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要说什么，杯子都已经空了。”
　　
　　 “麦子，你听过《他还是不懂》这首歌吗？”
　　 “没有，怎么了？”
　　 “好像我的情绪我的生活，喜欢听，一遍一遍的听。每次听到，心就酸酸的，空落落的……想掉泪。”
　　 电话里传来那曲子，如果说它们像倾诉不如说更像控诉。我想像米娜微翘的鼻翼，使劲吸入一些强装的美丽微笑，然后再一点一点的消失褪尽，化为幽深的一声叹息。
　　 “听到吗？”
　　 “嗯。”
　　 “你还是那样，从来都是不被惊扰。你就不想问我，为什么？”
　　 “除非你自己愿意。每一次不一样的选择，总会有它的理由存在。不是吗？”
　　 “你知不知道，我和明琪常常各自坐在沙发一角，没有一句话可以说。我们离得那么近，却相隔那么远，而且每一天距离都在增加。我们的婚姻，就像一只已经倒空掉的杯子，而我们现在谁也没有心情再往里面倾注，哪怕一点一滴。”
　　 “或许你要决定什么，有没考虑过你妈妈的想法？”
　　 麦子突然想起米娜的母亲，一个稀有的白晰女人绝少的雍容气质，总有的呵护里过完了一辈子的安逸舒适。米娜继承了她所有的外在，却没有她的好命运，总是被不尽的琐事烦扰。
　　 只是，这世间少有的绝不会为尘事所累的母亲，终于在极限的病痛里尝尽一生要经历的痛苦，在一个无人知晓的深夜不作眷顾的离开，甚至不等米娜说说她的情感危机。
　　 “她来过了。没有说一句话，但我知道她来过。昨晚，我特意把门锁好，临睡前又做了确定。可是奇怪的是，第二天醒来，门却是开着的。我记得她清晰地坐在我的床边，当我问她的意见时，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笑。我想，既然她来过，就是默许了，她能理解我。”
　　 听见米娜的声音哽咽着不能再说些什么，麦子在确定她不是呓语后，跟着重重叹了一口气。
　　
　　 二 “他还不懂永远不懂，一个拥抱能代替所有。”
　　
　　 这是一个充满阳光的平常下午。阔大的玻璃窗，金色铺张的照进来，桌面泛着米白的亮光，甚至，可以映出两张漂亮面容。米娜来之前，麦子正在听《夏日香气》的主题曲《秘密》，那曲子柔肠百结，一声声心跳，一个个音符，一层层解开关于想去爱不能爱的秘密。那剧，画面唯美，人儿俏丽，总让人禁不住留恋其中，欲罢不能。
　　 最近些日子，总能听说米娜的消息。那些流过耳际的，会让麦子又惊又疑。知道，流言是不可靠的。它似乎带来了一个秘密，摆在面前很多天了，答案，简单到翻过页来就能看见，简单到一个触手可及的电话。麦子不得不承认是不愿意面对，生怕别人猜对或者自己猜错。所以，就装作不再能去做些猜测的事，小心绕过。
　　 只是会有个偶尔，在忍不住时呢呢喃喃：她是个有主见的人。然后，劝自己别再去多想。
　　 《秘密》还在继续。在送走了又一个“听说”后，禁不住想到米娜时，她竟就出现在了门口。麦子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时，心里发慌。答案开始在脑海里四处乱窜，颇让人慌不择路。
　　 你都听说了吧。
　　 是。不过，你不打算说，我决定永远不去打听结果。
　　 明琪是个好人。
　　 当然，他的品质完全没有问题。
　　 那天，我忽然没有兴趣和他吵架。我开始思考，当答案清晰在脑海，存在了心底，并留在唇边，随时可以呼之欲出时，我自己都吓了一跳。于是，我开始彻夜无眠。
　　 你想离婚？
　　 想法有好几个月了，只是才说出来。
　　 不觉得残忍吗？对一个没有犯错的人。
　　 在别人眼里，我们是可以闭上眼睛，好象很幸福的过完这一辈子。只是我骗不了我的心，我的心告诉我，我们之间有问题。一开始可能我不太能明晰是什么，只是感觉。
　　 总有原因吧。没有无缘由的爱，也没有无缘由的恨。
