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打工扎记
　　
　　序
　　
　　在文章的开头声明，此次深圳打工实乃错误之举，暂且不提时间和工资，在工厂里帮别人打工，磨灭志气，斲丧性灵。一个月无聊平淡的打工生活，磨平了我以前的所有棱角，我不知道这种棱角被磨平了是不是好事，总之都觉自己锐气骤减。我以前那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气势跑掉了！突然想起周作人的“做人要有流氓气”的说法！或许我这辈子都做不成萧伯纳，但，我有梦想，相信并且笃定，梦就不远！
　　虽然这次打暑期工毫无意义，但可喜的是，我认识了一批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他们都没有文化，没有学历，都是粗线条的大老粗，但他们都是真性情的人。美国作家舍伍德描写流氓让我深深感到：流氓之中，有的真有真性情，他们做人干干脆脆，毫不伪君子。他们的行径或不足取，他们的人生观或许很奇特，但他们放浪形骸，敢作敢为，的确比所谓上流社会的狗男女们真得到，至性得多。上流社会的人，没人敢“替天行道，”他们只是伪善而已。
　　当然，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也不是流氓，舍伍德描写流氓的句子，用在他们身上一点也不为过。左太冲有诗云：“何世无奇才，遗之在草泽。”也就是说，草泽之中必有奇才存在，一如孔子相信十室之内必有忠信存在一样。这次打工认识的朋友，他们都是奇才，他们的生活充满了刺激，对比起自己来，觉得以前得日子都白活了，太平淡无味了。我讨厌自己的平淡，讨厌没有刺激得生活。我一直幻想着，我能参加一个类似五四运动的救国运动，然后自己会在歇斯底里的的嘶孔中消失，如同谭嗣同，在生命的最高点绽放出烟花一样绝色芳华的绚烂。
　　
　　
　　这次深圳之行可谓是见了世面，就拿女孩来说吧。去东门步行街转一圈回来，发现深圳大部分女孩打扮的妖艳妩媚，花枝招展得让人想入非非。当然，我也不是见到漂亮女孩就盯着她眼睛看的隐性色狼，而是这些女孩实在漂亮，身材瘦不露骨，洵属一流，不看白不看。钱钟书的《围城》里有句很有意思的话：“对于丑人，细看是一种残忍。”那按钱老的这个逻辑，那么对于漂亮的女孩，细看就是一种善良，思想的升华。这些女孩虽然漂亮，可是都太假了。《围城》里还有段话：“现在的女孩不过十六七岁，脸化妆得就像搓油摘粉调胭脂捏出来的假面具。现在中国真可谓是文明古国，中学女孩已经把门面油漆粉刷，招徕男人，这在国外都是少有的。”在深圳街头时常能看到，一两个女孩，拿着粉底使劲的往脸上抹。一个女孩如果在大庭广众之下化妆，在西方会被称为“黄色娘子军。”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是这些女孩漂亮中缺少一种原生态的美，缺少一种纯洁的美丽。什么是纯洁的美丽？就像《辛德勒名单》里面红衣服的那个小女孩。当然，深圳也不是每个女孩都花枝招展。有次去东门步行街，在ANTA门口，看见一个身穿米白色T-shirt、淡蓝色牛仔裤的扎马尾的女孩，白皙均匀的皮肤彰显出原生态的美，精致的脸孔散发出无瑕的天真，眉宇之间透露出一股善良。这位穿着朴素的女孩与周围的妖艳妩媚显得格格不入，但我就喜欢这种装束。那天我穿的就是MBSKY的白色T-shirt和一条JSW的淡蓝色牛仔裤，蓝天与白云的颜色。
　　
　　在深圳最伤感的是在渔民村里面。渔民村是一个住宅小区，我们都称渔民村为二奶村，很多做二奶的。有次下午下班吃完饭，我和几个工友去附近的小卖部买了一支五毛钱的雪糕。没办法，打工仔吃不起好的雪糕。我们舔着雪糕就转到渔民村里边，发现一个女主人拿着跟我同一个牌子的雪糕，在喂她的宠物狗。当时甭提多伤感了。
　　
