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树的姿势,站着 |
5岁那年,我就懂得了——人,有时候由不得你不趴下。
那是在乡间一条过往着马车与牛车与疲惫行人的土路上,一个瘦弱的5岁男孩,手牵着那只曾经给了并还在给着他奶水的淮山羊,溜着路沟边儿的草茬,小心呵护着它的噬嚼。男孩不知道过路的车马突然被什么惊吓,不知道他的羊儿为什么也跟着车马狂奔,以至于把他也拉趴下了。可是男孩任由惊羊拖着任由土路磨着,任由裤裆破碎任由腿根血染一路,直到他的羊儿因实在拖不动他而停止了奔跑,他手中的缰绳也没有须臾松开……因为他只知道那是他的羊,他应该象个大男人一样给它以执着的守护。
三十年后,男孩的女人摩挲他大腿根的伤疤问:当时为什么不站起来跟随你的羊儿跑呢?
北方的山沟林间,常常杂生着一种针叶灌木。到了冬季,它那泛着灰鳞的铁枝上已经失却了哪怕是一丝的绿,所有的只剩一簇簇一串串绿豆大小的黄果或红果,后来知道那是沙棘。其实在那里,沙棘是一种很不起眼的树,而且常为高挺的小叶杨、白桦、油松、青冈什么的所遮掩,它那因试图能够象样地站立而不停挣扎的身姿,于扭曲着上长的躯干上可见斑斓。但它毕竟是在站着,哪怕是站得很难堪。尤其是在万木萧凋的冬雪里,它那枝头攒动着的橘红,未必不是一道风景。
在厦门,我曾一度为那里的榕树所动容。我是羡慕它那种华盖如云、从容若定而悠闲站立的风度。榕树是很善于汲取,比如它的气根,似乎连空中的养分也不肯错过;榕树也善于成长,比如它的绞杀行为,似乎于谈笑间就把你长成了他。但我觉得榕树的这一切更是得益于南方雍容的天,坦荡的地。
行走在新疆南部的荒漠里,你会发现那洞躯枯杆却又特立独行的胡杨,竟成了天地间的唯一生机。据说,胡杨为了能在极旱荒漠区生长,对自身做了许多调整,比如叶革质化、枝上长毛,甚至幼树叶柳叶化,以减少水分的蒸发;比如为汲取地下水,它以至于可以把根扎进地下的10米深处。于时,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够比“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的胡杨更能够代表生物界追求站立的精神风范。
更多的时候,相对于趴着抑或是躺着而选择站着,的确会很苦很累。无奈生命的本真、生命的尊严意义也正在于:象树一样站立!
亦染 2008年1月草于北京《和谐中国》总编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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