龙?哎呀,女儿跟着男生转,剪平头,穿牛仔,玩打火机,打电玩,怎么了得?
一个断字了得。
果断地,雨父雨妈下令自己的女儿收住开朗,班师回家,负荆请罪,听候发落。经过一番周折,大约有半个小时,雨父终于说了第一句话:女儿呀,你让爸说一句行不行,你都说了半个小时了,你累不累啊?这半个小时的长篇大论真是雨的一篇醒世恒言,而父亲意味深长的喻世明言和母亲义正辞严的警世通言,把雨灌得不能耳撑下去。倘若用开朗,是的确撑不下去,但若抛却开朗于九宵云外,还其冷峻,那么这三言就相得益彰,如虎添翼了。飞也是,不飞也不是,干脆,飞吧,让风筝飞吧,人说恋爱就像放风筝,那么让交朋友的人也放一回风筝吧,管他风筝是不是拴着泰坦尼克号。
从此,雨不再多说话,她依旧是她,楚楚可人温婉而冷峻的——雨。
远亲的婚事办得好气派,一个十六岁的女孩第一次亲眼看到新娘穿着雪白的婚莎拖在地上是多么的美:那婚莎过处,地上原来的脏物一扫而光,显得干净异常。
雨看过了新娘以后,就不屑再看其它东西了,当然,也包括人。
可是,人是铁,饭是钢。雨是人。她还是要吃饭的。她静静悄悄默默地坐在了桌旁的一个空位上。
“哇呀!”一个大男孩大声地大吼大叫着,雨没想到他的声音有如此大的响度,她觉得并不刺耳,而是身体整个地在颤抖,而心跳得最厉害。
这里要介绍一下:有些地方结婚时喜欢播放一些欢快的歌曲,所以尽管那大男孩的大嗓门有一个大嗓音大吼了一声,但扬声器的大喇叭似乎还是要大声一些,所以,没有人在颤抖除了雨,没有人在心跳but雨,因为她实在隔那大男孩太近了,仅仅只有 8.13478005043cm,所以,雨的心仍在跳着,因为她活着。
她的脸也红了,不知为什么。
她没好眼色爻蛄四谴竽泻⒁谎郏琖hat ? 邻家的姓齐的!
“怎么一下子多出个人来?你也真是的,跟鬼似的,没个声。”齐只是看到了有个人影,却没仔细看清这人的脸,他埋着头埋怨着那人的“神出鬼没”。
大男孩就是齐了。今年十七岁。1.70m,微梧,载一幅大眼镜。
雨早就他看不顺。尽管他们早就认识。还是在交朋友以前的日子里。
他是一个聪明的人,难免有点骄傲。也许雨就不喜欢骄傲的人,于是雨怎么看他都不眼顺,老大不小, 短小矮个,身体浑圆,大死鱼眼,外上一个大鼻梁。
雨从来没这么贬过人,尽管是在心里,但不知怎么,她总是看不见眼前的这个大块头。
兴许是三年前的事。
雨刚上初一,齐上初二,齐堂弟也上初一。齐婶要齐帮她儿子复习功课。齐应了。齐和雨从小就认识, 不说青梅竹“驾驾”,也算个两小会猜吧。
雨妈也和齐婶一样,是麻友兼知交,于是齐不得不揽下雨来。
要不怎么说呢?齐总是有点讨厌的。十三岁的男孩子,除了整日里复习功课无可奈何要必做外,余时便和弟一起疯玩,雨是女孩,学习认真,是不喜欢 crazy类类什么的,况且男女有别,授受不清,这么大了也有个两猜了吧。
齐是个讨厌的家伙。没事时和弟谈笑风生,一旁的雨看不下去了,是看书看不下去。他们的谈话颇有趣,特别是齐,天生一个侃大牛的人。
讨厌的家伙,雨心想着。但她是何等的聪明。她强装笑脸,总得把复习搞定吧,到时过河后翻脸拆桥都没问题!
齐和弟捧腹大笑时哪里知道,自己无缘无故又无知地冷落了一个人。他当然也不知道,上天是很公平的,以往的冷落,是要用以后的加倍温暖来补偿的。
雨就这么复习着过了河,自然那桥不用拆就塌掉了。
这一年,雨上了初二,把飘逸的长发剪掉,交的许多朋友都说她的发型很cool,她却说这叫做翻脸。
往后的一年里,正是齐初三的那一年,雨好像已经不“认识”他了。齐拿到通知书的时候,他便开始疯玩了两个月。
几乎每天都见到雨,但他完全不“认识”面前这个留有清爽短发的少女,这一年里,读的书多了,忘的事也不少。
他之所以疯玩,说是要找回一些忘却的记忆。
直到有一天。
因果回应是上帝的安排。齐从前的冷落,换来了雨的冷漠,待到那一天的来临,他才觉得温度这个词意潜藏在自己身体里,自己可以明显地找到一点它的痕迹。
那是一个星期天,外面下着雪,地上一片银白色,其实并不美。黯淡,凄冷。齐却觉得很开心,因为一个月前他拿到了高一的第一个好成绩。
严冬,过年的气氛也相应减了许多。齐这天一大早就被弟吵醒了,说是午饭到他家去,今天年初一。
中午,齐早早地到了弟家,捡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外面,雪在纷纷的下,下得纷纷扬扬。
突然,一张熟悉的面孔钻进了齐的眼帘,他定了定睛,仔细辩认着对面窗台前坐着的那位女孩。飘逸的秀发,俏丽的面颊,狐狸似的眼睛,尖尖的鼻子下面:酒窝和小嘴。
她是谁呢?