　　 那天，我汗流浃背的在拖地，女儿问我，妈妈你热了吧？你休息一下。可是明琪呢，眼神漠然无物，看都不看我一眼。突然有几分被冷落的心酸，觉得自己很不堪，怎么会就让自己处于这样不堪的境地了？难道这就是我的一辈子了？我没有想到，这样一个简单的生活细节，会被自己的情绪无限放大。我开始置疑我的婚姻，不知什么时候它已经有缺口了，这缺口锐利得戳到心痛。其实，他什么都不欠，只是欠我一个拥抱。只是他不懂，永远也不会懂。
　　
　　 三 “爱不是他给得不多，是不知道我要什么。”
　　
　　 麦子感受到了米娜最深的不快乐，而它们似乎来得有些突然来得有些恍若隔世。麦子想说这事是不应该发生的，这桩婚姻的缔结原是米娜费尽心血争夺而来的呀，怎么会变成这样？
　　 雪妮，是米娜的好朋友。当年，明琪对雪妮如何的呵护，每丝每毫都进了米娜的眼。她选择众叛亲离，她选择背信弃义，她选择不顾一切，要和明琪在一起。米娜近乎疯狂地让明琪爱上了自己，不能自拔，是完全是彻底的重新投入。这样的感情该是何等轰轰烈烈，颠覆了多少世俗人的眼睛，它来之多么不易，而今天，她却要心痛到不舍得，也要放开。
　　 为什么不明明白白告诉他你心底最真实的需要？
　　 给过机会，只是他从来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如果我连一个拥抱的需要都要说清楚，如果他连一个拥抱都舍不得给我，我们的婚姻还有什么值得珍视的？凡事都要说明白，那还有意义吗？
　　 所以，你狠狠的爱上明琪之后，现在，你又选择狠狠的离开？
　　 现在才明白，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以为过日子就是如此的，每个家庭都不可能永远激情澎湃，在他眼里，婚姻没有艺术可言。
　　 事业成功的男人，经营婚姻也会落败，他的管理经验，换了一个场景后，可能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谁说不是呢？爱情和婚姻同样需要不断去学习，经营，管理，提高。谁也不能保证一些既定的规则下，就可以一劳永逸。
　　 所以，你就选择放弃，然后逃走？我不懂，这算什么？我们可以求婚姻质量，通过沟通，拯救，试着让它复活。总要做点什么吧？
　　 米娜没有再应答。沉默里其实，麦子的心在肯定：米娜这样的强调质量，这样的渴望纯粹，这样的为婚姻而苛求完美。换作她是不可能的，关于离开一段婚姻的勇气，她连尝试都不愿意。她笃信任何爱情都会归于风平浪静，任何婚姻都会陷入平淡如水，她婚姻的杯子，没有装满幸福的水滴，却也不会干涸到底。所以，她的选择是：闭上眼睛，过下去。
　　 在这个纷杂的现世，婚姻早已不能成为标记感情的唯一凭证，爱来了就恋了，爱走了就散了。爱情来得太轻易，去得太容易，可以为了权势可以为了利益可以为了遭逢的激情。可有谁会为婚姻的质量，决绝的离去？
　　 麦子和米娜的故事就要结束的时候。我想起她们之间曾出现的一段沉默，我想她们一定在那段沉默里在追问婚姻的完满。如果真能在这沉默中追问得到，我宁愿她们就这样沉默下去。只是我也会试着问问麦子们、米娜们、明琪们：如果没有了快乐的语言，寂寥的屋檐还要不要相守，如果没有了爱情的波澜，枯井的婚姻还要不要留驻？在回答这个问题前，且让我们抛开一切关于婚姻本质的附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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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嚣里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