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王(连载) |
球王
引子 偷渡客
拉斯帕尔马斯是一个西班牙城市,位于大西洋中加那利群岛的大加那利岛,距离非洲海岸只有210公里(也就是说它离非洲比较近,玩过大航海时代4的朋友可能会知道具体位置)。它还是拉斯帕尔马斯省的省会以及加那利群岛自治区首府。
拉斯帕尔马斯今天是一个国际性城市。这里有广受欢迎的海滩Las Canteras 和 Las Alcaravaneras(国家队曾在这里集训,被巴萨后补狂屠6 :0的那次)和繁忙的港口Puerto de la Luz harbor —— 是1970年代到1990年代初世界最繁忙的港口之一。结果,许多人从世界各地来到拉斯帕尔马斯生活工作。来自非洲、中国、俄罗斯和中东的商人,融入了港口附近的每一条街道。韩国和印度社群是岛上最大的外国人社群,尽管多数人多年前已经成为西班牙公民。
1975年7月24日,20岁的柯东兵第一次踏上了这个到非洲比到欧洲还近的西班牙领土,当他见到在港口迎接他的姑妈的时候,这个20岁的血性汉子哭了。
柯东兵1955年10月出生在广东潮汕,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也最受家里疼爱。父亲柯光明曾经是广东一李姓军阀(真有其人,当时的广东省省长,还是一国民党将军,现定居美国,对中国佛教有重大贡献)的私人厨师。这个军阀信佛,柯光明家传的斋菜当时在潮汕地区远近闻名,李姓军阀慕名登门拜访,半利诱半哄骗地把柯光明带回去当自己的私人厨子了。49年解放的时候,柯家除了柯光明以外,其他人凭借着那个李姓军阀的关系都跑到海外去了。柯光明留恋故土,回到了潮汕家乡。
柯东兵出生以后,柯光明老来得子深感快慰,于是从此不再下厨,专心在家带孩子。可是好景不长,一场政治风暴给整个中国带来了灾难。因为柯光明给军阀当过私人厨师,所以在那时候也被批斗得很厉害。被批斗了近10年,60多岁的柯光明受不了了,这啥时候才是个头啊,于是通过层层曲折的关系和在西班牙的姐姐联系上了。他们约定好偷渡到香港以后由他姐姐的同学接应,然后申请政治庇护,然后再飞往西班牙拉斯帕尔马斯的姐姐处。
一切都很顺利,随后柯光明一家6口悄悄地到了深圳。深圳当时只是一个小渔村,但是因为政治关系和邻近香港,这里却驻扎着人数不少的军队,还有一大批和柯光明一样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要偷渡到香港的人。
当时偷渡到香港有两条路,一条是翻山,一条是乘船(80年代中英关系好转,大陆开始向香港限量供水,于是就有人从供水管道里面钻到香港去,这种偷渡的方法死亡率颇高,很多人就是算错了供水时间被活活淹死的)。乘船风险太大,柯光明一家和其他的十几个人商量,还是翻山过去比较好——分散跑被抓的可能性比较小,不像乘船一抓就全军覆没。
1975年4月25日凌晨2点半,这个4月和别的4月没什么不同,一样的细雨蒙蒙,只是多了一份离别的愁。柯光明往北方向望去,他知道他再也没机会回来了。他拉着柯东兵的手,说:“儿子,以后你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回来,一定要回来拜祭你的祖宗,到哪里你都不要忘记,你是个中国人。”
20岁的柯东兵看着苍老的父亲,他当时并没有理解父亲的哀愁,他只是觉得偷渡这事情很刺激。但是他还是点点头,对父亲说:“爸,我会的。”
|
|
|
|
|
回帖 |
|
|
回复人: |
我是6号 |
Re:球王---连载 |
回复时间: |
2007.05.28 15:28 |
|
凌晨3点,是人生理上最困乏的时候。柯光明一行十几个人悄悄地摸上山,用棉被包着铁丝网,当正准备翻越的时候,忽然身后灯光大亮,犬吠不断。众人一听不妙,撒开腿往前跑。柯东兵拖着老父往前没命的跑,心里很慌张,刚才的刺激感已经被逐渐浮起的恐惧所代替。猛然听见身后枪声大作(那时候偷渡被视为叛国,守边境的军人在警告无效后可以对人开枪),腿下发力,更加没命的跑。忽然一个踉跄摔倒了,他回头一看,是父亲摔倒在地上,他赶紧背起父亲往前冲。