　　每到礼拜天，我就两腿发抖，工友要拖着我去外面逛街，走路还好点，就是怕坐公交车。在深圳开公交车的司机驾驶技术都是一流的，没有二流的，第二流的都躺在医院里。他们开车都猛轰油门，起步就把油门踩到底，高速开过，红灯而去。这就是交通便利的缺点，看到这么宽的路面，连公车司机都想要漂移了。
　　
　　北京时间二零零七年六月十六日下午四点二十七分零六秒，我当时刻意去看了时间，打工生活开始了。我的寝室是在四楼的402号房，跟高中的寝室差不多，六架上下铺单人床共十二个床位，两个卫生间，其中一个关不了门，两台随时会掉下来的风扇，一台破旧的收音机。因为四楼是顶楼，所以402这房间很热，晚上热得几乎无法入睡。自从我加入了402房，人丁旺得很，第二天就有一个河南人进来，没过多久，又有一个湖北人入住。
　　
　　有一个来自四川的女孩，叫王丽娟，就住在我们隔壁，她是我们一致公认的厂花，身高一米六左右，长发清纯，除了忧郁不足外，十足是琼瑶《窗外》里的小女生。她虽清纯，可是一点也不可爱，有天晚上竟然和她妈妈打了起来，这种两个女人打架而且是母女俩打架的镜头可是非常热闹，我们寝室八九个人全冲到她房间，大家都期盼着她妈妈手一扯把王丽娟的衣服撕掉。期盼归期盼，她们母女俩光顾着扯头发，哪有时间撕衣服。好像是我到工厂的第三个礼拜，王丽娟指示组长的女儿要我的手机号码，我死活不肯给她。这样的女孩连自己的妈妈都敢打，如果真做了我老婆，把我妈妈杀了怎么办？！不过后来不知道她从什么渠道得到我的手机号码，发了条短信给我，我没理她。嘿嘿！其中这个组长的女儿值得一提，她才小学毕业，叫董什么瑞来着，一时之间忘了，总之不是叫董存瑞。这个小女孩的屁股翘的可凶，可能是遗传她妈妈的吧，我们都很讨厌她妈妈。这女孩只不过十二三岁，竟然什么都懂，缺少这个年龄段该有的单纯。她能用粤语准确的表达出脏话，有些我们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脏话，她都能准确的解释给我们听，说起来一套一套的，毫不脸红。不过有时候这女孩还是可以使唤使唤的，我叫她帮我倒水，她就屁颠屁颠的去倒水，我叫她去把她妈妈的茉莉花茶偷点给我提提神，她就偷偷摸摸的去偷，嘿嘿！我斗室工厂，乏善可陈，无恶可作，只能拿这小女孩使唤使唤。
　　在寝室中，跟我混得比较熟的有来自河南的李成明，湖北的小张，四川的胖子。
　　李成明，可谓是我们寝室的大佬，不管从身高、体型、胆识都允称第一。他的胸前纹了一个太阳，是年少无知的时候跟着他表哥纹的，现在他非常后悔去纹这个太阳，洗都洗不掉，要想去掉这个纹身，只能把那块肉给削下来。他说他对痛没什么感觉，我怀疑他是骗我的，哪会有人不怕痛的？他手臂上有个凸出的疙瘩，他当着我的面，用锋利的剪刀咔嚓下去，把那疙瘩给剪了下来，流血不止，我都吓坏了，他竟然镇定自若，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相信他对痛已经麻木了。
　　因为李成明的成绩确实糟糕，在他十四岁那年，他爸爸要他去新疆当兵。年纪轻轻的，就要去打滚疆场。刚到部队，那些教官就把他组合进另外两个新兵里头，每个人发十根火柴，两个压缩饼，一把刀子，一个水壶，就把他们三个人放进深山野林里，让他们野外生存三天。李成明咬了一口压缩饼，全吐了出来，直呼这哪是人吃的东西！然后就把剩下的压缩饼扔掉，并且告诉他的同伴，“走，兄弟，咱们去找好吃的去。”结果猎了一头羊，烤着吃呢。
　　刚去部队的前五个月，李成明都是在艰苦的环境中度过的，每天都是训练。第五个月后，部队要和当地的公安局搞一个拳击比赛，他去参加了。他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要挑战的是二十几岁的青年，虽然没打赢，但是他打的很勇猛，连他们中队的队长都吓了一跳。从那以后，队长很赏识他，就告诉他，你就不要训练了，做我的司机就行了。每天他都开着吉普车到处溜达，可嚣张了，经常到队长家里去，认识了队长的父亲，这位老父亲以前是个红军，在新疆那边有点威望，跟李成明很说得来。这位红军生病住院的时候，点名就要李成明来照顾他。这家伙在医院撞了桃花运，认识了一位护士，听他的描述应该很漂亮，交往几个礼拜后，就被他骗上床。后来李成明告诉我，对于敌人就要把他从战场拼到坟场，对于女朋友就要把她从马路上拼到床上。