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孔,在大雪纷飞中,若即若离,扑朔迷离,齐被眼前的一切深深吸引住了,他觉得她是那样美丽,美丽得一望无垠的大地的苍茫,不是黯淡,而是明朗。
窗前的女生站起身走掉了,齐紧跟着追了出去,却找不到她的影子,他的心跳在加速,他的血液在奔涌,他口鼻里呼出的粗气瞬时凝固在空气中。雪花纷纷落在他的手上,一下就融化了。他显得很哀伤,四周的一切好象又黯淡了下来。
“水?”他望着手中融化了的雪的水滴,“雨?”他激动地问着自己。因为温度已在心跳和血流的带动下迅速上升,就快达到他的熔点,他似乎觉得这寒冷的冰天雪地里,自己正要和冰雪一起融化掉。
是的,那的确是雨。
一年的时间,会发生许多的改变。雨在齐念高中的一年中远离了朋友,走进了书林,在书的池塘边徜徉,在书的枕床上睡觉。也许,书中自有颜如玉,在书床上睡觉的雨,也许被太公介绍给了颜小姐,教了她几多美容秘决;或是书中自有千钟粟,五谷杂粮的营养养出来的却是一个水灵灵的美丽少女。
一年来,原本就温婉可人的雨竟然女大十六变,让一个十七岁的大男孩也注意到了她,她的美。
现在的雨,已经是一个堂正的高中生了,而且温婉。
她脸红红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是你?”齐将眼睛抬起来时看到了面前的雨,脸一下子白了,他说了些什么,他自己知道,但雨也知道,因为她听得到。
雨仍旧红着脸,却没有说什么,因为温婉的她,却要对面前这根木头表示鄙夷,她是说不出什么的。
“对不起!”齐低下了头,脸一下红了。
雨意外地抬起头来,眼神中仿佛带着些许惊讶,望着这个冷漠的大块头:曾经他把自己丢在一旁,那种冷落还根生蒂固,仍然冻结在她心里。可是,如果没有听错的话,他的这三个字却像夹带着高温一样送了过来,让她那多年的鄙夷和冷峻统统都熔化了,她只觉得余温犹存,使自己的心跳和血流都有了明显的加速度,是什么原因呢?她不知道。
有加速度就必定有合外力,这种合外力恐怕是魔力的一种分力吧。
雅典娜眨了眨她智慧的双眼。
她不再觉得眼前这块木头是一根孤傲的朽木,而且他那充满温度的眼神似乎让她相信,他其实也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丘比特拭了拭他洁白的弓箭。
他仿佛拥有青春的火焰;1.70的个子好像也并不显得太矮,微微魁梧的身躯仿佛显现出他的威武,大死鱼眼不知何时已经是一双炯然又深邃的眼睛,那大大的鼻梁好像正显示着他的伟岸。他仿佛应该是一个 很好的朋友。
雨就这么想着入了神。
齐走了她也不知道。
竹林里,一个身影疾驰而往。
齐大口的喘着粗气。
脸涨得通红却挂着笑容。他如火的眼神似乎已经燃烧得更加旺盛。
他没想到,在这个秋季里他又遇到了冬季里的那个美丽的女孩。
他仿佛觉得自己身旁的一切却是那么美丽,葱郁的竹林,鸣叫的小鸠,然而它们都比不上身旁的那个女孩。
他醉了,躺在草坪上。
风,轻轻的吹。
风儿中,响起了银铛的声音。
齐一下坐了起来,那是雨的铃铛,一个粉红色的,经常被雨戴在手腕上的银制铃铛。
齐激动不已,雨来了。
是的,是雨。
雨撑着伞来了,一把银白色的大伞。那伞大得好像她一个人撑着显得并不合适,而非要两个人撑着才适合。她手中也是一把雨伞。
她给齐送伞来了。
齐躲在竹林下,已被雨淋湿了大半,伞递了过来,他撑开,不料那伞中偌大一个洞,雨完全无拘无束地执着地扑向他的怀里,将他全身都淋透了。
齐窘了。
雨看着他,把伞靠了过来。
雨中,林中,竹林,葱郁。
两个背影,一把雨伞。
秋天就是如此,让人琢磨不透,雨下得好好的,突然就停了下来,而且太阳也出来了,天空一片蔚蓝,一条不伦不类的彩虹也探出半个身子弯着腰凑热闹,一切又安静下来。
收了伞,两人依旧默默地走,一直走到了一条小河旁。小河上原有一条独木桥,现在河水涨了,独木桥也被淹着了。齐挽起裤管,很轻松地跨过了桥,正惬意时,忽然想起雨来,回头一看,她正皱着眉头,因过不了河而发愁。他不好意思地又跨过了桥,歉意地说道:“对——对不起……”雨看着她,竟然眉头舒展,嫣然的一笑。
他从没见过这样美丽的笑容,他从没把语文课本上那些老古董描写的沉鱼落雁倾城倾国放在心上,而当他看到这一个眉头的动作时,他觉得他似乎领悟到了什么,至少应该肯定书上说的完全合乎逻辑。他也笑了。