终于翻过了这座该死的山,同行的十几个人全都散了,包括柯东兵的母亲姐姐哥哥们。柯东兵左看右看,只见到黑乎乎的一片树林,其他什么也见不到。他又渴又累,把老父放在一棵树下。他看见老父双眼紧闭,以为父亲累了,便对父亲说:“爸,我去找点水来给你喝,一会就回来。”
柯东兵在周围小心翼翼的转了一阵子,找到几个野生的梨子,他赶紧包好回去。等他回到那附近的时候,却听见那里有人声和犬吠声,还有不少的灯光。柯东兵感觉不对劲,机警的溜到树上,看看是怎么回事。
他看见柯光明还是坐在树下一动不动,周围有一群香港警察巡逻队,隐隐约约的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说是一个大陆偷渡客中在穿越边界的时候中流弹死了。
死了?!
柯东兵呆了,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父亲会摔倒在地,为什么父亲会脸色苍白的一动不动。柯东兵就这样愣愣地坐在树上,眼泪不停的流。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一生和蔼待人,却落到这种下场。
清晨的雾开始笼罩这片树林,香港警察并没有想到他们周围还有一个偷渡客,他们把柯光明装入黑色的裹尸袋,然后收队走了。
柯东兵慢慢的从树上爬下来,他的衣服全湿透了,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雾水。香港4月底的清晨还是挺冷的,但是柯东兵没有感觉,他只是麻木地向前走着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从小到大他就没有离开过家,昨晚全家人还在一起,幻想着以后在国外的生活会怎样,那些外国人是不是都是在遭受资本家的剥削(那时候人的思想都是这样的,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国外的真实情况)。突然的,一个晚上过去了,家人失散了,父亲死在自己面前,可笑自己还以为是父亲累了,居然什么都不知道。柯东兵忍不住嚎啕大哭,为家人,为父亲,也为自己……
哭声惊动了附近居住的一个叫做庚生的老头,他在这里住了20多年,在这里有一个种水果的园子(柯东兵摘的梨子会不会就是他种的)。庚生老伯寻着哭声找来,他看见了一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年轻人,一看他就知道是偷渡客。庚生老伯20多年前也是偷渡客,他是解放前到香港的,之后就在这里住下来了。这20多年来他见过不少的偷渡客,特别是在60年代大陆自然灾害的时候。他看见柯东兵哭得伤心,忍不住过去劝劝。
“同机,泥无事吧(同志,你没事吧)?”庚生老伯不知道柯东兵是大陆哪里的,只好跟他说蹩脚普通话,他已经尽量说得很标准的了。
柯东兵正哭得伤心,突然身边传来一句怪腔怪调的普通话,把他吓了一大跳。他看见一个长相算不上和蔼可亲的老头在看着他,虽然满脸的褶子,但是至少没有恶意。
庚生老伯间柯东兵没说话,以为他没听见,又用他那蹩脚的普通话说了一次。看着庚生老伯怪异的样子,柯东兵笑了,心里的悲痛减少了几分。
接着一老一少开始聊了起来(柯东兵是广东人,粤语自然没有问题)。庚生老伯听了柯东兵的遭遇后非常同情,他把柯东兵带回家让他去洗澡,自己则烧火做饭给他吃。柯东兵在脱衣服的时候摸到身上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电话号码和一个郑金水的名字。他想起来了,在偷渡之前,父亲给每一个家庭成员都塞了这么一张字条,以防到了香港走失后找不到人联系,想起父亲,柯东兵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
|
回复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