　　三年后李成明退伍了，那女孩也就这样离开了他。他说他退伍的时候那位老红军很不愿意让他走。临走时老红军送了他一大包新疆特产，除此之外，还送了他一个全金的金骆驼雕像，很值钱呢。李成明对我说：“哎呀，那位老红军啊我现在都还有点想他，我临走的时候他眼睛里充满了泪水，看着泪水划过他苍老的脸，我心里就难受啊！”
　　由于受到三年的部队熏陶，李成明胆气过人。他原本有点钱，因为好赌，亏了。他原来有一架奥迪A6，因为车位的事，跟别人争了起来，后来他索性不争了，上车后立马加大油门，蹭的一声，用自己的奥迪A6去撞别人的桑塔纳，这么亏本的事情他也能做出来。说真的，整个寝室，我最佩服的就是李成明，他还教我很多道理，其中有一次他说：“打架，只要你有理，往死里打，如果你没有理，最好不要动手，如果打架的程度真到了要抄家伙灭人的时候，别人想让你死，你就让别人先死。”他还有很多传奇的生活，他还笑我说，“你们广东人就是怕死，生活都太平淡了，在我周围总能发生希奇古怪的事呢。”
　　来自湖北的小张，他的身份及过去很特殊，他的名字我不便透露，他为什么来工厂打工我也不想说，总之他的身份及工作都是很特殊的，不可告人的。我问他为什么把这么重要的秘密文件给我看，你就不怕我出卖你，把你的事情抖出来好自己赚一把。他说他看我不像那种人，跟我说没关系。其实寝室里知道他身份的还有一个人，不过这个人只知道上半部分。小张说这个人嘴不严，没有必要跟他说下去。我临走的时候，给了五十元给他，虽然五十元算不了什么，但他确实没钱用了，我看不下去他那没钱用的样，给多了我也心疼，五十元够他用到发工资那天了。
　　其实胖子是我们寝室最逗的一位，也是最肮脏的一位，他妈的敢几个礼拜不洗澡，全身散发出一股丑味，我都不敢靠近他。而且这家伙从不刷牙，他的生活卫生实在让人恶心。这家伙为人神经，说话倒也痛快。每说一句话都要带上“他妈的”三个字，而且这三个字出自他口中就变的很搞笑。
　　胖子这家伙对两性方面的知识是非常了解，可谓是大儒，或是大智若愚！在晚上给我们讲他以前怎么搞妓女，而且还带动作，真逗！他说“你们广东女人最值钱，做“小姐”的最少，浙江一带的女人搞起来最没劲儿，湖南湖北的女人看起来很矜持，你脱她们衣服她们还装着不肯脱，脱了以后妈的比谁都疯狂。”
　　虽说胖子是尘俗之人，但有时候他也会说说人生道理。有一次我和他一起干活，他对我说：“做人，就要老老实实，不要去老是谈论自己，谈论自己往往会自大虚伪，在名不副实中失掉自己。”
　　在我打开工厂的大门离开工厂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胖子，他也呆滞的看着我，无语，然后挥手，离去。
　　依旧潇洒！
　　
　　
　　后记：中学教师经常教导我们要学会首尾呼应，前后照应。我现在就呼应前文。黄仲则的诗说“仗义每多屠狗辈。”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清朝顾贞观写《金缕曲》词给流放东北的吴兆骞，中有名句是：“数天涯，依然骨肉，几家能够？”我跟李成明他们非亲非故，更没有不散的道理。祝他们健康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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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自负凌云笔，到如今，春花落尽，满怀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