“你能带我过河吗?”她显然已经完全改变了对他的冷漠,她显然已经委婉得多。况且脸上挂着笑容。没有比这更好的报酬了。
他一口答应了。他牵着她的手,小心翼翼跨着每一步,完全不像自己刚才那样一闪而过的洒脱,他显然已经沉稳得多,他知道,他手中还牵着另一只手,他要把这支手安全地带过小河。
他第一次牵着女孩的手,这使他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悸动,他的手在轻轻地颤抖,他的步伐开始抖动,他极力想控制住自己,那手便抓得更紧,然而,他却越来越抖动得厉害。
终于,几米宽的小河在漫长的碎步中渡过了。他松开了她的手,那些纤细而修长的手指已被他的这支大掌给捏得发红,他深感内疚地对她说对不起。她却没有理他,只说了个谢谢,转身带着银白色的伞独自走掉了。
铃声渐渐淡去。
他看到她的脸绯红。
那个短暂的送礼之行结束了,雨又回到了父母的身边。
雨爸雨母怎么也想不到,去送礼时雨是那么的冷峻,那么的没有哭没有笑也没有说话就走了。而此时的雨却整日里的笑容挂在脸上,显然,这样的雨美丽得多。父母不想追究是怎么回事,他们只要雨这样就好。
雨上了高中,又有了新朋友,但显然已没有初二时那么多,她完全不同往常那个剪着清爽短发的小姑娘活泼,现在的她有一头长发,她觉得,长发代表着成熟,而她就喜欢这种韵味。
自从竹林回来以后,雨和齐再也不是两个相识的陌生人,只是,她每次看到齐时,总是低着头,脸上总是绯红。
然而,一向稳重的齐却也并不是上天的宠儿,上天也开始捉弄他,让他沉浸在一次悲伤之中。
齐一进高中就迷恋上了足球,每逢球赛必看,而且以身试训,整日里踢着那滚圆的东西。在那一段时间里,仿佛他的生命只是活着和足球。于是,他的球技一天比一天高超,可是,他的成绩一天比一天跌降。他觉得自己离不了足球,然而他又不得不忘掉足球而努力地学习书本,他整日里徘徊在这堆乱套的事件中,终于,末考来临了,他拿着大惊失色的不堪入目的结果,齐父齐妈再也忍受不了足球给他们带来的痛苦,他们狠狠地教训了他们的儿子,用他们那早已丢弃了的“家规”,齐觉得快要崩溃了,他连球衣也没脱,就冲出了门外。
球场上,一群家伙正踢得兴起。
他上场了。
他高超的技术令观众惊叹,灵动的跑位令对方前锋羡慕,娴熟的控球令对方中场吃惊,势大力沉的射门令对方守门员恐惧,而这一切,对对方后卫来说,这只是令他们——憎恨。
他们狠狠地教训了他们的对手——他们只铲断了他的一只小腿,但他们不知道,他们发泄的对象,只是因为受了气,想找他们发泄一下罢了。
齐痛苦地躺在地上,脑袋里一团糟,他觉得头上的天空在不停地旋转,直转得他不敢睁着眼睛。他闭上眼,静静的闭上了一会儿。风轻轻地拂过来,睁开眼时,天空已经不再旋转了,一片蔚蓝。突然,一个身影出现在他眼前。
雨将他扶了起来,没有说什么,搀扶着他,吃力地走出了绿草成茵的球场。
雨挂上了公用电话,她已经通知了齐和她自己的爸妈,她说他们要去参加学校的赴乡考察队。
他们来到了远亲家的那片竹林里。
齐的腿肿得好大,但他已经不再那么冲动,因为有雨在他身边,他只为自己的所作感到不安,他觉得那样太有悖于他一贯的稳重了。
但他很感谢雨,如果让父母知道的话,这样的伤他们是放不下的,而他就是一个不应该了。
然而,在这个竹林里,一切都那么安静,他的肿大的小腿也在安静地消退着。
这些,多亏了雨。
雨从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做,竟离开家和齐来到这竹林里。但她知道这么做的必要,况且,她是和齐一起来的。
她为齐的球技叫好,但她更担心他的学业,于是她总是说,球好,书也可以好。
齐听到这些,觉得似乎应该为达到一个目标而做些什么了。
于是他的腿康复了,于是他又回到了父母身旁,于是他又捧起了一本本的书。他的下巴渐渐钻出了些茸茸的东西来。
忽然,雨推开了他的房门,兴高采烈地进来告诉他,她的头发已经长到1米了!
他真为她高兴。
那天正是秋天。
------------------------ 我是一尾自信,诚恳,喜欢思考的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